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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所以，你就要利用我来杀了你，让欧阳恨我一辈子。”
“梦，原来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啊。”小艾轻出了一口气“怎样都无所谓，我只求你在他看到我的脸之前杀了我。”
司徒梦没说话，也没动。
满室的平静被欧阳的一句话打破“司徒梦，我怎么觉得你抓着的那个人有点眼熟？”
手背微凉。
司徒梦讶异地低头，小艾轻轻地眨了眨眼，声音几近嘶哑“梦，魅影对于背叛者的惩罚，是不是叫作‘生不如死’？”
“你不用这样。”司徒梦的声音依然坚硬似铁，吐出口的字似乎都能听到字字撞击的声音“我不会心软。”
“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欧阳很快便起疑“为什么不让我过去？”
“欧阳”杨熙的话很快被欧阳打断了。
“明明司徒梦制住的那个人就是你们在等的人对不对？那为什么不让我看她？”欧阳是越想越不对，大步上前，被言楚桀拦住。“欧阳，你冷静点。”
“我只是很不安。”欧阳瞪着言楚桀“你知道我最不喜欢隐瞒！”
司徒梦感觉到小艾的身子一震，几乎是哀求地道“梦，看在我们认识那么多年，不要折磨我了好么？”
“不行。”司徒梦答得斩钉截铁“言楚桀，让他过来。”
“司徒梦？”言楚桀惊讶地看像司徒梦，不懂她的意思。
“很好，那我过来了。”欧阳推开言楚桀挡在面前的手，很有气势地朝司徒梦走了过去。
小艾的头越垂越低，连匕首的刃都已经刺进皮肤了也没有理会。
司徒梦的眉头越蹙越紧。“好，欧阳，现在站在那里不要动。”
“为什么？”欧阳并没有停，继续走了过去。
“我说停。”司徒梦森冷的语气止住了欧阳的脚步，但只是一顿，他又继续走了过去。
小艾绝望地闭上眼，因为司徒梦的手指扼着她的颈，不让她动了。
欧阳越走越近，即将看到小艾的侧脸。
手起刀落。
司徒梦收了手，身形诡异地后退开几米，任小艾的身体软绵绵地倒下来，跌进欧阳的怀里。
小艾无声地笑，梦，那么斩钉截铁地说你不会心软，结果你还是心软。
“小艾？！”欧阳看清怀里人的脸，才惊呼，可是小艾已经停止了呼吸。
言楚桀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司徒梦，摇头“她让你杀她的？”
司徒梦抿着唇，看着欧阳，脸上半天都没有表情。
“司徒梦，那句话真的很对，你是天生的杀手，又是天生最不适合做杀手的人。”这么心软的人，偏偏装成冰冷似铁。
她的心其实比谁都柔软，可是却极少有人走近过。
每个人都从她身旁擦身而过，每个人都自觉或不自觉地被她保护，却没有人能靠近她的灵魂。
“不过是看在我和她认识这么久的份上，给她个好点的死法而已。”司徒梦耸肩“你知道的，我知道怎么杀人没有痛苦。”
转过身去，司徒梦头也不回地走上了楼。
“司徒梦人呢？”言楚风跨进门第一句话就是这句。
“司徒小姐在楼上。”管家接过言楚风脱下的风衣，简单地回答。
“家里出什么事了么？”直觉地觉得气氛不太对，言楚风看向沙发上的两个人。
没道理啊，司徒梦在，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杨熙和欧阳去哪里了？”
言楚桀站起了身，踢了溪一脚“你可以滚了。”
“发生什么事？”言楚风打定主意听完再去看望司徒梦，因为他突然觉得司徒梦出事了。
司徒梦坐在阳台上，一张安乐椅自在悠然地晃来晃去，似乎很是自得其乐。
近一些看，便可以发现她的眼睛已经闭上，似乎已经睡着了，至少，她是在出神了。
“梦。”言楚风翻遍二楼，总算找到了司徒梦。
司徒梦瞌着的眸子微微一转，没睁开。
“我听桀说了。”言楚风朝司徒梦走过去，不知怎的就是确定她还没睡。“你真的不在乎？”
“在乎什么？”司徒梦瞌着眼，懒懒地问“我已经忘记了。”
言楚风握住她冰凉得不剩一点温度的手，以大手包围，替她回温，眉头微蹙“真的吗？那你为什么还会选择帮她？”
“我帮她了吗？”司徒梦静静地反问“我只是杀了她而已，我喜欢什么时候杀，就什么时候杀，只是突然起了兴致想杀人，手上又只有她而已。”
“口是心非。”言楚风好笑地看了司徒梦一眼“你明明就心软了。”
“她背叛我，就应该有想过下场。”司徒梦字字冷硬。
“你也知道她是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就了不起了？”司徒梦冷笑，什么借口都是多余的，借口是推卸责任“事实就是我最好的朋友，居然根本就不能被称之为朋友。”
“梦，你太寂寞了，所以抓住一个人，就很难放开。”言楚风感到一阵冷风吹来，眉头一蹙，抱起司徒梦走出了露天花园“所以一旦你把心对一个人打开之后，你就无法容忍那个人对你的背叛。”
“不管我和她是什么关系，背叛我的人，下场都是一样的。”
“你也不必因为这种事情，就否认她曾经成为你的朋友。”
“她不是我的朋友。”司徒梦睁开眼，一字一顿“我司徒梦，没有这种朋友。”
言楚风迎上她森冷的目光，在她颊上印了一个吻“我不会劝你改变做人的方法，只是要你想明白。”司徒梦就是司徒梦，如果变了，就不是司徒梦了。
“我想明白了。”司徒梦敛起眼中的冷芒。她在露天花园里吹了三个小时的冷风，早想清楚了。
“我只是不希望你后悔。你说你真正信任过的人有三个，一个是亲人，一个是朋友，一个是爱人。”言楚风打开房门，走进房间“是很好的组合，你最好还是不要改变它了。当然，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不会勉强，一切以你自己的意愿为主。”
司徒梦睁开眼睛，冒出一句毫不相干的话“你受伤了？”
“没有。”言楚风答得干净利落。
“我是顶级的杀手，”司徒梦皱了皱眉“你以为，血腥味可能逃得过我的鼻子？”
“那是别人的血。”言楚风把司徒梦放到床上，起身要走开，却被司徒梦一把抓住，动作敏捷地解开了身上的衣服。
“对，这是别人的血。”司徒梦抬头，脸色极差，目光中隐隐有火光跳动，语气虽然是陈述，却是绝对的反问。
“咳，”言楚风坐到床边，尴尬地轻咳一声，答“不小心受的伤。”
司徒梦白了他一眼“对，不小心。”就转身去拿药箱。
言楚风额头更加冒出几滴冷汗。
司徒梦打开药箱，把言楚风按坐在床上，再讶异地发现，上次言楚风身上的淤青还没消。
言楚风盯着司徒梦给自己上药，惊讶地发现司徒梦的手法比他纯熟多了，止血消毒上药包扎一气呵成。
他还没来得及感觉到疼痛，司徒梦就已经开始收拾东西了。
“梦，有时我很心疼你。”言楚风不顾她的反对把她拉到怀里“看到你什么自理能力都那么强，就会想到，你究竟吃了多少苦？”
“不吃那些苦，哪有今天的司徒梦？”司徒梦摇头，若有所思“或许小艾说得对，是魅影创造了真正的司徒梦。”司徒梦偏了偏头“是我付出了信任，是我一厢情愿，小艾可以选择接受或不接受我的信任。如果她不接受，那我也不能责怪她，因为那是她自己的事情。”
“你怎么突然想通了？”言楚风颇有些讶异“刚才不是还是口口声声说她背叛么？”
“有用么？”司徒梦扬头“我自欺欺人而已。”她轻眨了一下眼“她已经死了，我杀的。”
“梦，你明知道那不是你的错，为什么偏偏要担起来？”有时候他真的觉得司徒梦做人的逻辑很奇怪“你想做个好人吗？”
“好人？”司徒梦笑了“我从来就不想做好人，你不知道好人的结局就是明明已经把坏人给打趴在地上，他却总还能够拼着最后一口气杀死自己挚爱么？”
“都什么时候了还说笑话。”言楚风好笑地在司徒梦额头轻弹一记“你不知道你笑得很牵强么？”
“我总不好哭吧？”司徒梦耸肩，眼神平静“做好人，太累了。我只是在做自己觉得应该做的事情。”
“应该做的事情？有判定的标准么？”
“没有，只是从我自己最想做的出发而已。”司徒梦摇头，淡淡然。那是在黑暗里经过了几千几万次的挣扎，才能得出最后结论的纯澈和空明“我不想去在乎别人的看法，因为我并不需要去在乎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
“你不在乎他们的看法，是因为他们无法影响你。可是亲近的人呢？你也不在乎么？”
“我不在乎我在不在乎。”司徒梦轻声笑，手抚上言楚风的脸颊“我只想，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而已，如果这也要顾忌，那也要顾忌，那不是活得很悲哀？”
言楚风捉住司徒梦在自己脸上游走的手，放到唇边轻轻一吻“你做人的道理很奇怪，可是却让人觉得很舒服。或许是因为你活得自在吧。”
“我活得很自在么？”小艾也这么说，司徒梦微微蹙眉“我自己一点也不觉得。”
“那是因为你被绊住了。”言楚风含笑，扣住她的手，两枚戒指轻轻撞击“你被我绊住了。”
司徒梦静静地注视着那两枚戒指，没说话。
突然有一种感觉，会失去所有的感觉。“抱我。”
话音才落，言楚风的双臂就用力把她按进了自己怀里。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不安，他柔声安慰“我在这里，所以你很安全，很安全。”
司徒梦茫然地伸手抱住他，心头不祥的预感愈加强烈“风，我好像回到了小时候。大家都消失了，都不见了。”
“听我说，感觉到我了吗？”看见司徒梦点头，言楚风才继续道“你看，很容易就能碰到我抓紧我对不对？所以，你很安全，没有人可以伤害你的，我永远也不会再让你回到那片黑暗里去。”
“那片黑暗”司徒梦喃喃地重复，眸中是如万年寒冰一般的寂寞“黑暗么？”她从不拒绝光明，却也从来不惧怕黑暗。能在魅影里面活下来的人，不论是身体，还是心，都无坚不摧的。不然，就没有继续活下去的资格。
“我只是想要心疼你。”即使知道作为魅影之主的你不需要这种脆弱的情感，我依然想要心疼你。没有经历过别人的经历，就不要妄下评论，不要指责阻止别人。
我不知道你是怎样在黑暗里挣扎过，所以我不会指责你冷情冷心，你只是想要快乐一些。
“谢谢你。”司徒梦微微一笑。在黑暗里生活久了的人，也会想要光明么？
光明有用么？
司徒梦坐在椅子上，架着二郎腿，正安静地听着音乐的时候，有人敲门。
司徒梦微微一怔，从耳朵上扯下了响得过分的耳机“谁？”言楚风已经出门了吧，应该没有人会来找她啊。
“欧阳。”来人低哑出声。
司徒梦又怔住，慢吞吞地应声道“哦，请进。”
门被打开，欧阳站在门口，眼中布满血丝“我想跟你谈一谈。”
“谈什么？”司徒梦指了指房间里的另一张椅子，示意请坐，表情不为所动。
“还有什么？”欧阳迟疑片刻，走进了房间，反手关上门，没有在司徒梦的脸上找到一点点的动容，让他显得有点惊讶。
“言楚风也是。”司徒梦耸肩“你想谈关于于她的什么呢？”
“我想知道你们谈了什么，想知道一切。”
“你不是都知道了么？”司徒梦微微一笑，手指弹了一弹“他们没有告诉你么？”
“我只是想知道，关于你的看法，你知道小艾在乎的就是你的看法。”
“不是，其实小艾在意的是你。”司徒梦的手指轻轻点在下颚，笑得灿烂“她到死前都在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就因为这样，她才求我杀了她。”
“难道你从来都没有想过，她是在乎你的？”欧阳蹙眉，锁住司徒梦淡然的表情。初见的时候，只觉得她那么有活力，曾几何时，就便成这样了呢。还是，这本来就是她该是样子？
。魅影之主。
“这些有用吗？”司徒梦的眉稍折了起来“而且，跟我有什么关系吗？”
“跟你没有关系么？你口口声声说她是最你好最信任的朋友，就只是这样么？只是一次背叛，就让你心灰意冷了？”欧阳冷笑着，讽刺道。
没有经历过别人经历过的，就不要尝试以自己的看法去指责别人。
不知道被背叛的感觉，不知道心被撕裂的痛，就不要指责别人。司徒梦的唇扯出一道弧度，却没说话。
“也对，像你这样，能那么轻松地下手杀了自己曾经最好的朋友的人，也没什么好在意的。”见到司徒梦连反应也欠给，欧阳更是气得口不择言“因为你这种人，根本也就不配被别人信任！”
司徒梦偏了偏头，手指轻轻地蜷起又松开，依然托着腮没说话。
“你怪小艾欺骗你，你怪小艾隐瞒你，你怪小艾算计你，你怪小艾背叛你，可她已经为这一切付出代价了，你还想怎么样？”
对，她还想怎么样？司徒梦冷笑，身子向后靠到椅背上，多可笑的问题，人人喊打喊杀地问她想怎么样，明明是他们逼她，但是偏偏人都喜欢幻想别人欺负自己。
“我真替小艾后悔，她居然为了你这种人放弃自己的生命！她明知道这是你的陷阱却跳进来，她明知道你究竟是谁却不捅破，她明知道你知道一切之后肯定会恨她，可她还是做了，她甚至死了！你却还是不原谅她！司徒梦，难道在你眼中，人命根本不值钱？”
司徒梦低着头，坐在椅子上，额前的大片刘海遮住了眸子，而欧阳站着，不可能看到她的脸色。
“司徒梦，你以为你是什么？别摆出一副一个人负了你就全天下都负了你的样子，你在博取谁的同情？”欧阳轻撇嘴，越说越愤怒，快要失去理智。
司徒梦的手指轻轻地点着自己的太阳穴，看了一眼手机，时间将近五点，言楚风要回来吃饭了。她只要忍到言楚风回来就好，可是，如果欧阳还这么口无遮拦的话，她不知道她能不能忍到那个时候。真的是很厉害的人啊，每一句都能在她心上狠狠地刺上一刀，拔出来之后还不换地方，对着同一个地方继续下刀。
可是，不理解别人的感情，怎么能随便发表意见？她从来不觉得全天下人负她。可是他就喜欢这么定位。她无话可说。司徒梦叹息，放任自己的思绪飘忽开去，而脸色却在欧阳刻薄的话语中变得越来越苍白。这一刻，她只觉得很无力。
“刻薄够了么？发泄够了么？践踏够了么？”司徒梦终于出声，抬起一张毫无血色的脸“因为伤心的是你，造成你伤心的人是我，所以我原谅你，再刻薄的话，我都原谅。如果你说完了，请你出去。”
印入眼中的是苍白到虚脱的脸，欧阳不禁退了一步，他仿佛看到了，看到她眼中被冷淡平静给层层覆盖起来的东西。
欧阳，你没有经历过的东西，不要乱评价。
尤记得这句话是小艾跟他说的。他没有经历过司徒梦的训练，更没有经历过小艾的童年。
可是心中升起的一小抹惭愧马上又被熊熊怒火给压了下去。
“司徒梦，你自作自受，这就是报应！”
“你说什么？”伴着门的推开，一个男声突兀地插了进来，打断了欧阳的话，冲到了司徒梦的身旁，执起她的手却发现，司徒梦的手，比万年的寒冰还要冷。
言楚风转头，一言不发地盯着欧阳，一双厚实的手覆住司徒梦的，却敏感地察觉到她在颤抖。细小的，克制不住的，从心底泛上来的颤抖。
司徒梦抬眸，盯住欧阳，轻启唇，声音无情而淡定。“你懂什么？你不是小艾，也不是我，就不要在这里自以为是地发表自己的看法。你以为你在替她鸣不平？你以为你是正义的化身？你以为你是救世主？”司徒梦冷冷一笑，指尖冰凉得几乎冻成了冰“报应？自做自受？我司徒梦的人生里就没有这两个词。就算是自做自受，也是她自做自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