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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文杰追求蓝小昭的事情,就象当初老丁追求梅书香,自然也瞒不过大家的耳目。这方面的内幕消息,米亚男自然少不了给岳元我们当饭资。“小昭是死看不上贺文杰,说他没气质,嘿嘿,师兄,我看她是拿贺文杰跟你比呢。”
我说你注意一下师兄的权威啊,别拿我找乐儿。
米亚男面无惧色地说:“师兄你也甭抻着劲儿了,我看啊,早下手为强,蓝小昭对你也有意思,你抓紧把她抢过来不完了嘛。”
我说也是邪了,我脑子里就是想不进你们这些凡夫俗子的事儿去,我总觉得还有些惊天动地的伟业等着我去办呢,呵呵,到时候你们俩就等着沾我的光吧。
米亚男笑道:“我知道了,你眼里怎么装得下我们这些俗人?你是怕早早结了婚,被拴住手脚,不好折腾吧?”
我说总算碰见一个理解我的了,批准你做我的红颜知己吧。米亚男说:“我哪配啊?我们也就是你脚底版的泥巴,你的心思看来能高过这二楼去呢。”岳元也警告我:“你还不知道她?真要做了红颜知己,不把你拧得跟我一样,浑身上下没一片好肉?”说完,立竿见影地就被米亚男痛拧一把。米亚男的拧功现在可是闻名遐迩,那些好逗的老师,没几个不被她拧过的。好在我开什么玩笑,她都不好意思向我下手,估计是“师兄”两个字总还有些震慑力吧。
虽然玩笑着,我突然觉得被米亚男无意中说到心里:我不能下决心谈恋爱,借口从刚来时心无旁骛地专心教学,到现在心意茫然地不知所以,已经是在担心自己能不能坚定地留在这里了,这种隐忧还很不明显,甚至不曾被自己明确地发现过。
既然我不肯倾心于蓝小昭,他们就继续谈贺文杰。
岳元揭露说:“这贺文杰啊,在师专时候就是一媳妇迷,见着女的就笑,外号‘贺迷迷’,蓝小昭怎么会看上他?”
米亚男鼻子一皱:“哼,你就好到哪里了?你还不是看见漂亮女孩就腿儿软!”我笑,岳元横眉抗议,说没有的事儿,我从小受的教育就是非礼勿听非礼勿视。米亚男说我看你后面的全忘记,光剩下“非礼”了。
我说亚男放心吧,岳元将来肯定是个三从四德的标兵。
米亚男神秘地说:“贺文杰不仅上赶着讨好小昭,跟班里一个女生的关系也挺不正常的,你们知道不?”岳元说傻子都看出来了,不就那个细高挑脸模象小松鼠的女生吗?听说学习超级笨,贺文杰就这水准!也难怪人家蓝小姐看他碍眼。
我说你们出了这屋可不许乱讲去呀,让贺文杰知道了,还不黑你们一辈子?
米亚男笑道:“师兄你也太紧张了吧?谁不知道这事儿啊?每天放了学,贺文杰就留下那女生谈心,说是补课,从窗户外面可看得清呢,俩人亲密地在那一坐,聊得眼都笑没了,贺文杰那陶醉样,怎么看怎么不象是学生学习进步高兴的,能说正常?也就你们毕业班那几个老师,成天跟生活在火星上似的,有什么意思?”
我一边心虚着,想到那天和陶丽在办公室热烈讨论打胎问题的情景是否被人见过,又是否暗中有什么流言?一边对米亚男转移着话题:“你做好准备吧,弄好了,明年就让你教毕业班呢,魏老师可能不想干了。”米亚男恐怖地说:“我可不教!在初二一呆多美啊。”
岳元说:“魏老师想不干?连我都想不干了。铸造厂让我背后搅得有些撑不住了,场长找我谈了,说我那个同学不太友好,我说要是我干,他就不敢不友好。场长可能还真有些活心了。”我说你还真想离开学校?那你的专业可就全泡汤了,岳元不屑地说专业管什么用?能挣来钱才是真的,我就羡慕人家苏胖子,学师范的怎么了,管理企业照样不比他们差!就那个铸造厂有什么?技术、销路都是现成的,还担心什么?
我说企业的事我不懂,总之你要想得周全些。
“不闯荡一下,谁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大能量,谁说我们就只能一辈子教书?也许还有更适合我们的事情,一直等着咱去做呢。”岳元一副心向往之的样子。
我点头道:“你说的对。我以前写过一个东西,里面就提到了,我说不管我在别人眼里显得多么糟糕,但这世界上总有一件事情是需要由我来做,也适合由我来做,一旦我找到了那个位置,我相信我会比别人做的更好。”
“得啦,你们别拽了,酸死谁。对了岳元,明天记得买醋——呵呵,你们倒提醒了我。”米亚男跺着脚笑道。
贺文杰和女学生的事,在我们办公室一直未起波澜,估计白露在宿舍也难免听人议论,只是到了办公室闭口不谈罢了。那些捕风捉影的闲话,在这里并不受欢迎,除了那些与切身利益相关的事情,毕业班的老师们真的有些两耳不闻窗外事了。
白皮书送到了,当场清了书款。秦老师给我的样书,只好等开教研会的时候偷偷还给他了。
老师们交给我钱的时候,早已经自觉地把自己应得的那一部分扣下,都心照不宣的样子。
除了江勇革,我知道他家里困难,答应送他一套书外,其他人都交了钱。晚上数了数,赢余部分也可以顶一个半月工资了,这才感觉是不小的一笔款子,有些不安和兴奋了。放在以前,小果一定要拉我去喝酒了,只是现在成了家,估计已经没有如此心情。
自从装下那一百多块钱的一刻起,我就清楚地明白,我已经默默地跨入了另一种人生境界,没有什么人可以和我一起探讨这种心理变化的过程——这也是我苦闷的原因——我只能从马克思老师的教诲中寻找安慰和解脱:他说人是社会的人儿,社会人为了避免被圈子淘汰,就得多少要遵循一些通行的定理,而这些定理是不能推敲也无须反证的。
我只能拍着鼓囔囔的腰包自嘲堕落,小果说不堕落怎么能为进步创造基础?堕落是推动社会进步的潜在力量啊。我惊为哲人。而且我发现,作为同犯,老师们的关系也似乎较平时更多了些亲近。至少大家现在平衡了:为什么别人做得,我们就做不得?尤其在日子不好过的时候。
已经连续两个月没有“平均奖”了,加上“普教”系统的老师在长工资,虽然只有小小的一些浮动,国家也当了感天动地的大事来宣传,就如冷不丁挖掘出一个还没露馅儿的清官就往死里吹捧一样。教育似乎正在受到空前的重视,桑述评的老师们就多了不少的浮躁,很后悔当初和场部签定“级别走企业不走教育”的协议了。皮上纲更是连说自己倒霉,刚调到这里,桑树坪经济就滑坡,大口吃肉的奖金连味儿都没闻着过,外面还可劲地长工资刺激他,好象这次调整教师收入的初衷,就是为了专门打击他皮上纲的,我说要真是那样,全国穷惯了的人民教师都得感激您呢。皮上纲超脱一下,说管他呢,跟老婆孩子混跟前来了是真格的,钱有什么用?而且皮上纲很快显示了一下专业特长,说其实还是不亏的,至少现在可以骑车回家,一个月就能比原来省一个来回十几块钱的车费,普教长那一级工资也不过如此。
曾月红第一个放出话来,叫嚣着要调回“普教”佟校一副很无所谓的样子,现在的数学老师并不缺,甚至还有一个丁茂林做常规备用。其实佟校也清楚,曾月红如果真的要走,他也没有能力象拦阻韩新颖那样摆布她,毕竟曾月红的男人在场部还说得上几句话,所以宁愿摆出“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它去”的姿态,先落个有风度。佟校的内心怎样核计,别人就不好推测了,恐怕未必真的就有随云舒卷的澹泊吧。
浮躁归浮躁,生活依旧要按部就班,尤其是毕业班这面,教学、备练备考,不断地捕捉信息、发掘情况,然后各自练各家兵,学生们自然免不了走马灯似的被提来提去。除了班主任不得不关注学生成绩的总体状况,单科老师已经红了眼,又开始抢时间了,分秒必争、朝夕不让。
傅康原计划五一结婚,为了不耽误工作,已经推迟到暑期。佟校在教师会上专门表扬了一番,范江山在下面笑道:“暑假你就不补课了?干脆跟麦麦一样,一辈子独身算了,献身教育事业啊。”我一边警告老范不要绝我后路,一边也觉得傅康这样做是个不太站得住的借口,应该是对自己的婚姻还有些踌躇吧,佟校自然就有炒做之嫌。
傅康说学雷蜂日到了,学校是不是得组织点活动?尤校说:“就大家互相帮一下吧,让中学帮小学擦擦玻璃。”老师们笑,有人接茬说:“对,再让小学给中学的扫扫地。”
佟校说咱不开玩笑了,还有个正事得宣布,大家都安静下来。佟校说农场的家属楼开始交钥匙了,空出许多平房来,他已经跟场部打了招呼,要优先解决教师的住房问题,不过,那些买了楼的,原来的公房都是经过自我改造的,需要由入住的人给主家一定的补偿。
“第一个要解决的就是丁茂林老师的问题,为了这个房子,丁老师的婚姻问题已经一拖再拖,快到了拖不起的紧要关头了。”佟校话一出口,大家立刻哄笑,隐约着听老丁又在嘟囔着骂人。
稍一安定,丁茂林窜了一嗓子:“尤校,我就要你们家那水儿平房了。”
尤校立刻警觉起来,半开着玩笑道:“我可是自己盖的倒房,安的土暖气,吊扇、灯管也都不挪了,算算得添五六千块钱啊,我刚买的楼,拖一屁股债,你别坑我就成。”老丁一蔫,佟校笑道:“这些事儿咱不在会上讨论,你们要有意思,下去以后商量,双方风格都高点儿不就办了嘛,尤校就让一让,也算给学校解决一难题嘛。”
尤校直言不讳:“这事老丁你得找布姨说,大伙都知道我做不了主,布姨才是我们家绝对的领导力量。”
大伙一笑,也就都明白尤校不信老丁能当场给他结清“补偿款”所以根本不想跟他交易了。佟校的笑容有些无奈和不屑,当然一半是对老丁的,一半是对尤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