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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的浦海市,天空阴沉,滚滚的黄云好似即刻就要坍塌下来一般,空气中满是沉闷的气息,热流滚滚。迎面扑来的不是风,而是热浪。
一从这空调快列中下来,人群眨眼间就好似斗败了的雄鸡一般,全都蔫了。
实在是太热了!三十八度的燥热高温与快列中开了空调只保持二十二摄氏度的温度比起来,俨然就是眨眼间从天堂来到地狱的炙炼!
但楚云峰却似乎浑然不觉这出了快列之后令人极度烦躁不安的燥热,他只是随手将这军绿色的背包往肩上一搭,然后就大步地跟着人流往出站口外走去。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这是古人流传下来的一句谚语,许多人都信以为真,每当大难之后总会希冀自己能斗转乾坤绝地逆袭。楚云峰不知道这句谚语是否真有传说中的那么邪门,他也从来都不屑于去相信运气这该死的鬼东西,可是,他依然对自己的这次大难不死抱定了绝地反击的信心!
六个月前,他一枪爆了一个陆军特种部队大校教官的脑袋,因此被送入军事法庭。法官法槌一敲,他被判为一级死囚。
在恢恢法网面前,人们在乎的只是眼前的铁证如山,只是楚云峰一枪打爆大校教官脑袋的事实,却根本不会去相信他口中所说,那个大校教官其实是受人指使借助训练的幌子除掉他和他的兄弟们。
他和他的兄弟,这些年来背负着这个国家最光荣的使命,立了无数大功,同样也杀了无数人。所以,他们也因此得罪了许多利益集团!
利益集团们,无不想要将他们碎尸万段除之而后快!
同样,在利益集团们的暗中推使下,他即使是一枪打爆了大校教官的脑袋,也必是死路一条。
利益集团们不会让他从死狱里走出来,但他最终还是走出来了。按照死刑法的规定,针对他们这一类“特殊人物”,在执行死刑时只能是一枪毙命而不能补上第二枪。
那一枪没能取掉楚云峰的性命,当然,利益集团也不可能就此放过他。
他虽然不知道为了保他出来,刘牧老帅究竟与那一心想要置他于死地的利益集团做了何种交易,但他终究是活着走出来了,代价只是从此与军界脱离一切关系,永远不得再在燕京出现……
否则,必杀!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有仇不报非好汉,越王勾践尚且卧薪尝胆十年时间大仇得报,只要小爷我还有一口气在,早晚有一天会让你尝尝子弹的味道!”这是当初走出监狱那一刻他给自己说的话。当然,在刘牧面前,他可不敢这么说,深怕会被老人海揍一顿。
“来日方长?呵呵,古人真他妈猥琐!为什么不是来日方‘硬’?”他摇头苦笑道。
但只要除掉星魂,“五星杀神局”就等于是不攻自破了!龙头星魂既然已经拔除,青龙、玄武、白虎、朱雀又何来逆天之能?
想起这些年来在燕京的往事,楚云峰直在心头连连苦笑。
自己算是个什么东西?
不光是外人一心想要置自己于死地,甚至就连自己的亲人也要处心积虑地将自己推向断头台。
野种!
从出生那一刻起,他就被亲人光荣地冠以了这个绝妙的称号!
江末豪,这是他的出生证明上写着的名字,据说还是大舅亲自给他取的名字。末豪!一个“末”字已然告明了世界,他在江家的位置。
也是从那时起,他就已经被人颂之为“野种”!
一个连父亲都不知道是谁的野杂种!
直到后来懂事了,妈妈江美玲告诉了他事情的原委。原来,他的父亲姓楚,而且还是个铁骨铮铮的大英雄!
只是,就在江美玲怀上他还不足四个月的时候,江家人忽然发现了这件事,于是浑然大怒兴师问罪!
堂堂江家大小姐,名冠京师的燕京第一美人,她居然怀上了安全部队一个小小保镖的野种!
如此滑稽之事,一夜之间闹得满城风雨世人皆知,江家因此由一个世人们心目中神灵一般存在的家族沦为了他们茶余饭后的闲谈笑柄。
楚建龙决定要带上他们母子亡命天涯,他只是一介武夫,世人从来都只以“匹夫”来形容的一类人。
那一夜,燕京全城戒备,一场激烈但却不为人所知的厮杀后,楚建龙最终还是没能将他们母子带出燕京。最终,江家也无奈放下台阶与他作了一个交易:他从此离开燕京,不得再踏入燕京半步,如此,母子得以保全……
也是到了那个时候,楚云峰才知道自己的真名原来不叫江末豪,而叫做楚云峰!从那以后,他执意地将自己的名字改了回来。
他,不再叫做江末豪,而是楚云峰!
他对这个妈妈口中所说的大英雄好奇极了。或许也是想让他们父子团聚,所以刘牧当时给他指明了方向,目标地点就是浦海!
浦海,号称“天朝第一大都市”,也是驰名世界的明珠城市。但据说,在两百年前,这里不过就只是一个小小的渔村罢了。
似乎,这里汇集了全华夏的所有人杰地灵,蕴藏数千年的山河底蕴一旦爆发,转眼间就扶摇而上直登高位!
城市尚且如此,又何况是人呢?
无数人从浦海风流上位、无数人从浦海衣锦返乡、无数人借助浦海飞黄腾达!似乎,这里就是一个能让人鸡犬升天的黄金宝地。
“可是这里也同样有许多人被人一脚踩下浦江永世不得翻身!”从火车站里走出来,眼前所见的景象令楚云峰顿生感悟。
与天朝其他城市一样,火车站前的广场上,同样也人多如流、鱼龙混杂。
背着大包小包拖家带口步履匆匆的外地农民工、穿梭在人群中四下寻觅着下手目标的不良分子、在曝热之下摆着地摊的小贩……
看来,浦海也不像外界所传说的那样是人间天堂。有人上位,自然也必有上位时当做旋梯踩踏上去的失落者。
社会的金字塔永远矗立着,“人人平等”这只是政治家们玩弄政治时的一句标语口号!
金字塔永远都是三角形的立方体,上小下大,最底层被踩在最底下的,才是最大众的小人物。
得先找个地方落落脚!
这样想着,楚云峰转身走向广场边上一个小卖部,买了被讹到了八块钱一瓶的冰红茶驱了驱火气。他也懒得跟小卖部的老板讨价还价,基本上,每一个城市里车站的商品都是这么翻倍昂贵的。
“来来来,都来看看啦,最便宜的随身用品大甩卖啦,全都是军需用品,军人随身携带,质量保证第一,大家都来看看啦……”
类似于这样的吆喝,满广场四处角落比比皆是,但这阵吆喝却蓦然间引起了楚云峰的注意!
军需用品!军人随身携带!
他就是个军人,对于“军人”这两个字眼他拥有下意识地感触力。
停下脚步看去,不远处广场一角,一个戴着宽檐编织帽、穿着一件迷彩短袖t恤和一条宽大迷彩裤的小伙子正在极力地吆喝着。在他面前,摆着一个地摊,地摊上果然摆放着一系列的军需用品!
乍一看去,小伙子二十一二岁,皮肤黝黑,但却绝对不是天生肤黑的缘故,而是长时间在烈日下曝晒被晒出的结果。
小伙子体型健壮魁梧,声色中带着一股浓烈的铁血气质。
他是个退伍军人!
楚云峰稍作断定,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遇见一个退伍军人,这让他心里蓦然间感慨不少,于是转身走了过去。
“这双军靴多少钱?”
楚云峰一眼就看中了那双很显然不是新货的靴子。黑色的皮质有些发皱,这证明这双鞋子曾经穿过,而且应该还有些经历。
但往往这种军靴,质量才真正堪数一流。它的特别之处在于,它才是真正从部队里出来的真品!
这个新顾客一来就指明了要这双二手军靴,这让小伙子蓦然间注意了起来。
“大哥,一看就知道你是个行家,这双靴子我摆在这儿卖了半个多月都没人看上一眼,你一来就看上了它……呃,一百……一百块我卖给你……”
小伙子性情憨实,言语中透露着难舍的情绪。看来,这双靴子应该是他退伍时随身穿着出来的,而且这双靴子还伴随他经历了不少难忘的往事,所以他对靴子充满了感情。
可是既然如此,他又为什么要把它拿出来叫卖呢?
生活!如果不是被困窘的生活所迫,他何至于此?
这样一双军靴,就值一百块!
小伙子情难自舍地犹豫了一下,忽然又说道:“不不不,一百五……大哥,只要你肯出一百五的话,这双靴子……这双靴子就归你了……”
好家伙,提价提得这么快,物价飞涨也不用飞涨得这么厉害吧?
楚云峰微微笑了笑,从包里抽出了两百块递了过去,说道:“我不要靴子了。喏,就这个水壶,我两百块买了!”
说着,他将钞票扔了过去,目光转向旁边那毫不起眼的水壶,一手拿了过去。
“大哥……”
小伙子将他叫住了,脸上堆着一脸尴尬的苦笑,此时手里已经提起了那双军靴。
“大哥,你……如果喜欢它的话,那就拿走吧,我找你一百块。一百块,我卖给你。这个水壶,值不了这么多钱,就十块钱而已。”
小伙子的个子很高,足有一米八二,站起来比楚云峰还要高出一些。但他说得很实在,也很真诚。
“急着需要用钱是吧?”楚云峰将手中的水壶晃了晃,说道:“不用找了,就当做是江湖救急吧!不过,身为军人,有些东西是不能随便拿出来卖掉的。”
他爽快地说完却只拿着水壶,转身就要离去,留下小伙子一脸错愕地镇在那里。
不过忽然,人群顿时就发生了一阵骚乱,一辆白色执法车戛然袭到。顿时间,地摊小贩们好似老鼠见到猫一般手忙脚乱地卷起自己的地摊四下逃窜。
小伙子地形不利,顷刻间便被四个城管围住。
哗!
一个城管二话一说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一把将小伙子背上的背囊扯了下来狠狠地扔在地上,另一个城管紧接着就是一阵猛踢,背囊里的物品散乱一地,有不少物品还被当场踢成了废品。
小伙子被围在中间,人群很快就水泄不通地围观了起来。
楚云峰心里有些火起,转身几步又走了回去。
“大哥……大哥!求你们行行好,我妈现在就躺在医院里,我急着需要把这些卖钱去垫付医药费啊!大哥,求求你们,我给你们磕头了好不好?求你们手下留情!手下留情!”堂堂七尺男儿,情急之下竟然还真的屈下双膝跪了下去狠命地磕头求饶。
但四个城管,却无动于衷。
“少废话!沿街扰乱公共秩序,罚款!像你这种苦口求饶的瘪三老子们见多了,你他妈忽悠谁啊?罚款罚款!而且这些东西全部没收!身份证拿出来,下次再发现你捣乱公共秩序的话,直接拘留!”这说话的城管眼尖,一眼就瞅到了小伙子腰间的环腰钱袋,一把就夺了过去将钱袋扯了下来。
“哟呵,收入还挺不错的嘛!罚款伍佰!货物全部没收!”城管顿时情难自禁地流露出一副贪婪之光。
他动作无比干净利索地从钱袋里抽出那仅有的五张红色大钞,随后将钱袋扔了回去,似乎不屑于去数算那些零额面值的小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