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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注定是个不平之日。
安在成当了几十载的礼部尚书,可谓两朝元老,资深历厚。其女安冷蝶更是在皇上还为荣亲王时,便嫁为侧福晋,如今被封为安贵妃,在后宫与方震业之女方羽依平起平坐。安在成父凭女贵,也算得上半个国丈,在朝堂之中自然左右逢源,得人倚重。安家盛况,早已超过丞相慕承天。
翌日,一众大臣皆如往常,三三俩俩朝太和殿走去,步履匆匆。
不同与他们,大腹便便的安在成倒是悠游自在得很,神色之间遍寻不着焦急。
“安大人,这上朝的时辰就快到了,您怎么还这么悠哉啊!”
一个九品芝麻官经过他时,转头问他道。虽说是在匆忙中提醒他,但语气还是客客气气。
“哼,这有什么,皇上不还没来吗?何况还有比我更慢的?”他傲慢地捋捋胡须,余光若有所指地瞥向身侧,芝麻官顺着再扭头,就看见身姿矫健的方震业正走过来,常年带兵征战血拼沙场,显然他的步子要快的多。
“哎呦,方将军好!”既然和方震业打了照面,芝麻官赶紧继续灿烂地陪笑,论实权方震业那可不是安在成能比的!
方震业回以一笑,微微颌首,黑眸从头到尾无视旁边的安在成。
“听闻最近安娘娘总是手脚疼痛,皇上宣了好多御医都没有法子。哎,皇上心疼安娘娘,老夫这个做爹爹的也是日夜思忧啊。”
经过他身边时方震业耳闻他这句挑衅的话,眼底闪过轻蔑和不齿,心里暗道,有你这么个恃宠而骄作威作福的爹爹,难怪生出的女儿德才俱无心小善妒,皇上会心疼她?还真会往老脸上贴金!
太和殿内。
群臣皆安静地站在原地,等待元忻前来。按位分方震业站在最前头,他对面的文官之首,则是丞相慕承天。
其实说来也是笑话,慕承天乃废太子元轩党羽之首,如今三皇子等位,不仅没夺了他的身家性命,反而留他丞相的位子,并娶了他的女儿慕洛柔封为柔贵人,恩泽颇多。不过慕承天面子上虽说光彩,但实权已无,早早便成了名不副实的傀儡丞相。
“皇上驾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随着周德海尖细的嗓音和群臣跪地叩首,身穿金黄龙袍的元忻大步走上金銮殿,在龙椅上坐下,俊美的脸上面无表情,寒厉的眸光扫过黑压压的一众人。
“众爱卿平身。”他的嗓音淡淡的,目光在经过安在成时停顿了会。
昨夜,他正是就寝在安冷蝶的乾清宫。
“有事上奏,无事退朝!”
周德海如同往常一般扯着嗓子喊道,话音刚落,原本安静的群臣,开始面面相觑。
安在成暗暗冷睇了眼泰然自若的方震业,大摇大摆地走到大殿中央,面对元忻时立刻换上一副忠厚的嘴脸,拱起手洪亮地大声道:“启禀皇上,老臣有要事上奏!”
元忻眉目一凝,扬扬搁在纯金长龙上的手,拿起面前一堆奏折中最上面的那本,漫不经心地打开。
“安爱卿有什么事要说?”他边看奏折边问道。
安在成清清嗓子,“回皇上,如今前朝已稳,天下太平,我大名盛况超前,皇上登基已有时日……只是后宫至今无主,怕是民心会因此……不稳啊!”
此话一出,朝堂之上顿时喧哗四起,大臣们纷纷低声交头窃语,就连稳如泰山的方震业也是脸色微变。
后宫无主,他的意思就是要立后!论如今大名后宫有几位妃子能当得起皇后?
大臣们不由来来回回扫视方震业和安在成。
方羽依方贵妃德才兼备,含着金汤匙出生,太后更是对她疼爱有加的亲姑母,绝对是皇后的不二人选。但坊间亦有另一个说法,如今方家独大,皇上可能不会立方羽依,而是扶持安家制衡方家。
如此,安冷蝶自然也是不容小觑。
见此场景,慕承天咯噔一下,犹如一颗巨石砰地砸入他的心湖。如若今日坐在这金銮大殿的是废太子元忻,不用说他的落柔定是大名最尊贵的皇后,而他也可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他想着想着,眸色加深,记忆飘到几天前。
“哦?”元忻若有所思地凝眸,修长的两指来回摩挲,眸光定格在奏折上行行列列的黑色楷字,
“依安爱卿之意,谁更适合做这皇后?”
“这……”安在成噎住答不上话来,这皇上怎么就只问他一人,按理应该遍问群臣才是啊。
干干笑了笑,见元忻正等待他的回答,他讪讪答道:“依老臣之间,两位贵妃皆蕙质兰心,而且有瑾妃娘娘比不上的出生,至于柔贵人----嘿嘿,同样不失为好的人选。”
“哈哈哈……”
他最后还故意提了一下慕洛柔,嘲讽地瞥向慕承天,群臣听见慕洛柔后不禁发出阵阵哄笑。
慕承天的老脸当即红一阵紫一阵,额上青筋暴起。谁不知道落柔根本无望为后,这个可恶的安在成,现在都敢爬到他头上作威作福!竟然如此公然嘲笑他的宝贝女儿!
瑾妃……
听见这个名字,元忻摩挲的双指滞住,眸光几不可察地暗了暗。
正在安在成为他自己的一番巧言妙语窃喜不已时,元忻忽地“啪”将手里的奏折扔到桌上,大手加叉,脸色暗沉。
“方才安爱卿说天下太平,盛况空前,方将军,你同意他说的话吗?”
他话里的寒意如一盆冷水浇在安在成的心头,瞬间叫他的心狠狠抖了抖,颤颤地望向方震业。
方震业鼻子里轻微地冷哼,随后大步流星上前,恭敬地拱手作揖。
“回皇上,近来西域边疆异兵突起,时不时挑衅进击中原,再加上江南水涝之灾,导致众多无辜百姓流离失所,种种天灾人祸实为----迫在眉睫。”
响当当的打脸!
群臣皆是微惊,安在成嗫嚅了下嘴唇,怨恨的目光毫不掩饰地射向方震业,大手暗暗攥紧。
“皇上,是老臣愚昧,求皇上降罪责罚!”一转头,他立刻换做苦大仇深,老眼里泪花泛滥,砰地跪倒。
这是他惯用的技俩,凭他的身份,皇上怎么可能真正罚他----
“不论哪一位朝臣,连体恤民情这种大事都做不到。说起来,安爱卿,你的确该罚。”
元忻的一席话,冷如寒冰,掷地有声,瞬间叫安在成的心狠狠抖了抖。
“这……皇上……老臣----”他匆忙抬头,看见元忻脸上不怒而威的冷漠时,整个人彻底慌了。
“安爱卿,你还想说什么?据朕所察,这些年你在礼部为威作福,身为尚书却带头败坏纲常。刚才方将军说起江南水灾,你却妄自贪污数十万赈灾的饷银!你以为这些苟且之事朕都不知道吗!”
元忻倏地从龙椅上站起来,幽深的黑眸隐隐含着怒气,大手抓起桌上的奏折,猛地砸向跪在地上的安在成。
这一出变故叫所有大臣都看傻了眼,明明他安在成只是想举荐他女儿做皇后,怎么好端端地扯上他为官不检的问题上了!他们不约而同的颤颤地将目光投向地上的奏折,胆颤不已。
皇上刚才看的这封奏折,一定有问题!
安在成浑身抖了起来,额上冷汗顺着老脸滑落,没错,他最近确实大贪了一笔。颤颤地爬过去捡起奏折,打开,几行墨色楷字进入他浑浊的眼帘。
安在成无力地瘫坐在地。
后宫,乾清宫。
刺金牡丹红纱罩身的安冷蝶站在珊瑚长窗旁,伸出纤纤玉手,不紧不慢地推开窗子,长长吸了口新鲜的空气。
美目妖娆,娇艳的红唇微微上翘,玉指上是几点墨绿的蔻丹,衬得她肌肤白皙如玉。
不过才刚刚起床,她的身子依然软绵绵的,想起昨夜皇上对她的临/幸,她不禁喜上眉梢。
“娘娘!娘娘不好了!”
正当她陷于无限的回味之中时,婢女香杏忽然匆匆忙忙地跑进来,神色甚是仓皇。
美好的回忆被贸然打断,安冷蝶神色一凛,眉目间染上浓浓的不悦。
“娘娘,大事不好了娘娘!”浑然未觉的香杏还在自顾焦急,上气不接下气。
“啪!”
安冷蝶一挥手,重重甩在她脸上,蔻丹划破她的脸,留下长长的血痕,香杏立刻就懵了。
“大早上的嚷什么嚷!本宫的好心情全叫你给叫没了!”安冷蝶凶狠地骂道。
剧痛传来,香杏当即就哭了,泪水哗哗流下来,不过更多是因为她焦急的事。
“娘娘,真的大事不好了,安大人在朝堂上被皇上给罚了!”
爹爹!
安冷蝶脸色骤变,惊愕地伸手又要去打她,“你胡乱说些什么!我爹爹怎么可能会被罚?乱说话小心我撕烂你的嘴!”
香杏想躲开却又不敢,只能硬生生地受着,往日在下人面前的嚣张全都没了影子,哭道:“娘娘,奴婢所言句句属实,安大人真的被罚了!皇上说大人贪污赈灾的饷银!”
她嘟囔的嗓音钻进安冷蝶的耳朵里,让她扇她的手僵在半空,微微颤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