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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庆前夕,桑树坪团委先后组织了两次爱国知识竞赛和演讲比赛,我们子弟学校出尽了风头,师生皆大欢喜。
我们班有个叫屈凤娇的女孩,学习特笨,就是朗读课文声情并茂,我让她去参加演讲比赛,用的稿子是我在报上发表的一篇散文,逮了个一等奖回来,二班的风流王子毛健也拿了奖,演讲稿也是我出的。
学校安排我和苏家栋、傅康去参加知识竞赛,现场抢答那种,我们三个牛啊,中文、化学、政治三剑合壁,所向无敌,冠军自然拿下,抱回毛毯一块,死活卖给了尤校,我们三个用那钱请楼上住宿的先生们撮了一顿。
那些天的感觉真的不赖。
转眼开学快两个月了,我并没有履行诺言,重新选举班干部的事暂时放下了,我自己的感觉还不错,这几个人都还用着顺手。这里面还有一层顾虑,就是担心荣容在选举时被排挤掉,林三柱和江勇革背后跟我提议过好几回,鼓动我把肖壮扶正,他们那点小心眼我还是了解的。荣容除了跟我即时汇报班里的动向外,的确没有突出的工作能力,可荣容这样的角色,是一种榜样,她学习好,遵守纪律,品行——如果忽略和杨阳的作风问题外——也是很优秀的,让她当班长,就象在那里插了一面旗帜,仿佛意识形态上的象征物,真正操纵管理权的是军委主席一样的肖壮,虽然他免不了要借助甚至巴结江勇革这样的老大。
侯山来告状的次数逐渐少了,课上也不如当初活跃,仿佛传染了鸡瘟,我就觉得这里面有背景,而且应该和江勇革他们的统治有关。我向其他班委了解情况时,江氏集团的罪行总在被揭发之首,说他们太跋扈,而且侯山的确受到他们的打压,大家义愤填膺的时候,我看得出只是针对江勇革等人的不满,对侯山的遭遇明显地欠缺同情。
秋季运动会就要开了,我决定在此前和这几个家伙好好聊聊。没想到学校里先一步出了乱子,而且直接和这几块活宝有关。
那天放晚学的时候,顺风顺水的没有任何异常,我在办公室里翻着资料,准备明天的课,佟校和邵主任分别告诉我,说明天雍阳教研室的教研员要来,安排了听我的课。
外面隐约传来叫闹声时,我并没有在意,平时放学后,总有一群被尤校称做社会流氓的小青年来操场踢球,偶尔打上一架也不稀罕。
突然小欧和白露在前排宿舍的窗户里齐喊:“麦麦!可能是你们班的!”“江勇革跟人打起来啦!”
我赶忙跑出去,学生们还没走净,一些人正往学校门口跑:“又打架了嘿!”听得出他们很兴奋。
住校的老师们也都出动了,牛乐耕边下楼边煽动着:“打!打他个山河一片红!”
果然是江勇革,还有林三柱和肖壮,魏老师班里的杨小伟也在。虽然乱哄哄的,可我看得出来这几个家伙被另外一小撮人给围攻了。
我一边喊他们住手,一边跑出校门,王大爷在后面喊了我一声,我也没工夫理他。后来才知道,他是想告诉我别出去,学生出了校门,再有什么事就跟老师无关了。
江勇革等人见我出来,斗志猛增似的乱打一气,把对方逼退后,杨小伟和另一个学生(好象是初三的)看准空档,泥鳅一般急溜了。有两个小子追了几步,又骂骂咧咧地颠回来。
对面那帮家伙还不罢休,稳当了一下阵脚就要反扑。这些人虽然年龄和林三柱他们仿佛,脸模却看着生分,估计不是本校的。我一看他们又上来了,马上喝道:“都住手!”
“喝,来一活雷锋啊!”一个拎着烧火棍的小子横眉立目道,一脸不成熟的野蛮。
旁边一个犹豫着招呼:“先撤吧,可能是他们老师。”
“操,‘老干’我也不怕!”那小毛孩把烧火棍晃了一圈,冲我说:“哥们儿这里没你事啊,江老大欺负我姐们儿在先,我就得杀杀狗逼的威!”
江勇革抡着一截湿树杈子蹿到我面前:“麦老师您回去吧,我吃不了亏。”
“你死不死?以为我给你帮手来啦!”我横他一眼,冲那帮人挥了挥手:“你们哪个学校的?赶紧回家!”
那几个孩子刚有些退缩的意思,烧火棍已经勇敢地冲过来:“你们不够哥们儿就走!今天我非废了姓江的不可!”
那个年代,我的脚还可以轻易地踢到自己的耳朵尖儿,和现在的憔悴样不能并论。所以那个小孩刚扑到跟前就妈呀一声跪下了,烧火棍也飞进了排污沟,几乎就在同时,江勇革手里的大树杈子到了,劈头盖脸地打:“操你马我让你牛逼!”
我心里那个恼啊,一脚把江勇革踢得撞到墙上:“给你脸了是吗?”
看着爬起来的烧火棍小孩,我刚要给他讲点人生道理,就听远处一阵乱:“上桑树坪抖毛儿来啦?打死狗日的!”
杨小伟骑着车又杀回来了,后面跟着一群青壮劳力,我一看要出乱子,赶紧对那几个人说:“还不快滚!”
林三柱喊:“不能叫他们跑啦!”被我回头一句粗口喝住了。
来打架的六七个小子不敢耽搁,迅速抓起书包,跨上自行车向铁道方向逃去,被我放倒的那个家伙边跑还回头约定:“你们等着!”
一块半拉砖嗖地从人群里飞过去,砍得车架子铿锵做响,那小子立刻通了电一般猛蹬起来,追赶前面的逃兵去了。
杨小伟等人也不停留,一边从我们面前掠过,一边招呼:“江老大,柱子,快!”江勇革等人挥了挥拳头,没敢动地方。
“黎明!回来!”冷不防苏家栋跑出来大吼。牛乐耕和老范也笑叫:“狗食!狗食算啦!穷寇莫追,小心中了敌人埋伏!”
最早和杨小伟跑去攒人的那个学生先慢悠悠回来了,在苏家栋指鼻子挖眼珠儿的臭骂声里,显得心事重重。
我拧着眉头,望了一遍江勇革他们:“办公室!”江勇革和林三柱拎着书包往我身后凑,肖壮也赶紧跑上马路收拾被打散的书本,一路小跑着追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