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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节到了,戏班里头虽然大多是签了死契的,可只要有家人,花夷都会放他们回去吃个团圆饭再回来。反正官府那里都有文书,而且卖身契是和内务府签的,身份地位和那些卖身为奴的不一样,上了五等还能领些微薄的俸禄,就算有人想走,也得掂量掂量值不值得。
冷冷清清的戏班大院儿妤还有些不适应,走在湿润的青石地上,感觉身后留下了一串清晰的脚印,回头一看,却很快被一阵寒风给吹干了,什么也不剩。
这让子妤想起了身边的这些人,王修也好,唐筝也好,还有已经香消玉殒的青歌儿也好......他们虽然都曾在自己的生命中留下了脚印,但始终什么也算不上,脆弱地经不起一阵风过。
可止卿不一样,他这些年来对子纾的照顾,对自己全心全意的爱护,比亲兄弟还要亲。
子妤已经下定决心,若唐虞的请求达不到让皇帝点头帮忙寻人的目的,自己势必要亲自上门,哪怕用生命来换取,也在所不惜。
只是这种想法,子妤对唐虞有所保留罢了。男人,总是会有一丝占有欲的。止卿虽然是唐虞的亲徒,但自己更是他的未婚妻子。如果在其他男子的事情上自己显得太过冲动和不顾一切,在子妤看来,这是对唐虞的不公平和不尊重。
所以当子妤听到唐虞要帮忙解决时,心里真是有些说不出的感动和一抹想要完全依靠他的感觉。这些年来自己独自面对一切,或许有人能挡在前面替自己操心,替自己分忧,也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情。
想着想着,子妤已经来到了南院的门口,一眼就瞧到阿满正从房间出来,摸出钥匙将门锁扣上。
“阿满姐,小心!”子妤见她肚子高高隆起,厚厚的棉衣几乎都罩不住了,动作也显得笨拙迟缓,赶忙小跑着上前扶了她。
“我不过是孕妇而已,又不是什么病人,你们一个个的都这样,我觉得自己真是没用的很。”阿满嘴上这样说,却笑眯眯地任由子妤牵了自己的手,小心地下了台阶来。
将阿满挽得紧紧的,子妤生怕她一不小心就摔了,嘟囔道:“我可不是担心你,是担心我的小侄儿被你摔倒了提前蹦出来。”
“这家伙,知道它父亲走了,不安分的很呢,天天折腾我,连觉都睡不好。”阿满低首,面含幸福地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就连抱怨,那语气听起来也像是在和肚子里的宝宝轻柔细语。
“对了”阿满拽紧了子妤的手臂:“你还没告诉我,四师姐在司徒府过得怎样呢?她是瘦了还是胖了?虽然我看得出她气色极好,但还是想晓得她的夫君待她好不好。”
“四师姐很好。”子妤笑着,细细给阿满讲起在司徒府和塞雁儿见面的事情:“她不但气色极好,整个人都不一样了呢。浑身上下满满地都是少奶奶派头,府里的下人也很尊敬她,司徒大人也待她一如己出,只是......”
“只是什么?”阿满侧头看着子妤,见她面露难色,心下一紧:“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你一定要告诉我,别瞒着我!”
“阿满姐,你可知四师姐嫁的是什么人家?”子妤不像太过直接,万一让阿满担心就不好了,毕竟她可是怀了足足九个月的孕妇,要是动了胎气,这大过年的连个稳婆都不好找。
点点头,阿满眼底浮起一股子涩意:“是王司徒的独子......他......听说身子有些不好,可到底不好到什么程度,四师姐不肯说。外头的人也不清楚这些高官豪门家中的隐秘之事儿。”说着,阿满重重捏了捏子妤的手:“你去这一趟,见了司徒少爷没有?他到底有什么隐疾?四师姐不会年纪轻轻就守活寡吧!”
“呸呸!”阿满刚一说出口,就狠狠地打了自己一个嘴巴子:“瞧我这张嘴,不算不算,老天爷,您可千万别听进去了。”说完,还赶紧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
犹豫着要不要将司徒少卿的真实情况告诉阿满,子妤蹙了蹙眉,可想着塞雁儿那么心甘情愿,司徒少卿待她也是爱护有加,一时间却有些不愿打破这些存在自己心底的美好景象,便道:“只是带了些出娘胎就有的先天之症罢了。不过四师姐知根知底,司徒府也没有给她隐瞒。她既然嫁了过去,如今也过得很开心,咱们就不用太过杞人忧天了。”
“四师姐这一辈子都要强,在戏班一直被大师姐压着不能出头,如今寻了门表面光鲜的好亲事,我真希望她能幸福才好。”阿满说起来,语气有些唏嘘,眼角也带着几分微微的湿润。
知道阿满和塞雁儿的感情亲如姐妹,子妤有些庆幸自己没有向她吐露实情。其实在自己看来,塞雁儿嫁给司徒少卿,恐怕早就想开了。
身为司徒府的少奶奶,虽然夫君命不久矣,但她的身份地位却并不会因此而减弱半分。若能在这一两年里怀上孩子,她将来就是司徒府正儿八经的女主人。若是怀不上,相信王司徒也会从族里过继一个孩子在她的名下,将来承继香火,侍奉她终老,她一样能稳坐司徒府女主人的位置。
像塞雁儿那样的女子,需要的恐怕不会是一个单纯的婚姻。婚姻背后能够带给她的巨大利益,这才是吸引大的最重要因素。
可惜阿满心思单纯,恐怕还认不清塞雁儿所渴望的究竟是什么。她自己如今幸福的好像在云端,若知道塞雁儿注定要孤独地做一个豪门寡妇,恐怕久久都不会释怀的,不如瞒着她好。
“咦,唐姑娘没有回江南吗?”
趁着子妤低首沉思的时候,阿满向着迎面遇到的唐筝打了声招呼。
抬眼,看到唐筝含笑而来,子妤对她不由得多了几分好感。
无论她的目的是什么,能够不与王修同流合污,这点子妤都觉得很欣赏。毕竟她身份特殊,若真如了王修之愿站出来指责自己和唐虞,那她的影响力绝对会对两人造成极大的伤害。
所以脸上扬起一抹真挚的笑容,子妤扶了阿满一起迎上前去:“师妹,今晚我们在海棠院包饺子放爆竹,你也一起来吧。
阿满也连连开口道:“这戏班里头如今人都走的差不多了,你一个人过年节太冷清,不如大家一齐才热闹。”
并不意外花子妤会对自己从态度淡漠到亲切热情,唐筝却摇摇头:“多谢师姐和阿满姐的好意,我答应了一位师妹,去她家做客,一起守岁。等会儿就要出门了。”
阿满见她并无推脱之意,只当是真的有安排,便道:“既然如此,那就不勉强了。只是你一个人出门,要小心些。”
子妤却有些了然,心下一动:“既然师妹要出门,不如我送你一程吧,这年节的时候,连街上也清冷的吓人。你稍等,我先扶了阿满姐回海棠院,可好?”
本想直接拒绝,想着那时候唐虞一回来,她就疏离冷落了自己,唐筝心底里也趁此机会想和花子妤开诚布公的好好谈谈,便点了点头:“那就劳烦师姐了,我先去门房师父那儿要车撵,您先好好扶了阿满姐。别慌,我不赶时间,还是她最重要。”
......
将阿满送到海棠院,子妤进屋去和子纾茗月他们打了声招呼,便提了把油纸伞以防天色晚了落雪,直直去了前院门房那儿。
外罩了一件踏雪寻梅枝头俏的锦绣大耄披风,唐筝斜倚在漆黑的院门边,背影看她站的很直,任阵阵寒风掠过,也没有动一下。
单单是这个清濯的背影,花子妤就看得出来,唐筝是那种心气非常高傲的人。
她被唐家收为童养媳,却并没有就此认命,只甘于成长为一个卑贱的卖身小媳妇。而是依靠自己的魅力取得了唐母的信任,当她女儿一般养大,还容许她在外面抛头露面学本事。
或许有一天,她翅膀硬了,就会飞离那块让她蒙羞的土地。这点,花子妤看得出来,唐虞看得出来,唐母应该也看得清楚明白,所以才会默认她以寻找唐虞为理由,许了她独自来京吧。
摇摇头,子妤不愿想的太多,唐筝到底是为了唐虞,还是只是找个借口能够重新活一个自己的人生,这都不是自己所关心的,只要她没有做出任何不利于两人的事情,这就行了。
“师妹,车撵可备好了?”
子妤迎了上去,见外头果然已经开始有细细的飞雪扬起,赶紧撑开了手中的油纸伞,挡在了两人的头顶。
唐筝回过头,见花子妤为自己撑伞,并未拒绝,只含笑点点头:“驾车的师父在外等着呢,咱们启程吧。”
“怎么在这外头等,快上车吧,要是染了风寒就不妙了。”子妤见她唇色几乎没有带几分红润,伸手握了握她的手,冰冷的只有微弱的温度,赶紧把揣在怀里的手炉塞给了她:“你从江南来,这里的气候极冷,要是不习惯就随时把手炉揣上。”
“多谢......”不知为什么,唐筝握着残留有花子妤温度的手炉,竟有些感动的情绪从心底流淌而过:“若是你我不是以这样的身份相遇,或许,能成为知己之交也说不定吧。”
“我们不是还有机会吗?”
子妤眨眨眼,心底也释然了几分,笑意中透出了几分能够让冰雪消融的暖意来。(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