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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县爷听到郑雁鸣的恳求后,没有当即回应,只是默默地打量起一旁陪坐的郑彦卿。﹎吧﹍w·w·w·.·
他早就听说自己辖内的郑家出了个神童,据说他一岁能言、两岁识文、三岁通背全篇《弟子规》、《千字文》之类小儿蒙的书籍,四岁更是填的一手好词,五岁就敢作诗等等。虽说张县爷大都认为是下人们以讹传讹胡诌滥造的谣言,但是人家前段时间毕竟是写了个叫做《西游》的话本。他可是囫囵地通读过的,虽然文笔不够冼炼、辞藻不够华美,但胜在构思巧妙、语句通顺,而且里面还附有不少定篇诗词,现在想来着实是一本打寂寞的好书。
在衙役向自己禀告有两个郑家少爷登门拜访时,他就已经留了心眼。他是知道的,郑家如今能称得上少爷的只有两人,一是子谦年兄之子,一是子谦年兄之侄子。所以这二人一进门,张县爷就开始刻意冷落那名素未谋面的稚子,想以此观察此子之脾性。是真的如传言所说的那般不凡,还只是一个跳脱浮夸的徒有虚名之辈。
果然,在自己刻意之下一边与其族兄相谈甚欢,一边故意对他不闻不问。他竟然仍能神色如常,毫无波澜,张县爷就断定此子不说其他但说心性就已出同龄人数筹了。后来,其族兄与自己相求此子切身之事,他除了一开始的一丝惊诧外,竟又能回复一贯的淡然、不为所动,张县爷这才又重新打量了盛名之下的神童。
“嗯!”张县爷心下盘算一番,不禁暗暗点头,“噢?竟有此事!却不知雁鸣贤侄又如何断定那普济寺的僧人欲要带令弟出家为僧呢?”
郑雁鸣先是恭敬一礼,才施施然地说道:“叔父不知,吾家幼弟素来聪慧异常,前些时日他又不幸落水患病,在本县神医王焕老先生的救治之下才险些保住性命。却不知被那些个有心人,以讹传讹地胡诌吾弟是什么身死还阳,更有不甚者,前些时日那普济寺的知客大僧慧广大和尚更是亲自临门说吾弟乃是他们佛家遗落凡间的佛陀,还非要度了吾弟出家为僧。﹏8 w=w=w`.-叔父也是知道的,那慧广其人本就是咱们汝阴县一等一的有德僧侣,再加上他师从慈航老禅师,一般人家哪敢驳了他的意愿,也亏得是我郑家有祖父撑腰才敢当场弗了他的意思。可是没想到此人竟痴心不绝,竟找到吾弟的岳家,信口胡说挑拨我们两家的情谊。也多亏吾弟的岳丈也是读了经年诗书的秀才老爷,能持守清明、不信有他,若是一般的迂腐人家估摸着这会早就同我郑家闹上了!侄儿家中长辈实在被这普济寺的僧人烦的不胜其扰,但家祖又不愿仗势欺人,后来听说叔父与那慧广颇有交情,这才上门求助,敢情叔父能看在家父家祖的面上作个中人,为我等从中调停妥当,我郑家定感激不尽、铭记叔父之恩德!”
“啧啧!”张县爷有些不信地看了看郑雁鸣,又仔细端详了下郑彦卿见二人神色坦然、不似作假,只得勉强说道:“慧广么?那人我还是知道的,虽说肚子里每多少墨水,但总算行事有序、谈吐得体,倒也是个八面玲珑之人。贤侄也是知道的叔父之母笃信佛法,是故叔父也多少陪家慈去过几次菩提寺进香,一来二往的倒也与那慧广博个面熟,至于贤侄说的交好倒也还谈不上!”
郑雁鸣见张县爷有些面色不愉,忙说道:“叔父说的极是,是侄儿一时不察,言辞不够妥当。只是此事还请叔父倾力相助,我郑家必感激不尽!”
“咳咳,贤侄说笑了。此事不过小事尔,既然是子谦兄相托,贤侄亲自登门相求,叔父自当尽力就是!何必再说什么感激的,凭你我两家的交情,再是这般客套,可就凭地显得生分了!”
张县爷见郑雁鸣十分上道,马屁拍的舒坦,便顺势应了下来。只是他还没与郑雁鸣说上几句客套话,就话锋一转,“贤侄且待,老夫时常听闻辖内郑氏除了雁鸣侄儿外,又出了一匹千里良驹。说他此人虽小但却识文断字、通晓诗书,且填的一手好词,却不知此人可是如今坐在雁鸣一旁的这位面生的小侄儿否?”
“额,禀叔父。8 w·w=w=.-y=a`w=e-n-8-.`com若世人所传不假,便如叔父所言一般,那名神童正是吾身旁幼弟雁卿是也!只是雁卿虽说年少聪慧,也只是比一般的同龄稚子早慧些罢了,倒称不上神童之说,叔父过誉了!”郑雁鸣恭敬答道。
“噢?!竟真是此子?哈哈!老夫早就听说雁卿贤侄不仅写了一本脍炙人口的《西游》话本,还从友人那得知贤侄最善填词,不知当不得真?”张县爷满是欢喜的看着一旁无辜的郑彦卿问道。
郑彦卿知道自己不能再待在堂兄的庇护之下装傻充愣了,忙起身施礼回道:“叔父缪赞了,侄儿不过**岁的稚子,这才堪堪蒙学,又哪里会什么作诗填词的,定是外人们信口胡诌的将侄儿说的神了,叔父辖治一方,英明果决自是能甄别真伪,不会妄信这般谣传的!”
“呵呵,雁卿贤侄的口才好生伶俐,颇得令尊子厚兄的真传啊!”张县爷笑呵呵地将郑彦卿扶起身来,“雁卿贤侄莫要拘谨,须当向你族兄学学,随性些自把叔父这当作自己家一般。叔父可不是外人,吾与汝父子厚兄也是极熟识的,你这般拘谨模样若是被令尊看到,面憨口利如汝父说不得又要埋怨我吓唬他的爱子了!”
郑彦卿也不好拒绝,只得任由张县爷将自己扶起,“谢过叔父体恤哦,只是家祖时常教导雁卿,礼仪脉脉相传,不可半分怠慢,雁卿虽是年幼,亦是不敢不尊,还请叔父体谅则个!”
张县爷闻言不禁点头认同,“好!说的好!雁卿侄儿这般年纪竟能秉持古礼而不怠慢,着实难能可贵!”接着又话锋一转,“不过雁卿贤侄,如今咱们礼仪也施过了,是否该与叔父好生说道下你的诗词之才呢?叔父可是听你父传出来的那阙《清平乐》了,婉约清丽一点都不比宋人作的差呢!”
郑彦卿实在没有想到,竟是被父亲把自己给卖了,头疼的暗暗扶额,只得委委屈屈的解释道:“回禀叔父,那阙《清平乐》虽说是侄儿信手添的,但以叔父这般锦绣才气,亦是知道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侄儿当初不过是听岳丈诉说思念家乡之苦楚,一时身临其境有感而罢了!可不是侄儿似前人李白一般才气纵横,随意便能作出盛传不休的诗词的!还请叔父宽恕,体谅侄儿愚钝!”
“噢?!”张县爷闻言不禁有些失望,看着郑彦卿皱眉不语起来。
正在这时,“哎,既然雁卿少爷能在听了令岳家思恋家乡后感同身受,有感而作出《清平乐》这般清丽婉约之词,料想也能在听完我家县爷思恋家乡之情后亦能作出不差的诗词的!既然这般,县爷又何必苦恼呢!”一直墨声作陪的李师爷竟然帮着张县爷给郑彦卿挖了一口大坑!直让张县爷乐得眉开眼笑,却把郑彦卿恼得气郁难当!
“没错!雁卿贤侄既然能听了你岳丈思念家乡后,作出诗词;定然亦能在听完叔父的思乡之情后身受渲染的。如此一来,那诗词定然不在话下了!”张县爷落井下石地说道。
“啊?!还能这样?”郑彦卿无语地问道。
张县爷眼睛一瞪、胡子一吹,“如何不能,贤侄也是年岁小了才不知道的!想当初唐朝李太白一顿酒席下来竟能著诗百十余篇,且篇篇不同,但却都能盛传不衰,这便是古人常说的身怀诗心的了!若是换做其他人就是给他喝上一年的醇酒,他也不见得能作出一篇抵得过李太白随手之作的!而如今,贤侄身怀与李太白相差无二的词心,定然在听完叔父说完思乡之情后,作出与那《清平乐》相差无二的好词了!”
张县爷说完后,也不待郑彦卿答话,便又不怀好意地看着郑彦卿说道:“哼哼!除非是雁卿贤侄看不上叔父,只愿为你岳家写词,权然不顾叔父的忧伤,才如此推诿应付。啧啧!贤侄这般不觉得有些厚此薄彼了么!”
郑彦卿闻言后,白眼直翻,求救似的向自家堂兄望去,只是“贤弟,既然叔父都这么说了,你就不要伤了他老人家的拳拳之心才好,赶快作出一阕好词来宽慰一下他老人家吧!再说了,愚兄还没见过贤弟到底是如何填词的呢,你快快作来,也好让愚兄开开眼界!”
郑彦卿实在无语,一时半会的又实在想不出合景的词来,只得挣扎似的说道:“回禀叔父,不是雁卿不愿为您奉词,实在是雁卿不知你到底如何念家,一时竟不得其法。不若待雁卿此次回家后,好生思量一番,再为您老量身填上一阕如何?”
张县爷诡异一笑,“咳咳,这个好办!叔父不嫌麻烦这便与你说说我到底是如何离开家乡的便是,你趁着这段时间好生品位就是,叔父等得起的!嘿嘿,你一朝作不得诗词,叔父便留你一日,反正这县衙内宅的客房良多,至于饭菜叔父为官多年倒也积攒了些,总不会饿着你的,你也不必担心家中人担心你的安危,待会叔父便让你堂兄先行回去,告知家中一切,等你作完诗词,叔父便亲自送你回去,再向子厚兄请罪便是!”
“额!”郑彦卿实在有些不愿意理会这个老无赖,只想安静地回想一会,今天说不得就又要做回文学大盗,窃取下前人的智慧来应对眼前的闹心事了!
“咳咳!“张县爷喝了口润润嗓子,“贤侄你且仔细听好,叔父是成化十六年中的举人,弘治三年中的副榜二十七名进士,次年便授官至汝阴县任县令一职,自离家乡故土距今都已经两年有余了,唉!人人都说做官好,却不知道做官的苦恼,老夫抛妻弃子,离开故土到这四五百里开外的汝阴赴任,那叫一个孤苦无依啊!直至去岁圣上开恩才让家慈领着一众妇孺与我相见……”
郑彦卿任由张县爷在那声泪俱下的哭诉他这两年受的苦楚,自己丝毫不为所动,只是一动不动地呆想到“到底要抄谁的好啊!纳兰性德?郑板桥?亦或是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