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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手足无措的窘迫对韩梓衣而言,从未有过。∝八∝八∝读∝书,.◆.o+
倏地松开紧缠在她和沈禁的天银丝,韩梓衣薄唇紧抿,身后是张着血盆大口的巨云鳄,身前的路又被沈禁所堵住。
感受到沈禁炽热的吐纳,韩梓衣只觉自己的心跳比起平日快了半拍。
就在她不知所措,觉得自己舌头都已经打结说不出话时,原本紧贴在她跟前的那一抹温暖突然消失不见。
心中划过一丝失落的韩梓衣诧然抬头,只见不知何时已揭掉人皮|面具的沈禁,此时已站在她的身旁。下一瞬,她紧攥成拳的手被另一只大手所握住。
韩梓衣神情一愣,耳边响起沈禁如水般温柔的声音:“衣衣,我不会再放手。”
对于自己过去对韩梓衣的所作所为,沈禁并未求得韩梓衣的原谅。他说过他要用这一生来弥补对韩梓衣所造成的伤害。而他更是清楚,他想弥补韩梓衣并非只是因为愧疚。
是因为沈禁说话的声音太过于醉人,抑或是他此时的眸色太过于深邃。韩梓衣竟没有如同平日那般呲之以鼻,而是任由沈禁牵着她的手往前走。
是从什么时候起,她便已完全信任沈禁,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等她知道时,便是现在这般,对沈禁的恨渐渐搁浅。
安静的密道中,韩梓衣内心的慌乱,因为沈禁掌心的温暖,逐渐得以平静。
她又何尝不知道沈禁跟她一样乃是极寒体质,然而刚退烧不久的沈禁竟将内力耗费在为她暖手上。
此刻掌心传来的温暖直达心房,使得本是一潭死水的内心随之荡起涟漪。
韩梓衣静静走在沈禁身旁。对于沈禁乔装成顾问天的原由,两人心照不宣。
等到韩梓衣和沈禁走到皇陵第四层时,这一回韩梓衣彻底傻眼。
皇陵第一层是死寂空旷的大殿,第二层是阴森恐怖的骷髅军,第三层是嗜血的巨云鳄。但这一层……
头顶的石壁上镶嵌着看似犹如银河般不计其数的夜明珠,而地面上则是娇艳欲滴的海棠花,若不是因为此处不见雨水阳光,韩梓衣险些以为眼前遍地的海棠花是真的。
韩梓衣定睛一看,确定道:“是琉璃所制。”
“恩。”
韩梓衣抬头顺着沈禁的方向看去,只见在大殿的西北面有一颗一人高的蓝色花树。
毋庸置疑,那颗树也是用琉璃所制。
韩梓衣刚在心中做出判断,便听沈禁道:“衣衣,那颗树是真的。”
韩梓衣诧然:“真的?”
此处不见雨水阳光,怎会有活的树?
仿佛看穿韩梓衣心中的疑惑,沈禁沉吟道:“此树命为彼岸树,食腐而生,并不需要雨水阳光。”
“彼岸树?食腐而生?”
韩梓衣皱了皱眉,从古息老人给她的书籍中,她并未看到过有关于彼岸树的只字片语。
四周的海棠花鲜红似火,而彼岸树妖艳的蓝却丝毫不输于海棠花的明艳。
不。
确切来说,这彼岸树所开出的蓝花完全夺去海棠花的风采。相比之下,周围的海棠花顿时显得黯淡无光。
望向彼岸树,沈禁眸光一凛:“彼岸树是靠吸取童男童女尸首而生。每一年只会生长一寸。”
韩梓衣闻言脸色一变。
彼岸树每一年只能长一寸,然而她眼前的彼岸树却足有九尺……
胃部突然一阵翻江倒海。
“唔!”
“衣衣。”
见韩梓衣开始干呕,沈禁慌忙欺身而至轻柔的为韩梓衣顺背。
那一句“别怕”,此时沈禁说不出口。因为在他们脚下,所以琉璃海棠花下面埋的全是童男童女的尸首。
身为人母,韩梓衣难以想象,在这偌大的皇陵中竟埋葬着数以上千童男童女的尸首。
那些和小米糕般大小的孩子,还没来得及感受这世间的美好,便被作为养料埋葬在这暗无天日的皇陵中。
燕国皇族竟如此阴毒。
韩梓衣银牙紧咬,竭力调解着内心濒临失控的情绪。她抬眸看向沈禁道:“沈禁,拿到七彩狼蛛血后,我要毁了这里。”
毁燕国皇陵?
便是与整个燕国为敌。
这样的事即便是北辰拓,也不敢想。
然而当韩梓衣怒然告诉沈禁时,沈禁轻柔地将自己的手放在韩梓衣紧蹙的眉心上,用力抚平她眉心的皱褶,宠溺地说道:“衣衣,只需看着这皇陵毁去便可。”
她想毁皇陵,他便帮她毁。
她只需静静站在一旁,看着他毁去这皇陵便可。
生有薄茧的手轻柔地覆在她眉心上,韩梓衣瞪大眼睛看向沈禁唇边宠溺的浅笑。
此时的沈禁已经揭却人皮|面具,平日清冷淡然的脸上此时却染上宠溺的笑意。韩梓衣并非没有见过沈禁倾城倾国的笑容。但这般满眼柔光的浅笑,却是她第一次见。
在众人看来,沈禁的美名之所以比不过步挽辰,那是因为沈禁给人的感觉犹如一座难以接近的冰山,浑身撒发出清冷危险的气息。不像步挽辰,温文儒雅,唇边时常挂着一抹君子之笑。
众人没有看过沈禁的笑,所以并不知沈禁一笑,十个步挽辰都不能比。
而如今沈禁还笑得如此宠溺。
这让内心本就倾心于沈禁的韩梓衣哪里招架得了。
先一刻还在因燕国皇族恶毒之举而燃起滔天巨怒的韩梓衣,此时却卷入沈禁眼中的漩涡。
韩梓衣呆望他的表情,和那日韩梓衣在国师府中为他作画之前如出一辙。如果不是因为他们现在所站的地方令人难以接受,沈禁不介意让韩梓衣继续这般呆呆地看下去。
知道韩梓衣的身体已经不再下意识抵触他,沈禁欺身至韩梓衣耳边,柔声道:“衣衣,在这彼岸树后,便是通往皇陵最底层的密道。”
沈禁话音一落,一枚泛着寒光的飞鱼镖朝着彼岸树而去。
飞鱼镖尚未触碰到彼岸树,更确切说,飞鱼镖在距离彼岸树还有五步之遥的位置,只见犹如头发丝般的东西破土而出紧紧缠绕住看空中的飞鱼镖,顷刻间被那东西缠住的飞鱼镖转瞬化作浓水。
“这是……彼岸树的根?”看向那恶心的东西,韩梓衣诧然道。
沈禁点头道:“恩。彼岸树根不仅能够腐蚀人骨化作它养料。连玄铁也能腐蚀。而我们所站的地下除了童男童女的尸首之外,便是彼岸树根。”
一想到现在自己脚下都有什么,韩梓衣恨不得马上离开这个地方。
“沈禁,我们走。”说着径直牵着沈禁的手朝着彼岸树的方向走去。
在被韩梓衣柔弱无骨的手握住的这一瞬,沈禁脚步一顿,深邃的眼眸中闪过难以言喻的欣喜。
察觉到沈禁的异样,韩梓衣转过头来时,沈禁早已藏匿好内心的悸动,迈开脚步和韩梓衣朝着彼岸树的方向走去。
当韩梓衣和沈禁踏入彼岸树的攻击范围,无数彼岸树根从地面破土而出,朝韩梓衣和沈禁袭来。
韩梓衣玉眸一凛。她便要看看到底是这彼岸树厉害,还是她的玄力更厉害。
只见本欲袭击韩梓衣的彼岸树根突然停在了半空中。
感受到根部被控制,彼岸树的树枝颤了颤。
另一波自韩梓衣身后破土而出,朝着韩梓衣后背袭来。但结果却跟之前一样,张牙舞爪的数根停留在了半空中。
牵着沈禁的手,眼中染有愠色的韩梓衣绕过不断挡住她去路的彼岸树根。
原本看似赏心悦目的皇陵第四层此时却出现诡异的画面,地面上鲜艳欲滴的海棠花此时被如黑发般的彼岸树根所取代。
因连续不断使用玄力,韩梓衣白皙的额头上渗出细汗。她转而退到一处空地,看向眼前被自己树根包围的彼岸树,大喝一声:“合!”
仿佛感知到即将面临的死亡,眼前的彼岸树开始不断颤抖,绝美的彼岸树花随之飘落在地上。
“像这般以幼童身体为食的彼岸树,我韩梓衣见一颗毁一颗!”
在玄力的操控下,彼岸树根朝着自己的树干而去,将其包裹。
眨眼间,眼前被自己树根所包裹的彼岸树开始流出碧绿色的粘液。
深黑色的彼岸树根逐渐变得枯黄,证明自己生命的流逝。
不愿在这种地方再呆半刻,见彼岸树已死,韩梓衣立即牵着沈禁朝着密道走去。
皇陵最低层存放这燕国开国皇帝,曲殷的尸首。虽说近百年来,燕国从未与诸国宣战。但创建燕国时,曲殷每占领一座城,便屠一座城。生前所造下的杀孽无数。以至于等到他死后想要掘其墓,鞭其尸的人也不计其数。不然曲殷用骷髅军,巨云鳄,彼岸树,还有七彩狼蛛来替他镇守墓地。
见过彼岸树之后,在进入皇陵最底层时,韩梓衣不由提高十二分的警觉。
这世上的帝皇有谁不爱稀世珍宝,她原以为燕国开国皇帝用来存放自己尸首的地方定是金碧辉煌,好不华丽。
然而当她置身于皇陵最低层时,韩梓衣警惕的玉眸中闪过一丝诧然。
这……真是一代帝皇所处的葬身之地?
此刻韩梓衣甚至有误入寻常百姓家的错觉。朴素的座椅,床榻,甚至连放置在桌案上的笔筒,也是最普通的白瓷筒,而并非稀世珍品。
看向周围的布置,韩梓衣沉吟道:“听说曲殷年少时曾是一名住于山脚下文武兼修的书生,后因机缘巧合得到墨谷子的《*兵书》而在乱世中举兵起义,开启杀伐之路。这难道是……曲殷按照曾经在山脚下的住处而建?”
眼前的一切无比在说明,坐拥江山的帝皇最怀恋的却是自己曾经无功无名的岁月。
韩梓衣诧然的目光不由定留在放置于桌案的宣纸上。
“斜阳独依西楼,遥山恰对帘钩。人面不知何处,绿波依旧东流。”看向宣纸上,字迹遒劲的小诗,韩梓衣轻声念道。
见韩梓衣不解地皱了皱眉,沈禁解释道:“曲殷之所以会起兵造反,是因他的未婚妻子被前朝太子奸污后,折磨而死。曲殷称帝后,所纳妃嫔,其相貌皆与他已故的未婚妻相似。曲殷坐拥帝位三十二年,却膝下无子。当时坊间暗传曲殷患有隐疾。后来曲殷将皇位传给了自己的侄儿。但坊间还有一种说法,说曲殷并无隐疾,只是为自己已故的未婚妻独守其身。”
沈禁说罢,目光不由落在放置于桌案的木雕上。
此时韩梓衣亦是注意到木雕。
这木雕……
韩梓衣眼中的诧然更甚。
只因这木雕像极她曾在归雪苑中为沈禁所作的画像。她为沈禁画的画像,没有画脸。而这木雕亦是没有雕脸。
就在韩梓衣伸手拿起木雕的一瞬,只听房间里突然响起一道低沉喑哑的声音:“不论时光如何逝去,不论那人如今在或不在,她都鲜活的活在心中,雕出来的话岂不是变成了死物?”
听到曲殷的声音,韩梓衣险些失手将木雕扔在地上。
“是留音石。”
沈禁抬眸看向石壁顶上的留音石说道。
此时留音石再度发出声音:“世人皆称吾为暴君,死后该下十八层地狱。宁儿,没人有知道,在你死去的那一刻,吾的心早已在十八层地狱。你临走之前,逼吾发誓,不允吾随你而去。但你可知,从那一刻起,活下来的不在是你的曲郎,而是一具不断制造杀戮的行尸走肉。吾覆灭前朝,坐拥半壁江山又如何?所以的一切,都换不来你回眸一笑。她们长得再像,都不是你。没有人会像你一样,狠狠捏着吾的脸,让吾陪你一起看夕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