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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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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哀鸿遍野,双眼所及皆是一具具相互交叠的尸体,满地遍沛的鲜血,教人触目惊心。

    “不,你不可以杀我!”

    “哈哈,王大人,哦,不,现在我该叫你王珙,你这通敌大罪人,想不到也会有这一天。”

    “杨国忠,你也不过是靠裙带关系才能爬到今天地位的小人——”

    又一声惨叫,不知是谁又丧命于无情的刀剑下,魂归西天,止住了王珙无尽的谒骂,毕竟骂了又如何?

    “国舅爷,可别说你不认得这件宝物。”

    本将落下的刀剑止于半空中。

    “先皇御赐的玄天宝镜!?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亏你还认得,看到这还不快跪下!”

    王珙说得有恃无恐,方才的惊恐顿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猖狂的大笑。

    “是吗?我记得那宝镜能保住的也只是一个人的性命罢了,难道你可以不顾你女儿的命吗?”杨国忠示意属下押着他的独生女上前。

    “救命啊!爹,我不想死!”

    “女儿呀”王珙心疼地看着女儿王蝉。

    “女儿,士可杀不可辱,你不要求他,别哎!”王珙别过头去,不敢看她。

    “看来你为了自己,连女儿的命也可以不要了。”

    王珙心一狠,不看不听女儿惨死的模样“杨国忠,只要我还活着的一天,我绝对会报今日之仇!”

    “哈哈,如果你还能活着的话。”

    “你”王珙惧怕不已,直往后退。他想做什么?难道他敢无视先皇的遗命?不,逆君之罪就算是他也担待不起。

    “王珙,你瞧瞧,这儿还有你的人能站着的吗?”杨国忠一脸狰狞扭曲的笑,直逼视着王珙。

    王珙恍然大悟。他

    “你认为我的人会为你主持公道吗?你认为会有别人知道你手上曾持有先皇御赐的玄天宝镜吗?要怪就怪你不服从我的命令,要怪就怪你依附错了人,哈哈哈!”

    “杨国不,杨大人,求求你饶了我,求求你!”

    “哈哈,王珙,你不是告诉你女儿士可杀不可辱吗?怎么这会儿竟苦苦地哀求我?”

    “杨大人,求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

    “动手!”

    “啊——”

    也多亏刽子手自以为是的仁慈,一刀便让王珙毙命,没有受多大的痛苦;不似他以往折磨其它人时,以无数难以全像的酷刑,令他人死状难堪。

    李林甫死去后,他所提拔的人皆一一被杨国忠肃清,唐玄宗身旁的奸臣换了另一个人,变本加厉地扰乱朝纲。

    “啊——”

    一群女子的惊慌叫声中,尤属玉梅花的最为响亮,撼动得屋瓦微微摇晃。

    一群手持刀剑的人大摇大摆地闯进玉阶阁,吓得玉阶阁的群“莺”们惊惶失色,而其它怕事的客人们也争相走避,唯恐一不小心惹祸上身。

    “玉芙蓉在哪里?还不快将人交出来!”

    带头的人提着刀,以他肥短的双腿站立在前端,大声吆喝。

    “吉大人,您别这样,吓着人啦!”硬着头皮,玉嬷嬷挺身而出。好歹这儿也是她的地盘,她要保护每一个她旗下的姑娘们,尤其是拯救了玉阶阁的于晓颉。

    可是,她能做什么?她不过是名不会文更不会式的老鸨。

    她绞尽脑汁地想着,在冒出头来螳臂挡车前,先行要玉牡丹带于晓颉走,且让王桃花去讨救兵;只不过有谁会为了一名微不足道的妓女挺身而出,得罪大官?

    “快将人交出来,否则我就将这儿给拆了!”吉温大刀一挥,瞬间将桌子劈成两半,持刀威吓弱者,并非他第一次所为。

    这群人不但持刀剑,身上还背负着大包小包,似乎已成为亡命之徒;亡命之徒仍不知色字头上一把刀?

    玉嬷嬷摇了摇头,铁了心,欲和他们周旋到底。

    “小姐、小姐!”玉牡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喘嘘嘘的。

    “怎么啦?牡丹,外头发生什么事,怎么那么吵?”方自屋内走出来迎接她的于晓颉一脸疑惑。

    “小姐,快跟我走!”

    “走?走去哪儿?”

    “吉温带了一匹人马来想强夺你,玉嬷嬷正挡着。没有时间了,咱们先出去避避,其它的再说也不迟。”

    于晓颉挣脱玉牡丹抓住他的手,一脸严肃地道:“我不能留玉嬷嬷一个人面对他们,会有危险的!”只要听过吉温这个人的都知道,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谁知他会对玉嬷嬷及其它姊妹们怎样?他不能只顾着自己逃跑,而罔顾他们的性命。

    “小姐,你不能去呀,小姐!”玉牡丹急着想再抓住于晓颉的手腕,带他往后门逃走。

    这时的他们并不知道,吉温连后门也派人守住了,就是要玉芙蓉插翅也鸡飞。

    于晓颉笑笑地回眸,坚定地看了玉牡丹一眼,随即朝外跑去。

    “吉大人,芙蓉他真的不在,您就算是将玉阶阁的地皮翻开了也找不着他的;不如您改天再来,我定会叫芙蓉好好服侍您。”玉嬷嬷神色不变,仍如往常般讨好贵客。

    “玉嬷嬷,别怪我调查得太清楚。这些日子以来并无任何轿子自玉阶阁离开,也就代表玉芙蓉人肯定还在玉阶阁里,你再怎么掩饰也没用,我今日一定要带走她!”

    吉温一个眼神,便要属下开始大肆破坏。不一会儿,巨响频传,玉阶阁近日来好不容易装潢得富丽堂皇的摆设皆毁于一旦。

    “再不将她交出来,我就见一个杀一个。该先找谁开刀呢?”吉温阴狠的目光扫向藏身于梁柱后,因担心玉嬷嬷而不愿离去的其它人。

    “就她好了!”

    吉温肥硕的身子以难以想象的速度揪住离他最近的玉梅花,将刀子架在她的颈子上。

    “啊——”玉梅花以惊人的音量尖叫着,啊呐的叫个不停,几欲将众人震聋。

    “闭嘴,再叫我就割破你的喉咙,让你再也叫不出来!”吉温暴吼,险些喊破喉咙才足以压过玉梅花的惊声尖叫。

    “吉大人,请你放过梅花,换我来当人质,你别伤害她们。”

    “玉嬷嬷,只要你肯交出玉芙蓉,我谁也不杀。还不快将她交出来,我没有时间,更没有耐心再和你们耗下去,我的刀子可是不长眼的!”

    众人眼看着吉温在刀上施力,刀锋渐渐陷入玉梅花脖子那肥肥软软的肉里,血一滴滴地渗了出来。

    “吉大人”

    失去耐性的吉温将手一扬,打算先来个杀鸡儆猴,眼看大刀就要落下—

    身负重责大任,在街道上狂奔的玉桃花扯开她的破锣嗓子,直喊着飞羽的名字。

    说到谁能救于晓颉,她直觉想到的就是强逼玉嬷嬷不让小姐见客的他。他不让小姐接客,表示他很重视小姐,所以应该也只有他才肯冒着得罪大官的杀头大罪,救小姐一命。

    只有他了,她得快点找到他。玉桃花横冲直撞,不知在巷道内撞倒多少人、撞翻多少摊子、跌了多少次跤,一心只想找到能救于晓颉的人。

    好不容易她冲到郭府前,门前守卫见她一副狼狈状竟将她拦下,不让她入内,亦不帮她传话,将她当成疯女人,欲将她赶走。

    “飞羽——”玉桃花不管她的破锣嗓子会不会因此喊哑,再也发不出声音,她只是一直喊着,多希望能就这么传到飞羽的耳里,将他喊出来。

    但富豪人家的庭院是何其广大,声音如何能传得那么远,穿透重重的建筑物,传到该听到的人的耳里?

    “飞羽——”

    “好象有人在叫我?”飞羽心头一震,似乎听到了什么。

    自从飞羽害得郭府挂不住颜面,使郭珀惨遭休夫之耻,甚至伙同同伴窃取郭府保命之符,已保存数代之久的传家之宝—玄天宝镜后,郭苍一怒之下便将他关进柴房里,不给他吃喝,一连数日。

    被困住的飞羽似乎也不以为意,仍旧一派闲散的将笑容挂在脸上,一点也不在乎自己能不能吃到下一餐、能不能有重见光明的一日。

    “有吗?大白天的,你在做白日梦吧!来,你好几餐没吃了,看我为你带了什么来。”郭珀面带解不了的忧愁,忙低头掩饰哀伤,不让飞羽瞧见,但这点小把戏又岂能瞒得住聪颖的飞羽。

    飞羽笑得恬适,对他道:“别再来了,若是让爹瞧见,恐又会惹他生怒。”

    “你总算肯这么叫咱们的爹亲了”突地一顿,郭珀面色瞅变,心生不安,且是极度的不安。

    “你该不会是要离开我们了吧?不然一向不肯承认、不肯松口,生怕会令我不安的你,是不可能会叫得出口的。飞羽?”郭珀隔着似监牢的窗棂,紧紧抓住飞羽的手,生怕一放开,他便会展翅飞向不知名的远方,兄弟俩再无相聚的一日。

    飞羽在心里不由得感叹,果然是如他者莫若郭珀,他唯一的兄长、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

    纵使他们立场不同、身分也不同,一在明、一在暗,但心地良善的郭珀一直不在乎旁人的中伤,将他视为至亲,待他不薄;也是因为如此,他才舍不得离开,离开这个对他而言根本称不上家的地方。

    但而今该是分别的时刻了,毕竟天下无不散的筵席,是不?

    “这样不是更好吗?我拿玄天宝镜交换你的自由之身,让你能鼓起勇气再一次追求你的幸福;而我也能功成身退地得到自由,岂不两全其美?”敛笑的飞羽,诚挚地望着他的兄长。

    “可是这样对你一点也不公平。”

    “公平?我要的不是公平,而是从小到大,唯一真心对我好的你的幸福,只希望这回你不要再让我失望。”

    “飞羽”除了感动莫名,迫使泪水几欲夺眶而出外,事已至此,郭珀也不知自己还能再说些什么。

    他这样牺牲自己,甚至迫使爹亲不得不和他断绝关系、将他逐出家门,竟全都是为了他,只为了推他一把

    “记着,要对外申明郭府已和我飞羽断绝关系、不再来往,才不至惹杨国忠猜忌,毕竟那面铜镜是由我交给他的;且话要说得狠绝,最好再栽赃几件内部的窃案在我头上,这样才更有说服力。”

    “飞羽”心肠软的郭珀,不顾男儿有泪不轻弹的教诲,晶莹剔透的泪水滚滚而落,为了将到的离别,更是为了飞羽的用心良苦。

    “还有,你们最好能离开京城,因为杨国忠必会借重贵妃之力大扰京畿,那时怕是不能安定;尤其是咱们曾经和李林甫的同党有过交情,那个小人恐不会轻忘,难保哪天他不会再想出其它的罪名将郭府牵入其中。我不能再帮你了,日后万事小心为上,难为你了。”

    “我会尽力说服爹,就算架也要强将他架走,相信在他发现郭府的事业难以再守成、倍受牵制下,他会看破的。”

    “嗯。”飞羽使劲回握郭珀握住自己的手,像是在道别。

    “那么,你何时要走?”

    “你瞧,我都准备好了。”

    飞羽拿起身后的一个包袱,放在郭珀眼前,里头装满不少贵重物品,而且他都相当眼熟。

    “你!?”

    “要栽赃总要有物证、事证嘛!就当是你送给我的逃跑资金,我就受之无愧你呛恰**

    “飞羽。”郭珀真是骂也不是、笑也不是,哪有偷儿自己将赃物拿给物主看,还在他面前炫耀的,真是!

    两人相视而笑,此时此刻,他们才真正像是毫无芥蒂的亲兄弟。

    “快走吧,我不想和你道别,我会走得静悄悄的。只要还活着,总有一天咱们兄弟俩会再相见的。”

    “嗯,不道别。”郭珀抹去泪水,坚强地一笑。

    望着郭珀挺直的背影,飞羽知道他变得更坚强了,坚强得足以面对更多的磨难。

    他放下心的同时,再次隐约听见有人在唤他。是谁?

    “住手!”

    吉温举刀的手停在半空中,循着声音的源处,看见一道青色的身影。

    “你终于现身了。”吉温笑得狂暴,用力将玉桃花推到一边,贪婪的直视着眼前的住人。

    他以为于晓颉一身的男装是为了躲避他而穿上的,因而不曾怀疑过他的真正性别。

    “呵呵,虽然身穿青布衣,却仍遮掩不住你的光彩,果真是个货真价实的美人。”吉温看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却仍舍不得眨一下。

    前次是在微弱的烛火下、袅袅香烟中看见她朦胧的身影;而今在这明亮的日光下,他的美只有更加真实,竟无丝毫逊色,看得吉温欲火焚身。

    但他意识到此时此地皆不合适,尤其他该求的是以自保为先。

    王珙已死,杨国忠假皇上旨意贬他下乡,若他不迅速离京赶往赴任,谁知杨国忠会不会又派人在路上埋伏,想杀他灭口。

    “好,大伙儿快走!”

    吉温擒住于晓颉,急着离开京城的他,一点怜香惜玉之情都荡然无存。他将他像布包般丢上轿,随即快马飞驰而去。

    徒留玉阶阁的众姊妹们,个个忧心忡忡、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