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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大姐,我不认识你,你也认错人了。”
是这个声音没错呀!可是瑞思丽不懂,为什么原本暖入人心的嗓音突然变得如此冷漠无情了?
站在这个不着雪的冬夜里等了他一整夜,她都不觉得冷,然而因为他的一句话,却教她冷入了心肺。
“我没有认错人,你是东亲王府的七贝勒,我找了好久才找到你的!”她记得他的容貌,化成灰都记得。
百猊蹙眉,疏离地看着浑身骯脏破烂得只有乞丐会当成同伴的女子,除了她有双神似心中天女的眼睛之外,他认定自己根本不曾见过她。
“京城里到处有人认识我,不是每个认识我的人我都得收留。”他推开攀在手臂上那双脏兮兮的手。这个例一破,所有黏上来想当端亲王福晋的女人肯定比苍蝇还要多,他怎么应付得了?
瑞思丽被他的冷言冷语愣住。
“我是从青海来的,你不记得了吗?”她不放弃地提醒他。“你去年去过青海和硕特部,我是阿宝亲王的女儿,我叫瑞思丽,想起来了吗?”
阿宝亲王有个叫瑞思丽的女儿?百猊意外地斜睨着她,住在和硕特部那段日子中,他的生活起居都是阿宝亲王的女儿们照料,但是他不记得曾经看过她。
“好吧,就算你是阿宝亲王的女儿,为什么要跑到京城来求我收留?”她的眸光太热切了,让他心生警戒。
“因为我的哥哥姐姐要把我嫁给阿伊塔,我不想嫁给他,他已经有好多个妻子了。”她急切地诉说自己的遭遇。
百猊倒抽口气,因为不想嫁给某个男人而跑来找他这种理由,更让他不能掉以轻心。
“你想不想嫁人跟我有什么关系?”他板着脸说。
瑞思丽被这句冷冷的低语冻伤,久久才反应过来,慢慢垂下了小脑袋。
“因为阿奴说,如果不想嫁给阿伊塔,就要远远离开那里,去寻找一个可以支持我活下来的希望。”
看着她失望的神情,百猊沉默地凝视着她,静静不发一语。
“离开部族以后,我不知道我的希望在哪里?可是当我走进沙漠,找到第一个水源时,忽然想起了你。”她的情绪又突然好转起来,热切而有神地望向他。
“想起我?”拜托,可千万别在这时候来个告白什么的,他还没吃晚饭呢。
“我不知道怎么说,好像只要找到你,我就会比较有活下去的希望,你知道水源对行走在沙漠中的人有多么重要吗?你在我心里,就好像沙漠里的泉水那样珍贵。”她笑了起来,露出洁白贝齿,眼眸灿灿发光。
百猊愕然,这是告白吗?往常只要听见仰慕者的告白,他大多会恶心得吃不下饭,但是听完她的告白之后,恶心欲呕的感觉虽然不大,身上大受感动的鸡皮疙瘩倒是爬满了不少。
“真想不到我对你有那么大的影响力,你的话非常动人,也差点感动了我,但是实在很抱歉,我不能为你的人生负责,请你走吧。”就算她的话再动听,他也不会傻到把个痴恋他的奇怪女子弄进门。
“你不肯收留我?”她茫然地眨了眨眼睫,不相信他会这么说。
“是不能收留。”万一请神容易送神难就糟了。
“你连收留我都不肯?我长途跋涉到这里,流浪了八个月才找到你,你不收留我,我还能去哪里?”她有些恍惚地垂视地面,像突然变成一个不再懂得控制命运的人了。
“那是你的问题,你不能把你自己的问题丢给我!”百猊内心挣扎得很厉害,不想自己的同情心被她征服,他残酷地说了这句话。
瑞思丽缓缓抬起头来,眼神呆滞地望着他。
怎么会呢?在新月湖的时候,他明明见了她就好惊喜、好开心,对她说话也好亲切、好温柔的,为什么现在一看见她却满脸嫌恶的表情,冷淡的态度就跟她的哥哥姐姐们对她一样?
“为什么?”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想到了最有可能的理由。“是不是你觉得我身上太脏了?没办法,我一路上餐风宿露,没钱住店,有时候顺道搭同路人的牛车,所以身上又脏又臭,你府里应该有热水吧?让我清洗干净就好了。”
百猊看见她脸上出现狼狈、羞辱和窘迫的神情,可是他下定决心不管那些,因为只要他一在意,这个模样异于寻常女子、行为想法都大有问题的麻烦就会立刻被他带进门。
“这些钱给你,去买件衣服,找个客栈把自己梳理干净,然后回家去。”他把自己系在腰间的钱袋解下来给她,诚恳地对她说。
瑞思丽捧着沉甸甸的钱袋,怔然地一动也不动,茫茫然像个迷了路的小孩。
百猊强迫自己狠下心快步进府,听见身后“咿呀”一声,门仆慢慢将大门关上了。
不行,不能被同情心打败,她可不是普通的乞丐穷人,向他乞讨的也不是食物金钱,而是她此生未来的“希望”这种责任太大,必须赶紧打发走。
他一路上不停催眠自己,头也不回地走回自己的院落。
“七爷回来了,今晚在哪儿用膳?”仆役恭敬地问。
“送到我屋里就行了。”他心不在焉地脱下外袍丢给侍女。
仆役们送来的晚膳摆满了一桌,他看了一眼,不禁想起瑞思丽,不知道她死心走了没有?
吃完了饭,他开始整理批阅案上的卷宗,暂时忘记恼人的影子,直到墙上的自鸣钟响了十声,他心念一动,忽地抬起头唤来门外的仆役。
“去看一下大门外石狮子旁的那个女子走了没有?”
“是。”仆役领命而去,不一会儿的工夫便回来禀报。“七爷,石狮子旁窝着的那个女子还在那儿,要不要奴才们打发她走?”
百猊一听见瑞思丽还没走,忍不住低咒一声,霍地站起来奔出院落,快步走出王府大门。
一见到石狮子旁埋首蜷缩成一小团的身影,也不知道这个姿势维持了多久?在她的头发、身上积了一层雪。
他气得巴不得当场掐死她算了,省得她以为用这种方式就可以逼他就范。
“你为什么还不走?”他明明气得要死,声音却冷得令人发寒。
瑞思丽慢慢抬起头,脸上爬满了泪水,眼睛肿得像核桃。
“还给你。”她抽声哽咽,把握在手里的钱袋朝他慢慢伸过去。
“你嫌钱少?还是打定主意非缠上我不可?你到底想怎样?”百猊火大地抓回钱袋。
“一个快渴死的人,你就是给她再多钱,她也活不下去。”她抽抽噎噎地说完,吃力地从地上爬起来。“我不会缠着你,我从哪里来的,就回那里去。”
她移动步子往前走,雪夜中,臃肿的身影看起来就像没有灵魂的布娃娃。
“你真懂得如何折磨一个人的同情心。”百猊自嘲地冷笑一声,朝她的背影冲过去,用力扯住她的手。
瑞思丽微愕地仰起脸看他,他注意到她的眼睛在月光下泛着奇异的光彩。
“进来啦!免得我今晚睡不好觉!”他火气十足地把她拖进王府,突然爆发的怒焰吓住了瑞思丽,连他自己也微感讶异。
“你改变主意了?”瑞思丽被他强劲的力道扯得像块破布,一路上东倒西歪地跟在他后头。
“没有,过了今晚,你一样非走不可!”他不爽地大吼。瑞思丽凝视他气呼呼的表情,唇边忍不住泛起微微的笑。
真的好奇怪喔,当他冷冰冰的跟她说话时,她觉得他距离自己好远好远,反而是他这样生气的时候,她才觉得他离自己好近好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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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定是疯了。
这女的从头到脚除了那双眼睛够格以外,实在没半点可取之处,而他堂堂一个王爷,居然会为了替这个浑身臭气熏天的女人找吃的亲赴他不曾光临过的王府厨房,这要是让下人们看见了,大概会以为明天的太阳要打西边出来了。
“这饼好好吃喔,你不知道我一路上吃的饼都硬得像石头一样,牙齿差点没啃坏掉。”瑞思丽捧着饼吃的表情像品尝着人间极品。
“不过是几块烙饼罢了。”有必要开心成那样吗?“现在是深夜,厨子们都睡了,不然可以叫厨子开伙给你下碗面吃。”他才一说完,就万分后悔自己干么那么多嘴。
“谢谢。”她喝了口凉水帮助吞咽。“我记得你以前跟我说话的时候,不会像今天这样冷冷冰冰而且凶巴巴的。”
“如果那时候知道你会逃婚跑来这里求我收留你,我对你说话的态度一定更会恶劣一点。”奇怪,他以前跟她说过话吗?就算在和硕特部见过不少红苹果脸的少女,起码会对她这双还算有神的眼睛有印象吧?
“为什么要那样?”她不愿意相信他的话,好怀念在新月湖时他对她温柔亲切的样子。
“因为我不想让你觉得我好说话就得寸进尺、得意忘形。”他快失去耐性了。为什么话都要剖得干干净净、明明白白她才听得懂。
“我不会啊。”她无辜地眨了眨眼。
“谁知道你会不会,你千里迢迢从青海跑来这里求我收留,这种行为就已经让我很头大了。”真受不了,她难道不知道这种行为间接代表的涵义吗?
瑞思丽一直以为他见了她,一定也会出现在新月湖那种惊喜的表情,怎知全然不是那么回事。
“我这么做很不应该吗?”为什么看见她就好像看见臭虫一样?
“是奇怪,而且大胆,你逃婚跑来找我,搞得我像是你的什么旧情人一样,你这么做会给我带来很大的困扰,万一你兄姐在我这里找到你,那会造成天大的误会你明白吗?”说到这里,已经够清楚了吧。
“我离开他们,他们高兴都来不及了,不会来找我的。”她开心地笑起来,好像替他解决了一个大难题。
“为什么他们不会找你?”亲人失踪怎么可能不找?宝日妹妹失踪那段时间,他们全家人都急疯了。
“因为他们觉得我这个杂种很丢他们的脸。”
“杂种?”百猊愣了愣,她除了轮廓五官较蒙古人深一点以外,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地方像杂种的。
“也许现在是夜晚,所以你看不出来我眼睛的颜色和发色比一般人淡,头发又比一般人鬈,肤色也比人家白。”
“你这肤色叫白!”百猊忍不住大笑两声,她干燥焦红的脸颊,曝露在衣服外面的肌肤积着一层污垢,怎么看都跟“白”这个字扯不上边。
“你觉得不白吗?”瑞思丽听不出他笑中的嘲弄,还因此开心不已。“你不知道,要养出这样的苹果肤色有多困难。”
“苹果肤色!哈哈,说的是快馊掉的苹果吧?”
瑞思丽陶醉在他灿烂耀眼的迷人笑容里,根本听不出他恶劣的嘲笑。
看见她脸上失神倾醉的表情,百猊迅速收起笑脸。
“不跟你闲扯了,东西吃完了吗?吃完了就跟我走。”他转身走出厨房。
“去哪里?”她赶紧把最后一口饼塞进嘴里,急忙跟上去。
“去洗澡。”他快被她身上的臭味熏死了。
百猊带着瑞思丽回自己的院落。
“哇,你的家好大、好漂亮喔,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能住在这么漂亮的大房子里!”一路上,瑞思丽东张西望,看什么都觉得新鲜有趣。
“安静一点,你是想把府里的人都吵起来吗?”他愈来愈后悔把她带进来了,明天一早一定要把她送走,永绝后患。
“对不起,这房子有那么多的房间,你的家人一定很多对吧?”她压低声音让自己安静一点了,不过仍然好奇地继续发问。
百猊懒得回答她的问题,径自跨进寝屋前院。
“七爷,您回来了!”两名侍女立即迎上来屈膝请安,一抬头,看见百猊身后跟着乞丐似的骯脏女子,两人惊得呆住。
“青兰、丹桂,把她弄干净了以后安置在你们房里睡一晚,明早我再来处置她。”吩咐完,他连看也没看瑞思丽一眼,直接大步回房。
青兰和丹桂瞠目结舌地盯着瑞思丽,三双眼睛相互打量着。
“两位姐姐,告诉我热水在哪里就行了,我自己会把自己洗干净,不敢麻烦你们。”瑞思丽见这两位一高瘦一矮胖的侍女满脸委屈倒霉的神情,立刻习惯性地微笑、点头、弯腰。
瘦青兰和胖丹桂见瑞思丽虽然又脏又丑,不过笑起来的模样倒是十足天真娇憨,态度又十分戒慎恐惧,便让她们对她心生好感了起来。
“你是七爷带来的人,用不着如此客气,随我们来吧,我叫丹桂,她叫青兰。”丹桂朝瑞思丽招了招圆胖的小手。
“是,丹桂姐、青兰姐。”她礼貌周到的点点头:心里暗暗记着,胖姑娘叫丹桂,瘦姑娘叫青兰。
“你叫我们姐姐呀,你看起来倒比我们老多了呢。”丹桂开玩笑地说,一面带着她转进内侧小屋。
“对呀,欸,你到底是谁呀?从哪儿来的?”瘦得像竹竿似的青兰好奇地问瑞思丽,手中忙着生火烧水。
“我是和硕特部阿宝亲王的女儿,我叫瑞思丽。”
她在家做惯了杂事,也习惯了被兄姐呼来喝去,所以看见青兰在生火,就主动靠过去想帮忙,但被丹桂阻止,带到一旁坐下。
“你好歹也是个和硕特部的公主格格,怎么把自己搞成了这副德行呢?”丹桂不可思议地皱起秀眉。
“到京城的路比我想象中辛苦多了。”瑞思丽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离家才一个月,我身上的钱就用光了,后来还大病了一场,本来以为自己撑不到这里就会死了呢。”
“真的?”青兰和丹桂万分同情起她来,却也觉得纳闷。“怎么,一路上没人照顾你吗?”
“我是一个人出门的。”能平安到此,连她都觉得是神的保佑。
“没带随从?”她们讶异地瞪大眼睛。
“没有。”她好骄傲地摇摇头。
青兰和丹桂的表情相当惊讶,完全无法相信一个弱女子能从遥远的西北横渡沙漠戈壁来到京城。
“你只身一人来这儿干么?”青兰骇异地瞪着她。
“我来找百猊贝勒。”她轻轻答。
“喂,七爷早已经不是贝勒,是王爷了,可千万别再喊错。”丹桂连忙提醒。
“他已经变成王爷了!”好惊讶,她以为能当上王爷的人都是老头子,像她阿玛那样。
“是啊,你是七爷的客人吗?”青兰慢慢把热水舀进大澡盆里。
“我不知道他愿不愿意把我当成他的客人?”瑞思丽低头思索着,一边漫不经心脱下厚重的大棉袄。
丹桂一接过衣服,立刻掩鼻大喊。
“好臭喔!你多久没洗澡换衣裳了?”
“有好几个月了吧。”瑞思丽尴尬地垂着头继续脱衣。
青兰和丹桂立刻同时捏起鼻子,就怕一不小心被她熏晕了。
随着瑞思丽最贴身的一件衣物落地,青兰和丹桂的眼珠子差点没掉下来。
“好白的皮肤!”她们惊讶地凑到瑞思丽身旁,凝视着她洁白光滑的裸背,不敢相信臭烘烘的一堆衣服内居然包裹着如此白皙柔嫩的肌肤。
瑞思丽被她们瞧得很不好意思,赶紧跨进澡桶内,让热水淹没她的双肩,卖力清洗着。
丹桂弯腰摸了摸她的脸颊,再摸摸她的肩臂,脸上粗糙干燥,身上则光滑白皙,两种肤触简直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我的天哪!”她摇头惊叹。“你的皮肤明明又白又嫩,可是怎么会把脸上的皮肤搞得活像个老太婆似的!”
“就是啊,脱了衣服前像大娘,脱了衣服后像姑娘!”青兰拍手轻笑着。
“关内关外的女子对容貌的要求真是大不相同,早知道这样,我就不会绞尽脑汁拚命晒红皮肤了。”瑞思丽一边洗净脸上的尘垢,一边笑说。
“我们看到太阳光躲都来不及了呢,你居然还拚命要晒红皮肤,什么毛病?”丹桂奇怪地掀了掀眉。
瑞思丽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到京城以后,发现京城女子很喜欢在脸上敷层薄薄的白粉,她不知道原来在这儿,透明白皙的肤色一点也不奇怪,反而是她死命晒出来的红脸蛋才令她们觉得突兀好笑。
“来,我瞧瞧你的脸。”青兰细细检查她洗净后的脸庞。“没关系,皮肤还没晒死,还有得救,一会儿我拿珍珠膏给你抹抹,不过要皮肤好起来可不是一天两天办得到的,你得每天搽珍珠膏、敖粉,时间长了就能把皮肤养回来了。”
“真的吗?谢谢青兰姐。”灿然如星的眼眸漾出了满怀希望的光彩。
“仔细看,你的眼睛也挺漂亮的,如果不是弄坏了皮肤,应该是个顶美的姑娘。”丹桂可惜地说。
“我洗好了。”瑞思丽怯怯地一笑。
“来,这儿有干净的衣服,你先穿上。”青兰帮着她穿上柔软丝质的衬衣,再套上紫红色春绸丝棉的棉袄,外面罩着葱心绿的大背心,原本洗得莹白发亮的肤色,又被这身暗色的宽大服饰掩盖了去。
“这衣服好大。”她晃了晃过长的衣袖,憨憨地一笑。
“你只能穿青兰的衣服,要是穿我的可就更大了。”丹桂自嘲地笑说。“明天有空我再帮你找合适的衣服,这套就将就着穿吧,怎么样?洗完澡舒服多了吧?”
瑞思丽感激地点了点头。
“再过来躺这儿,我们给你把头发洗一洗。”青兰弄来了一张长椅和一大盆热水。
瑞思丽依言躺下,让她们替她解辫子,不过这辈子她还没让人这么侍候过,浑身老大不自在。
“你好大的面子,我们姐妹除了侍候七爷,还不曾侍候过别人洗头呢。”丹桂格格地轻笑。
“是吗?我跟两位姐姐正好相反,我常帮人家洗头,却不曾有人帮我洗过头呢,改天换我帮两位姐姐洗头好不好?”瑞思丽诚心诚意、诚惶诚恐地说。
“好哇!”青兰没跟她客气,只是手中纠缠的长发梳理得她直想发火。“呦,头发怎么打结成这样,硬得就跟钢丝似的!”
“你的头发好鬈,这是自然的鬈吗?”把她的头发梳开之后,丹桂好奇地一根一根挑起来看。
“自然的,可能是因为我的外公是洋人吧。”瑞思丽不自在地说出了自己的血统。“大概因为这样,所以我和我妈的头发从小就是鬈的。”
“原来是这样。”丹桂和青兰没有太惊奇的反应。
“两位姐姐不觉得我奇怪吗?”她们的反应太平常,倒让瑞思丽感到十分惊讶。
“那也没什么太奇怪的,七爷认识的那个传教士头发比你的还要鬈呢。”丹桂耸耸肩说。
“是啊,黄黄的头发,蓝蓝的眼睛,洋鬼子的模样真是奇怪。”青兰边帮她洗着头边笑。
瑞思丽听她们谈笑中并没有太歧视她的感觉,开心地傻笑起来,这辈子很少有人听见她的身世而不觉得奇怪讨厌的,她因此感动得都快哭了。
“还好我的外婆是回族人,除了把我妈生得头发黄一些、皮肤白一些以外,脸孔倒长得比较像回人,而我阿玛是蒙古人,所以在我身上几乎看不到我外公的影子了,否则下场一定很惨。”她太感动了,对丹桂和青兰完全敞开心房。
“你的外婆嫁给洋人,当年一定吃了不少苦吧?”丹桂同情地问。
“我外婆有没有吃苦我不知道,不过我妈倒是因为长相而吃了不少苦。”她轻轻叹口气,跟母亲吃的苦比起来,她的苦实在不算什么了。
“可以想象得到,非我族类嘛,一定怎么看就怎么不顺眼。”青兰丝毫不觉奇怪。“不过你阿玛娶了你妈以后,日子应该就过得好多了吧?”
瑞思丽耸耸肩,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毕竟在外人面前不好说自家兄姐的不是。
“好了,洗干净了,现在总算像点姑娘家的样子了。”青兰和丹桂俐落地帮她洗好了头发,拿块干布包在她头上。
“谢谢。”瑞思丽坐起身,慢慢用干布擦拭头发。
“瑞思丽,我问你,你为什么会跑到京城来找七爷?”丹桂正色地问她。
“我”瑞思丽呆了呆,嗫嗫嚅嚅地说。“我逃婚了。”
“逃婚!”青兰和丹桂同时瞪大了双眼。“你逃婚跑来找七爷,心里究竟打什么主意?”
“我没打什么主意!”她急忙为自己辩解。“他去年到和硕特部吊唁我阿玛时,对我的态度很亲切和善,所以逃婚以后,就直接想到来找他收留我了。”
“噢--”两人会意地点点头。“你爱上七爷了。”
瑞思丽蓦地红了脸,她的脸颊原本就红通通的,这下子更涨成了紫红色。
“我、我只觉得他人很好”“别解释了,我们都了解,爱上七爷的姑娘我们见得多了,不过倒没见过比你更大胆的,居然来个直捣黄龙。”丹桂贴近她耳畔暗笑低语。
“你这招还挺高明的,直接捣进咱们七爷无法见死不救的弱点,不过以你这个模样,怕当侍候他的婢女都不够格呢。”青兰大大摇着她细瘦的长指。
“我这个模样?”她摸了摸脸又摸了摸身子,困惑不解地。
“这儿是东亲王府,所有仆奴都要经过挑选,模样不够漂亮不够俊的,总管那边就先撂开了,哪里到得了爷的面前。”丹桂说明府里的现实残酷面。
“你别看丹桂现在这么富态样,就以为王府对奴仆不挑不拣,其实五年前丹桂她也是很瘦很美的,只不过有一回被七爷狠狠臭骂一顿之后,她就莫名其妙一直胖起来了。”青兰调侃着说。
“你少说几句没人当你是哑巴。”丹桂白了青兰一眼。
“瑞思丽,除非七爷拿你当贵客款待,否则照理是不会把你收留在府里的。”青兰笑着对她加强说明。
“那会把我赶走吗?”瑞思丽的双肩垮了下来。“我是逃婚的,哥哥姐姐一定不会原谅我,那个家无论如何是回不去了,那日在湖边他见了我就追着直问我的名字,我以为他并不讨厌我,所以才会很放心的来找他,现在可好了”
“等等,你刚刚说什么?七爷追着你直问你的名字?”丹桂吃惊地打断她的喃喃自语。
瑞思丽怯怯地点点头,不知道这句话哪里出了错?
“这可新鲜了,七爷居然会追着一个姑娘问她的名字?”青兰的目光开始重新审视起瑞思丽来了。
“我们姐妹服侍七爷整整半年以后,他才弄清楚我们两人的名字呢。”丹桂不可思议极了,百猊是个很懒得将注意力放在周遭人事物上的人,他懒得记人名、懒得记长相、懒得经营人脉、更懒得扩张自己的政治版图,他整日悠哉游哉的过日子,很少积极做过什么轰轰烈烈的大事。
“就我们姐妹对七爷的了解,他根本是个被懒神控制的人,而他居然会积极追问你的名字,真教人难以置信!”青兰脸上一副瑞思丽八成认错人的表情。
“瑞思丽,你和七爷见面时是在什么地方?”丹桂双臂环胸,认真地问道。
“新月湖。”瑞思丽渐渐感觉到气氛有点不对劲。
“你那时候是现在这个模样吗?”青兰的视线像要穿透她似的犀利。
“不、不是。”她有些紧张起来,舌头开始打结。“我那时候还没有很认真要晒红我的脸,所以那个时候我脸上的皮肤就跟身上的差不多白,遇见他的时候我在湖中洗澡,没想到他刚好也到那个湖洗澡去了”
“你们两个遇到时不会都没穿著衣服吧?”丹桂惊呼。“没有,谁洗澡穿著衣服呀。”瑞思丽低着头嗫嚅。
“这可有意思了。”青兰和丹桂相视而笑,两人一脸顽皮暧昧的模样。
瑞思丽不懂她们说的“有意思”是什么意思?
“瑞思丽,我们软你一个方法可以让七爷把你留下来,想不想试一试?”丹桂好玩地靠在她耳边轻声说。
“想、当然想。”她重重点头。
“好,跟我们回房去,我们好好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