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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义县长叶百川一下飞机,就看到仁义驻京办主任刘梅正站在停机坪边。他心里一阵发热。刘梅也看见了他,走过来,提过他的包。叶百川就势握了下刘梅的手,两个人停顿了会儿,目光交织着。刘梅道:“上车吧。”
车子是广本。刘梅先将包直接放到后排位子上,自己开车,叶百川就坐副驾位。她正要发动车子,叶百川突然伸过头来,在她右脸上亲了一口。
她笑道:“那么多人呢。开车了。”
论年龄,叶百川比刘梅要整整大20岁。刘梅29岁,叶百川49岁。刘梅一头黑发,而叶百川几乎是秃顶。叶百川的秃顶据说是家族遗传。他35岁就开始掉头发,到40岁时,基本上是寸草不生。他也曾到北京上海等地的大医院看过,民间偏方也不知用过多少,统统都没有效果。过了45岁,他索性不再瞎折腾了。何况就在45岁那年,他从副书记转到了县长的位子上。也正因为当了县长,认识了当时正在县一中当教师的刘梅。然后一切都像命中注定的一般,两个人走到了一块。在第一次性事后,刘梅说叶百川的秃顶秃得有风度,这话让叶百川心绪激动,不仅又战斗了一次,而且从此以秃顶为荣了。不过,他们的关系没能坚持多久。一年后,叶百川在财政局当股长的妻子将他们堵在了宾馆的房间里。当然都没有声张,叶百川的妻子让他们当面写下了保证书。这保证书果真起了些作用,后来的一年,他们基本上没有再来往。可是前年年初,一个很偶然的机会,两个人在街头相遇。叶百川那晚喝了点酒,正往政府走。刘梅一个人正回宿舍。没有多余的话语,两个人一道在刘梅的宿舍里,重回往昔。一个月后,在叶百川的建议下,仁义县成立了驻京招商办。刘梅任主任,另外一个招商办成员是原来的政府办副主任添作成。添作成儿子在北京,老婆正在北京带孙子。他乐得挂一个驻京办副主任的名头,其实根本就不到驻京办来上班。这样,仁义驻京办其实就是刘梅一个人,既是主任,又是办事员。这刘梅一到北京,竟然活络得让叶百川也不敢相信。不到半年,京城许多部委都有了熟人,有的甚至成了朋友。两年来,仁义县通过驻京办争取了近3000万的资金。叶百川在仁义的大小会上,对此很是表扬了一番,说:“现在就是要重用人才。人才就是生产力。仁义驻京办就是鲜明的例子。一个驻京办,每年能争取上千万资金,这比一个年产值过亿的企业还来得实在。”今年年初,仁义重奖经济发展功臣,刘梅自然也在列,奖金20万。听说她一拿到奖金回到北京,就请了所有的朋友好好地聚了一次。刘梅性格直爽,与很多朋友都是以兄弟相称。
仁义驻京招商办在五环之外。因为来得迟,并没有找到合适的房子。现在的房子其实是租用宾馆的房子,共3间,分别是刘梅的办公室,卧室,添作成的办公室。仁义有人进京,如果来京办的话,就直接住这家宾馆。北京城里,大大小小的驻京办上万家,但有自己产权的房子的,并不很多。各省驻京办几乎都有大楼,早年就有着名的“七省大院”在马甸南路那边,是由赣、湘、鲁、闽、浙、吉、苏七省于上世纪90年代联合建设的,是七省驻京办的所在地。当然,现在这幢六层建筑已显得陈旧,可是风光依然,人来人往川流不息,连系着各省与北京各部门。在农展馆那边也有很多省的驻京办大楼,冠以省名的大厦就有四五座之多。这些大厦,除了各省驻京办办公之外,大部分还都配套建有宾馆,有的还是四星级或五星级宾馆。个别大厦内,还有高档的休闲场所。每到黄昏,总能见这些大厦门前,不断地有车子来来往往。有驻京办的,有中直各部门的,谈工作,喝酒,休闲一切在静悄悄地进行,一切都是那么的神秘和朦胧。
地市一级的驻京办比起省级的,就差得太多了。南州市驻京办位置倒不错,在后海边上。这一切得益于首任南州市驻京办主任吴南。吴南喜欢书画,当初选择驻京办地址时,他一下子就看上了现在这个四合院,花了20多万买下来了,如今市场价已经涨到了1000多万。在南州驻京办的四合院边上,就是着名的“潍坊之家”这里曾经是潍坊驻京办的所在地,不过,如今驻京办已经撤了,四五千平米的四合院就一直闲置着。县级驻京办似乎都没有自己的房产。要么租房,要么住宾馆。当然,也有的是设在当地在京人士的企业或者公司里。仁义驻京办刚刚成立时,并没有配车。第一笔400万的财政扶持农业项目资金争取到后,叶百川专门从财政拨了一笔钱,给驻京办配了车子,就是现在刘梅开的广本。明黄色的,鲜艳,俏嫩。叶百川看着刘梅,呼吸着混合了刘梅身上气息的空气,他似乎有些沉醉了。
叶百川这次进京,是专程到国务院扶贫办汇报的。仁义的一个山区开发项目搁浅了。县老贫办主任王福,明天就到。叶百川是提前直接从省城坐飞机过来的。上午他在省政府那边开会。开完会就赶到机场。在飞机上,他就想着刘梅的样子,想着那年轻而充满芳香的隐秘花园已经有两个月没有见到刘梅了。上次刘梅回仁义,他出差了。
车子在宾馆停下,两个人上了四楼,一进房间,叶百川就急切地关上门,抱住刘梅,用力地啃了起来。房间在旋转,两个人也在旋转,转着转着,叶百川有些不能自持了。刘梅却推开了他,说:“等等吧,先洗下,休息会儿!”
叶百川没有松手,而是加大了手在刘梅身体上滑行的速度。刘梅娇喘着,就在叶百川要将她抱到床上的时候,手机响了。
叶百川没接。
手机继续响,他只好接了,是县委书记范任安。叶百川“嗯”了声,范任安说:“听说到北京了?”
“是啊,到扶贫办。就是那个项目,我得来再督促下,不然就”叶百川说着,手从刘梅的左胸移到了右胸。
刘梅低着头,范任安道:“那好吧,回来后要开书记会,有些人事要动一下。”
叶百川又“嗯”了声,便挂了电话。范任安是去年才从市里下到仁义当书记的,本来,叶百川信心十足地以为自己会顺理成章地当上书记,结果却迎来了空降兵。范任安比叶百川小10岁,是南州最年轻的县委书记,在全省也是数得上的几位年轻书记之一。因为年轻,所以在叶百川的眼里就明显地“轻”了一点。两个人在一块配合的这8个月,县里大事其实都是叶百川说了算。范任安好像也乐于接受这种模式。不过,最近叶百川发现情况有些变了。比如人事。范任安即将开始他上任后的最大规模的一次人事调整,事前居然没有征求叶百川的意见,直接就让组织部操办了。刚才范任安说要开书记会定人事,也许就不会像以前那样一边倒了。叶百川想着,心里就有些烦,也有些不快。他的手从刘梅身上滑开,刘梅进了卫生间,然后出来道:“水温调好了,快点洗吧!”
叶百川边冲洗边想着范任安。县委书记与县长闹矛盾,这是中国县一级官场最普遍的现实。范任安的前任就与叶百川矛盾公开化了,结果是被市里狠狠地批评了一顿,调到市旅游局当局长了。范任安应该知道这些,因此前8个月,他低调、稳妥。但是,他毕竟是书记。他得从人事入手。叶百川已经有些习惯了范任安的“放手”要是突然一收紧,他还真的有些不适应。不过,最近叶百川也找了下省里领导,想换一下位置。省委齐副书记也答应他,会帮他做些工作。毕竟也是当了5年的县长嘛,到另外的县当个书记也是理所应当的。
洗完出来,刘梅正在打电话。叶百川听到她哥哥长哥哥短的,就有些难受。他走到刘梅边上,抱住她,又摁了她的手机。刘梅说你先上床,我也冲一下。叶百川只好放了手,躺在床上。刘梅进了卫生间,他拉过被子,反复地闻了闻。除了刘梅的气息,似乎没有其他的气息。他放心了,百无聊赖地望着屋顶。窗外天光渐暗,城市正从白日的喧嚣里一点点走向岑寂。
叶百川望着,忽然有些忧伤。
刘梅的手机响了。手机就在床头的柜子上,他拿起来看了看,号码显示是强哥。
“强哥?”叶百川咯噔一下,放回手机。手机继续响着,如同春日夜晚固执地叫春的老猫。他躺下来,刚才那忧伤更深了一层。终于,手机安静了下来。
刘梅从浴室出来,直接就上了床。叶百川却没动。刘梅笑着,在叶百川的胸前磨蹭了会儿,问:“累了?”
叶百川摇摇头,刘梅又撑起来,抚着他的秃顶,渐渐的,叶百川开始按捺不住了。他猛然地翻过身来,像只下山的饿虎,扑向了刘梅。刘梅惊叫着,很快就被覆盖了
叶百川平躺下来,呼吸也慢慢地均匀了。他看着刘梅,这个年轻的女人,真正地属于过自己吗?也许属于过,也许压根就没有属于过。这样想着,忧伤又再次袭来。他侧过身,正想休息会儿,刘梅的手机又响了。
刘梅拿过手机,看了看,然后又望了下叶百川。叶百川没说话,她才接了。
“强总啊,你好!”还是刚才那个强哥的电话。刘梅背对着叶百川,手压着听筒。
“梅子,快过来吧?”强总道。
刘梅说:“快了。6点。”
叶百川身子颤了下。
强总似乎还说着什么,刘梅道:“你就等着吧,到时再说。”
放了电话,刘梅转过身来说:“池强池总,我昨天告诉他,你今天过来,他说非得请你坐坐。”
“啊!”池强是仁义人,现在在北京搞演出经纪。就是将一些北京的明星们组团到各地演出。叶百川见过一次,那次池强回仁义,带了个才十几岁的电影学院的女学生。池强自己也40出头了,早年在仁义乡下有过一次婚姻,但很快散了。据说后来就一直单身。这池强竟然与刘梅叶百川开玩笑似的问道:“你不会被他经纪了吧?”
“这”刘梅眼睛瞥了下,低下头用头发撩着叶百川的颈子,说:“你看我像吗?除了县长,谁敢经纪我?”
叶百川“哈哈”一笑,转了话题,问:“扶贫办那边联系了吗?”
“联系了。等明天邹主任他们一来,就过去。最好明天晚上,请开司长他们一次。”刘梅继续道:“这开司长有个性,人也潇洒,喜欢搞些小活动。”
“就怕他没爱好,只要有爱好就好。”叶百川说着又问:“时间差不多了吧?”
刘梅看了看手机,说快了,就想起床。叶百川却又抱住了她,两个人云里雾里又做了一次。刘梅笑着,说:“猴急,哪像个县长?晚上还早呢。等会儿身体亏了,酒都喝不下去。你们这些人哪!就是:为了位子,不要命;见了女人,不要身子。”
叶百川让刘梅给他拿了支烟,点着。人说饭后一支烟,赛过活神仙。其实,做这事后一支烟,比神仙还神仙。烟雾一升腾,叶百川的忧伤就全消失了。他想到范任安,这小年轻人,竟然也他猛吸了一口,然后拨通了组织部长姚萍的手机,问是不是要动人事?姚萍说是的,任安书记打了招呼。叶百川问都动哪些人啊?我这个副书记可是一点也不知道啊!姚萍一听这口气,就知道叶百川是问罪来了,就笑着道:“百川县长能不知道?你要不知道,我们组织工作还有原则吗?百川县长正在北京吧?我正等你回来,好向你汇报呢。”
姚萍这话说得既原则,又通透,叶百川也不好再说了。何况他本来也就是点一下的意思,并不想多当真。组织部长说起来是管人事管干部,但能管得了几个?组织部长管的更多的是程序,是规章,是过程,是形式。
晚上,池强在东来顺请叶百川。同来的还有一男一女。男的头发比女的还长,看样子五十来岁,女的则只有二十六七的模样。叶百川乍一见,觉得这女人有些眼熟。平时,叶百川很少看电视,但晚上回家酒醒后,则非得看11点以后的电视剧。好像这女人就在某部片子中出现过,演一个风尘花魁,风流野性,给叶百川留下了极深的印象。但他没说出来。大家坐定,池强先是隆重地介绍了叶百川县长,然后介绍说:“这是艺术团的刘导,这是贾艺,着名影星。”
叶百川伸出手,刘导只是点了点头,贾艺站起来,把手放在叶百川的大手里,说:“叶县长好型,刘导,要是上片子,一定大发。”
“那倒是!”刘导附和了下。
叶百川先是没弄明白,想了下,才清楚,便尴尬道:“我不是型,是有特色。现在是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嘛,什么事都得讲究特色。有特色就有生命力,有特色就能不断发展。谢谢贾小姐抬爱了。”
池强在边上打趣说:“下次刘导得安排个片子,让我们叶县长的光辉形象也感染感染全国人民。让贾艺做叶县长夫人,这一配,就绝了!哈哈,是吧?”
大家都笑,刘梅低着头,看着手机,然后抬头对叶百川说:“邹主任和叶总他们明天上午到。”
喝着酒,池强和刘导还有贾艺就说到圈子里的事。说起马上就要开庭的某银行的一位副行长和两位女明星的轶闻,池强道:“那副行长我见过,长得实在不敢恭维,怎么她们就刘导啊,我一直想探讨一下,这圈子里还有没有真正的爱情?”
“没有!”刘导将杯子举着,晃了晃。
池强却道:“圈子里没有,圈子外还是有的。比如我,就坚信爱情的力量。”他说着,眼光却瞟向了刘梅。叶百川愣了下。刘导说:“圈子外我不清楚,反正我是不相信爱情的。妞妞,你相信吗?他妈的爱情,还有?”
贾艺笑了下,站起来,猛地亲了口刘导的脸,说:“我就是我的态度!”
大家都笑。叶百川却笑得有些勉强。池强问叶百川来京是不是为项目的事,叶百川简单地说了。刘梅说明晚得请开司长坐坐,如果池总方便一起吃个饭。池强说:“那不行,你们官场上的事情,我不方便,也不适合。不过,我倒是可以为家乡做点事,明晚我给你们介绍个女演员,那些平时看起来一本正经的司长、处长们,就好这一口。我保证能让他们叶县长,这不违纪吧?”
“吃饭违什么纪?哈!”叶百川说“池总这建议好,刘主任,我看可行。活跃活跃气氛嘛!”
池强又说到现在是市场经济时代,也是品牌时代。仁义要发展,还得做品牌。叶百川说怎么做?我们这山区小县,难哪!池强说其实不难。下次只要叶县长能拿个200万,我请一帮兄弟姐妹们去闹一闹,然后在中央台播一下,这品牌不就出来了?要宣传哪!酒香也怕巷子深,何况仁义这老酒并不真正的很香!
刘梅说:“这主意不错。叶县长,我看仁义可以搞。”
“200万哪!”叶百川道。
“不就200万?想想办法嘛。”刘梅说“强哥也赞助点,为家乡嘛!”
“那当然。就请刘导来担任总导,保证这演出能轰动。不过,也还得有个名目。各地都在搞节,仁义也搞一个吧?前几天,我接到陕北一个县的邀请,要搞香猪节。你听这名目?什么东西都能搞节。仁义哪样没有?我们也搞。叶县长,这事只要你县长一声令下,我池强立马就组织人。我个人一分钱不要,就当是奉献给家乡了。”
“这得谢谢池总。仁义特产丰富,还得从这上面做文章。我们的水果也多,不行就搞桃花节怎么样?”
池强摇摇头,刘导也说:“桃花节太多了。”
“那就梨花节?”
“这个我看行。人家都搞桃花,我们就来梨花。梨花一枝春带雨,多美啊!好!”刘导说“那得有看头,有几千亩吧?”
“那”叶百川迟疑了下,道:“也就200亩。”
刘梅明白叶百川这话有些夸张了,仁义是有梨花,可都是零星的。200亩的梨园,可能还只在叶百川县长的想像之中。不过,她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刘导又说了:“多少其实无所谓。到时搞节时,从其他地方将开花的梨树提前移过去,不就行了?去年我搞的那个西瓜节,那些西瓜都是当地政府发动老百姓从别的田里临时移栽来的。看不出来啊!谁还去较这个真?”
“哈哈,这倒是。”叶百川也笑了,秃顶在灯光下更加明亮了。
大家又扯到细节,到散摊子时,基本上达成了共识——四月初,清明时节,在仁义举行“中国崛室謇婊凇保毖敫吖娓竦难莩鐾盘宓饺室澹侔焓4蟮睦婊谧莩觯阊醒氲缡犹让教褰斜溃9佬窍蛉虿シ拧?叶百川竟然有些激动。作为一县之长,他是很想做事的,而且想做大事。这仁义梨花节就是大事,回到驻京办后,他还沉浸在这种激动之中。他在心里想了好几个经常在电视上露面的演员,如果这些人能去,仁义还愁不出名?一出名,商就来了。节庆搭台,经济唱戏,就得这么唱嘛!他越想越激动,以至于当他抱着刘梅滚烫的身子时,仿佛正抱着一枝梨花,他把所有的气力都压了上去。梨花颤动着,发出了巨大的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