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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们呆在原地,坐等着牛百万迷失在世界边缘的那颗惶惑的灵魂踏破无尽的迷途,重新回归人间的话,那么,我的故事此刻恐怕已经讲到尽头了——要知道,教会这个小脑萎缩的牛头人圣骑士如何辨认地图显然要比让末世君王来摧毁这个世界需要更长的时间。
不过,在法尔维大陆那辉煌壮丽的历史长卷中,每一个将世界从危亡之际拯救出来的英雄旅团中,从来都不缺少既聪慧机变、又无惧无畏的勇士,我们也不例外。当我正目瞪口呆地望着牛百万的尸体发傻,心中悲凉地感叹着我的牛头人朋友的命运怎会如此多舛的时候,降b小调夜曲展现出了他的果决和智慧。他急匆匆地冲着我们大喊了一声:“都别动,我去带他回来!”然后就光着膀子毫无防范地向前面的一大群亡灵卫兵冲了上去。
我从未见过这个一向机智狡黠的侏儒吟游诗人如此果敢勇毅,作为一个纯种的地底侏儒,他的身材一如既往地十分矮小,可是这一刻,我却觉得他那道毅然决然的背影如此的高大,竟让我从心底里生出一种想要去仰视的冲动。事实上我也确实一直都在仰视着他的背影——这是个上坡。
即便是面对着手无寸铁、赤裸上身的侏儒吟游诗人,那些武装到了牙齿的腐朽者卫兵们也不会表现出丝毫的仁慈——那死而复生的苦痛经历已经将这些人性中与生俱来的善良品质从他们的灵魂中彻底清除了出去。寒光闪闪的利刃争先恐后地落在降b小调夜曲的头顶,就好像一场狂暴酷烈的金属风暴正爆发在我们侏儒朋友的大脑门上。
虽然我从来没有亲身经历过这可怕的惨状,但想必被六七把重剑同时砍在脑门上绝不会给你留下什么甜蜜美好的回忆。不过,好在这种痛苦夜曲不需要忍受太久,当那些持剑的“白骨侍卫”第二次将重剑从他的脑门子上移开的时候,死亡就将我们的侏儒朋友从这场无情的单方面屠戮中彻底解脱了出来。
这个时候,我们当然已经意识到降b小调夜曲打算干什么了。既然在这里坐等牛百万的回归实在是遥遥无期,那还不如找个人认路的家伙陪他一起死到复活点去,再把他的亡魂从死亡的迷途中带回来。事实证明,这确实是个行之有效的好主意。时间刚刚过去了不到三分钟,这一对同生共死的好伙伴就同时从地上翻身坐起,成功地活转了过来。
“那么快?”丁丁小戈对于他们复活的速度感到十分惊奇。因为之前我们的死亡都是由牛百万使用魔法原地复活过来的,因此他好奇地追问道,“复活点到底在哪儿了?”
“就在副本门口,一出大门就正对着墓地……”降b小调夜曲忿忿地瞥了牛百万一眼,显然对他上一次复活前大费周章的灵魂之旅十分困惑不解。
“就那么近?”尽管我对牛百万的方向感从来就没有抱过任何希望,可这样的答案还是让我有些难以接受。
“你刚才是怎么走的?究竟跑到哪儿去了?”我惊讶地向牛百万问道。
“这个……”窘迫的牛头人圣骑士无言以对。
“鬼才知道他刚才跑哪儿去了!”降b小调夜曲一提到这事儿就一肚子牢骚——当然,如果我也因为牛百万的愚蠢而平白无故地牺牲了小明,恐怕脾气也比他强不了多少。
“恐怕连鬼都不会知道的吧……”丁丁小戈显然认为就连夜曲这样的结论都有点盲目乐观了。
……
因为魔狱战魂的存在,牛百万不用再和我一起顶在最前方,充当吸引敌人攻击力的肉盾了,这对我们每个人来说都是个好消息:我不用担心身边随时会飞来牛百万脱手砸偏的危险石柱,牛百万不用再提心吊胆地为自己的生命担忧,更重要的是,从战斗岗位上解放了出来的牛头人圣骑士有了更多的精力照顾战友。原本他的治疗法术一大半都要小号在他自己的身上,可现在我们终于也能够时常受到神圣之光的照耀和抚慰了。
“这就叫雨露均沾……”牛百万一边给帮忙恢复我们的生命,一边得意洋洋地卖弄着自己刚刚学会的新词汇。
“呕……”降b小调夜曲前一秒还在享受着神圣魔法的治愈功效,后一秒就立刻用一副恶心的表情盯着那团照耀在身上的白光,简直恨不得立刻就要摆脱它一样。
“你知道这个词儿是什么意思吗?”丁丁小戈翻了翻白眼,“不知道就别他妈瞎说,真恶心……”
“这个词儿怎么了?”牛百万一脸茫然,不知道自己到底说错了什么。在百思不解的情况下,他转过脸来谦虚地向仙女下凡求教道:“这个词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吗?”
仙女下凡脸色通红,羞怯地低下了头去……
……然后立刻变身成一头巨熊,猛地一巴掌挥过去。我只听见“咔嚓”一声脆响,然后牛百万的脑袋就以一个及其夸张的角度牛向了自己的后背,差点绕着脖子转了一圈,只是看着他那副模样就让我的脖埂子觉得一阵抽搐。
真奇怪,这个词儿有什么不好的么?
这些涉空者们的语言习惯哟……我实在是想不通啊想不通。
不管怎么说,牛百万的归队大大增长了我们的力量,原本我们应付起来有些艰难的对手们如今已经变得得心应手。不但如此,密集的战斗对于我们每个人来说既是艰难的考验,同时也是一种非常有效的锻炼。当我们的双脚站在要塞地牢的门口,即将面对敌人的第一个邪恶首脑——亡灵巫妖阿•维萨里的时候,丁丁小戈、仙女下凡也都已经升上了五十级,降b小调夜曲也早就已经达到了四十九级。
地牢的大门是两扇对开的铁栅栏,里面黑魆魆的一片,我们只能扶着墙壁模模糊糊地向前摸索着。走了大约五十步左右的距离,前方出现了两团紫色的火焰。这两团火焰漂浮在半空中,冷冷地燃烧着,让人感受不到一丝火焰的热度,甚至让人感受不到一点光明的暖意。我们循着那火光向前走去,一直走到距离它们接近十步的地方才看清楚,那两团火光被笼罩在一个巨大的白色头骨之中,正是我们面前这个巨大腐朽者怪物的灵魂之火。这个亡灵怪物有着普通人类的形状,但除了肩头上的一双臂膀之外,肋骨间也同样长出了一双手臂。他的身上穿着白色的长袍,正趴在一张大号的石台上面,四只手臂不停地舞动着,将石台上的各种药剂掺杂在面前的一台名叫“魔力融合器”的仪器之中。
我注意到这个仪器就像是一个蒸锅,中间是一个大大的透明容器,从容器的中央向外延伸出一个圆形的水晶管。管子中间有一道阀门,从管子里不时折射出的各种光线来看,在这根管子中似乎环套着不少漏斗状的过滤口——我实在无法想象什么样的巧手匠人才能在不破坏管壁的前提下将水晶管子的内部雕刻成这么复杂的形状。
在容器中浸泡着一个不知是什么动物的完整大脑,整个脑子都浸泡在一种散发着气味的药水之中,已经别泡得发白。他将一瓶粉末和一瓶液体倒进容器里,然后一边用一根长棍轻轻搅拌,一边低声吟诵起一个拗口怪异的咒语——尽管我对这个咒语一无所知,可只是听着它的古怪的发音就让我觉得毛骨悚然,一股寒气从心底里窜上胸口——随着这个咒语的念诵,容器内的液体渐渐翻腾起来,从下向上滚出很大的泡泡。
一层浑浊的颜色随着液体的沸腾渐渐从大脑中向外扩散出来,虽然这团颜色蔓延得很快,但却始终没有散开,更没有溶化在液体之中。我甚至不能确定它是否存在——尽管我看见了它的颜色,但我实在无法叙述它的模样——那好像是一团气体,可比气体还要透彻;它隐隐发出诱人的光泽,可我又看不出这光泽到底从何而来。
终于,这团物质被完全从大脑中剥离出来。亡灵的一只手轻轻旋开阀门,那团东西好像遇到了什么巨大的引力一样,“倏”地一下子被吸进了水晶管道之中。他在管道中不住地向前蠕动,每经过一个滤口,颜色都会变得更加浓重一份,给人的存在感也越强。
当它终于完全穿过这个水晶管道,进入到另一端连着的一个雕刻着五棱魔法阵的水晶容器中时,原本浑浊难辨的颜色已经彻底变成了密不透光的黑色。这团黑色的——我真的很难决定用什么名词来定义它才好,或许只能说它是团“黑色的东西”吧——这团黑色的东西在这个容器中重新聚合、收拢,渐渐地凝结成了一个圆球的模样。我从没见过如此完美无瑕的球状物,它给我一种强烈的感觉,那就是:它比这世上一切圆形的东西都要圆。这种物质似乎并不受到这世上其他力量或者是误差的干扰,简直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完美无瑕的存在。
毫无疑问,这个专注于眼前奇妙试验的亡灵,就是此间一切腐朽者的首领、天才的亡灵魔法掌握者和创造者——阿•维萨里。尽管明知道他是我们此行最重要也是最危险的敌人之一,但是我心中的敌意却远远小于对这个异族邪法师的敬意。以我苦心孤诣不断学习掌握的炼金术学识,仅仅能够看出他正在从那具动物大脑中提取出某种纯粹到了极点的精华物质,却对这种高超精妙到了极点的知识和技巧完全无知。作为一个草菅人命、在你的同胞中制造了大量杀孽的残忍凶徒,无论你对他怀有多么强烈仇恨都不过分。
但是,作为一个学者,他渊博的学识、天才的构想、对物质本源超凡的理解……即便你对这一切仅仅了解一些皮毛,也绝无法遏制自己对他发自内心的崇敬和赞叹。
这是一个在求知道路上蹒跚学步的幼童,对站在知识顶峰的大师理所当然的敬佩之情。
令人鼓舞的是,我作为一个勤奋好学的人族青年,在阿•维萨里先生的眼中显然比一个普通学徒具有更重要的学术价值……
“啊哈,太好了,新鲜的标本!你们将会为生物灵魂学的研究做出巨大贡献,我或许应该把你们的名字署在我的论文前表示感谢……”
作为一个半吊子炼金术士,这大概将会是我一生中最接近学术巅峰的时刻了吧?对于这份巨大的荣誉,我的心头居然感到了一丝犹豫。
“……当然,排在你们名字前面的,还有三百多只野狗。”说着,邪恶的亡灵法师桀桀怪笑着,随手指了指浸泡在器皿中的那团动物的脑浆。
我立刻抽出腰间的长剑,立场坚定地决心婉然谢绝这份盛情的邀请。
……
在这个各种魔法力量被广为利用的世界上,亡灵系魔法是众多魔法流派中比较罕见的一个分支。对于这种魔法经常存在着一些争论,有的人认为这是一种类似冰、火、电系之类元素法术的自然魔法,是一种被称为“暗元素”的未知物质引起的,这玩意儿还有个挺新潮的名字叫做“反物质”。
另外还有一部分人认为这是一种类似牧师的神圣系、德鲁伊的自然系或是术士的妖魔系之类的法术,同样是借助于召唤遥远时空之外的异界强大存在而产生的力量,只不过牧师祷告的对象是伟大的至高神、德鲁伊教徒所崇敬的是自然女神、与术士们签下灵魂契约的是些不知道藏在那个犄角旮旯里的乱七八糟的各色魔怪,而亡灵巫妖们的强大魔力则来自于统治着永恒黑暗之界的死亡女神苔芙丽米兰斯。
这种针锋相对的学术争论在法尔维大陆上持续了几百年,可笑的是所有参与争论的伟大魔法学者们没有一个会使用哪怕是最初级的亡灵系魔法,原因很简单:这种神秘的魔力对于施法者的身体条件有着比较苛刻的限制——只有经过了死亡洗礼的腐朽者才有可能掌握这种罕见的法术。
遗憾的是,那些亡灵巫妖们显然都没有大陆学者们这种追求真理的钻研精神,更重要的是,他们好像也没有著书立说大打口水仗扯牛皮糖的闲工夫——在有迹可查的权威历史资料中,所有著名和非著名的亡灵巫妖们似乎都把他们毕生的经历投诸到毁灭世界这项极没有前途的事业中去了——当然,他们也无一例外地全都失败了。
从结局上来看,他们的无聊程度其实也和法尔维大陆上那些活蹦乱跳生机盎然的魔法同行们差不了太多。
但是,无论学术界的纷争和对立有多么剧烈,有一条是得到了公认的:亡灵系魔法绝对是一种黑暗、残忍、以杀戮为目的的暴虐魔力。
这一点我们已经深深地体会到了……
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咒语过后,一道锋利的尖啸犹如一把锥子般扎进了我的心头。这并不是我的耳朵听到的声音,它是从我的心底突起,深深刺入了我的意识之中。这无形的魔力仿佛直接穿透了我的灵魂,将我的精神一点点撕成碎片。在这残酷魔法的蹂躏之中,我虽然感觉不到身体上的疼痛,却被灵魂的痛楚折磨得精神恍惚。我所引以为豪的坚盾和重甲,在亡灵巫妖的“灵魂悲鸣”魔法面前根本起不到丝毫的防御作用。
经受住了第一轮攻击,降b小调夜曲立刻吟唱起了一支增强意志、抵御精神攻击法术、提高魔力和斗气恢复速度的“意志战歌”,可维萨里的手段并非只是如此而已。他四只手臂同时向上高举,凭空召唤出了四支白骨拼接成的长矛,长矛的周围还缭绕着一团黄绿色的腐臭气息。这四支长矛并没有像我预料的那样飞射出来,而是围绕在他的身前,旋转成了一团。当我冲到他身边时,其中的两支自动地向我飞刺过来。
幸亏我躲闪的及时,骨矛只是擦伤了我的左肩,削去了我不到一百点生命,另一支则刺伤了我的手臂。可很快我就发现,这种主动防御的魔法召唤物不但具有相当威胁的杀伤力,同时有着让人头疼的毒性伤害,更具有强烈的腐蚀效果,将我铠甲的防御力一下子降低了三十多点,耐久度也减少了三点。
“圣骑士注意解毒,术士把战魂放出去!”丁丁小戈也引来了两支骨矛的攻击,侏儒族躲闪几率的加成帮了他的忙,他井然走运地毫发无伤,一边挥动着短剑冲着悬浮在空中的骨矛猛砍,一边大声指挥道。
在丁丁小戈的指挥下,魔狱战魂硬顶着亡灵巫妖的攻击魔法向他逼近。这种来自异界大陆的魔物仿佛没有痛觉一样,正面承受了两记“血肉爆弹”的攻击也没有使它放慢前进的脚步。不过丁丁小戈还是小心地使用了“灵魂平衡”,将自己的一半生命力分给了役使魔。
一旦冲到三步的距离之内,阿•维萨里所要面对的就是一场公平而野蛮的生命消耗战,而这,通常都不是一个魔法研究者的强项。尽管他的亡灵魔法威力依旧不容小觑,但在半兽人术士的“灵魂平衡”魔法下,魔狱战魂的生命始终保持在一个安全的数值上。而牛百万和仙女下凡脸着地又总能及时地为丁丁小戈补充生命,好让他有更多的资本去维系役使魔的战斗力。
当护身骨矛的魔法时效终于结束后,我和夜曲立刻加入了围攻亡灵巫妖的战团,这更加速了他的灭亡。虽然他也曾第二次使用“灵魂悲鸣”让我们陷入短暂的混乱,借此机会脱出我们的围困,可牛百万及时召唤出了一枚“神圣之锤”,将他当场砸晕过去,重新陷入了我们的包围之中。
或许是之前的磨炼提高了我们的级别,增强了我们的力量;或许是身为研究人员的阿•维萨里确实不擅长战斗,五十七级首领的身份未免有些名不副实。总之,这场战斗比我们想象得要轻松的多。虽然他海量的生命力让我们颇费了一番手脚,但自始至终我们都没有遇到真正的危险,他的攻击力固然强大,但在我们在牛百万和仙女下凡两个人的支援下尽可以支持得住。
等到牛百万挥舞着他的大石柱凑热闹地加入战团,这场战斗就已经进入了尾声。没多久,这个长着四只胳膊的腐朽者就变成了地上的一堆碎骨,彻底断绝了享用我们这群新鲜标本的念头。
在打扫战场的时候,丁丁小隔从他的尸体中翻出了一个镶嵌在铜质架子上的透明水晶器皿,上面写着“融合器的零件一”的名字,并且注明了“炼金术士专用”的字样。想起刚到地牢时阿•维萨里所做的那套复杂的试验,我的心中一动,将它和石台上的那套仪器对比了一下,发现除了大小不同外,这确实应该是那套仪器的一部分。
这东西或许会派上大用场——我这么想着,顺手将这个不完整的零件扔进了自己背囊。
(修改了零件的名字,然后发现字数少了,起点不让发。都怪我前一章的PS写得太多。
那就多说几句。
小弦子是9月21日的婚礼,如今正是千头万绪纷纷扰扰的时候。据我自己估计,写不出东西来也和这件事情有很大的关系。因为从来都没有结婚的经验,所以现在还很难保证婚后的创作会是个什么境况。
按照现在这样的态势发展下去,估计至少从结婚前一个星期开始,小说就得暂时搁一搁了,而且有可能要搁上它一个多月——我对自己蜜月旅行期间坚持写作的毅力不抱任何希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