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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企批下来的时候,夏苒正陪着领导在外地出差,杜希声打电话过来时语气激动,说一切重新走上正轨,认证有了,税收优惠了,之前的经济危机也消除了。
“老婆,不必指望你那一点可怜的公积金了,等收回上一笔项目的尾款,我就去把剩下的贷款一起还了。说不定还能有点余钱装修,我再带你出去旅游一趟好不好,蓝色海岸吧怎么样,你上次还说那儿美得很。”
夏苒笑着道:“希声,你记错了吧,我什么时候说过喜欢蓝色海岸了。别是旁的什么女人吹的枕边风,你记住了,现在跑我面前大献殷勤了。”
杜希声一噎,边想边道:“真记错了,好像是听李晓说的,她之前给我瞧过一张照片,海蓝的像是一块宝石。什么枕边风啊,床头风都没有,你别胡说八道了,人家可是正经姑娘。”
夏苒答:“嗯。”
杜希声:“苒苒,不如下次咱们三个一道去吧,这次高企获批,她前前后后帮了不少忙,我正想找机会好好谢谢她。”
夏苒说:“谢的话有许多种办法,请客也好,送礼物也好,干嘛带她一起出去呢。希声,你以前不是一直吵着要二人世界吗,怎么现在喜欢去哪都多带一个人了,就不怕她做咱们中间的电灯泡,觉得尴尬不舒服?”
杜希声说:“她不会的。”
夏苒说:“你不是她,怎么能替她回答。再说了,人家说不定另有安排,她也到年纪了,可能早就背着咱们找了男朋友,和男朋友出去才好玩呢,干嘛跟着咱们这对小夫妻?”
杜希声半晌没说话,再开口时已经变了口吻,说:“苒苒,你想得挺周到的,还是咱们俩一起出去吧。”
闲话一二,要挂断的时候,夏苒喊了一声希声,偏又顿了顿。欲扬先抑,钓高了人胃口,杜希声问:“怎么了?”
夏苒道:“你刚刚说咱们这段时间经济宽裕了,等追回尾款,贷款就可以一次性还清。李晓的房租定了半年,这个月月底就到期了,既然咱们不再急着还债,那就把客房收回来吧,三个人一起住虽然还不算挤,总是有挺多不方便的。”
杜希声像是细细思考了一会儿,这才不紧不慢地说:“都听你的吧。”
夏苒说:“我磨不开面子,挺怕和人聊这个的,要她搬走这事儿就全全委托给你来做吧。希声,你看行吗?”
杜希声说:“行,我找个时间和她聊一下。”
夏苒说:“尽快吧,别等到我出差回来再提,早点通知她,也能给她留个找房子的缓冲期,免得急急忙忙的找不到好地方。你要实在觉得过意不去,就让你手下的人帮着找找,市里那么多好房子,应该不难找的。”
杜希声:“行。”
“希声。”
“嗯。”
“事情处理得干净一点,乖乖在家里等我回来。”
“嗯。”
挂了电话,夏苒长吐着一口气躺到床上,明明已是入冬的季节,她背后出了一层大汗,内衣湿哒哒的黏在身上。
同一间房的同事在刷微博,津津有味地念着每日星运来计划当天,中途很感兴趣地问夏苒要了星座。
夏苒对之没有半点兴趣,长到这种年纪还不知道自己星座。同事表示诧异,说你怎么那么out,人未老心先衰,赶紧让我来帮你分析分析。
夏苒刚一说出生日,同事立马报出星座:“是摩羯,周杰伦你总认识吧,你们俩同一个星座来着。摩羯座的女生中规中矩,可以连续十年作同一件简单的事情,你们在初恋时,就抱定了找终身伴侣的态度,爱上一个人就很难改变自己的初衷,直到实在没有希望才会放弃这种坚持。”
夏苒侧身,手撑着脑袋听她娓娓道来。同事问准不准的时候,夏苒仔细想了想,说:“准。”
“是吧,你别老觉得星座迷信,其实星座吧也是一种科学。咱们中国人不还老讲究风水吗,你觉得那是封建糟粕不肯听命,等你果真住进房子里的时候,立马分分钟给你打脸。”
夏苒笑:“看来我要跟在你后头好好学习了。”
同事说:“先听听你最近运势吧,唔,事业平稳,但感情会有波动,你结婚了吧,可要小心老公有花花肠子啊。”
一笑而过,谁也没放在心上。
同事不强求人赞同,继续研究接下来的运势。
夏苒闭目养神,继续不信什么所谓的星座风水或……第六感。
晚上睡觉的时候,夏苒辗转反侧,怎么都无法入眠。黑暗里自枕头边摸出手机,漫无目的地滑屏,最后翻出了杜希声之前发错的一条短信。
“晓晓,今天晚上我回家吃饭。”
多可亲啊,他对谁都是一样的好,一样的客气,礼貌,体贴。等面面俱到的杜希声处理完这一切,他们还是能回到既定的轨道上。
***
可事实证明,女人的第六感永远准得可怕。
杜希声接夏苒回家的那一天,李晓已经开始在家打包行李。见到女主人回来,租客礼貌地向她打招呼。
夏苒刚下飞机,累得一身骨头错了位,冲人笑了笑便要进屋休息,叮嘱杜希声:“你帮着李晓收拾收拾吧,一次能运得完吗,不行就喊搬家公司吧。”
余下的两个互视一眼,各有各的阴云密布,杜希声搂着夏苒腰,说:“女人的东西男人怎么碰,让她自己弄吧,我陪你进去睡会儿。”
夏苒醒来的时候,杜希声却已经不在身边,她心里立刻一动,却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下床的时候已经自动自发的蹑手蹑脚。
猫似的踱到门前,扭开门锁的那一刻,心砰砰跳着恨不得一张嘴就跳出来,压抑住了,希望不过是一场虚惊。
客房外,李晓仍旧默不作声地收拾东西,杜希声亦是沉默是金的站在一旁。行李箱被拉上的时候,杜希声方才弯腰来搬,却被李晓拍开胳膊,清脆的一声低响。
你来我去的拉锯战,一个执意要去帮忙,一个奋力将人抵开,你推我让,最终男人耗尽了耐心,拉着女人手臂包住自身将人一锁,他抓着把手将行李箱提起来。
“我送你。”很是压抑的一句话,沉着声。
李晓别扭:“我自己能走。”
杜希声置若罔闻,稍一用力,推着人出去:“我送你。”
大门关上的时候,夏苒手脚冰凉,冷得一具身子僵硬如铁,心中悠悠念着:是时候开暖气了吧。
这个冬天,冷得分外的早。
人在车里坐片刻,窗玻璃上迅速结起雾气,天然的阻挡支起一道屏障,来来往往的路人看不清里头。
十米之遥外的夏苒自然更看不清。
车已启动,却又不走,守株待兔的另一个也只好簌簌抖在风中。
直到一番交涉结束,副驾驶门大开,李晓哭着从车上下来,去开后车厢,说:“我自己走!”
杜希声跟着下来,一把抓住她肩膀,将她整个人往车身上一摔——
不近不远的距离,其实有一千次机会可以撞见,不过对面的那一个太过专心致志,以至于没有望望来时的路。
夏苒也只好拖着疲惫冰冷的身子蜷回了并不温暖的床上。
杜希声的电话来得很晚,告诉她李晓已经搬走,他临时有个应酬,不能回来吃饭。夏苒亦有一千次机会来拆穿他的谎话,不过话到了嘴边却又一次次被咽下。
趁着暮色,她再睡了会儿,醒来的时候夜色浓重,窗外色彩斑斓,已是万家灯火。出差用的行李箱开在床边,夏苒将里头的脏衣服倒出来腾出空间,立刻开始收拾东西。
同居不久的好处便是东西不多,夏苒将衣物分门别类,自己买的打包进箱子,杜希声买的装进袋子扔进角落。她亦开了保险箱,拿出了结婚证中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再把手上的戒指脱下来放回去。
一边收拾一边惊讶,这是杜希声付的钞票,这是杜希声送的礼物,真正属于她的东西竟然只用一个箱子就足以装满。他对她可真是好啊,有求必应,因为爱着一个人所以恨不得将世界都送给她。
只是他的世界里,已经不止一个她。
夜风扑面,觉察到冷的时候,夏苒方才压下腹中乱窜的气流,彻彻底底回归到现实中来。
城市虽大,没有一个可以让她落户的角落,人群熙攘,她甚至找不出一个赖以信赖的朋友。
她把所有的时间给了杜希声,为了他背井离乡,背弃家庭,以为迈出一步就是拥有一切,却从没有想过有一天还会这样狼狈。
唯一的电话,打给了千里之外的苏珊,她在那头忙着砌长城,哗啦声里怕人听不清地大声问怎么了。
夏苒这才找回神似的痛哭流涕,车水马龙的闹市街头,她坐在行李箱上哭成一个泪人。
苏珊这才急了,随手拽过一个人代她走牌,自己疾步跑到门外,说:“你别哭,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有哪个混蛋欺负你了!”
夏苒一边抽泣一边应答:“苏珊,你什么时候才来我这儿!”
苏珊哄孩子一样先骗过去:“来来来,我明天就到你那儿,工作男票我全不要了,就陪着你一个人,行了吧?”
夏苒说:“行,谁说谎谁是孙子,你千万别骗你奶奶!”
苏珊:“……”
苏珊暗自骂娘,表面随和:“姑奶奶,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杜希声他妈又来烦你了,我说这老太太有完没完了,这都结婚多久了还来棒打鸳鸯。”
一听那三个字,夏苒却哽了一下,深呼吸,说:“不是他妈妈。”
苏珊:“那是?”
夏苒:“苏珊,我可能要和杜希声离了。”
“……”反应过来的苏珊一阵跳脚:“杜希声那王八蛋,老娘要去砍了他的腿,第三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