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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会儿,裴南青便跟着江沐之的身后进了门,江沐之大约还没跟他说叫他来的原因,他步伐轻快,圆圆的眼睛清亮,“姐姐,阿青来啦!”
裴南青拉了个板凳坐在裴若岁面前,两条小腿在空中晃悠着,乖乖巧巧地看着她。
“阿青。”裴若岁轻声喊了下他。
“怎么啦,姐姐?”裴南青轻眨了眨眼睛。
裴若岁抿了下唇,虽然刚才在等待阿青来的时候,她已经有想过一些了,但此时真正面对裴南青,她依旧觉得有些不知从何说起。
她垂放在膝上的手指不由自主地蜷在了一起,她仔细想过了,如果阿青真的是安排了王荣的人,那肯定是有他自己的原因的。
所以不如尝试着侧面试探这次王荣的事情,看看裴南青是个什么反应。
“没什么大事儿。”为了不让裴南青生出戒备之心,裴若岁尽可能地放轻松了状态,照常温温柔柔地笑着看他,“只是想告诉阿青,以后不要跟着外人出去。之前……你认识王荣么?”
“不认识的,只知道他是村里王家的人。”裴南青的回答滴水不漏,他在村子里也生活了一段时间,不认识王荣才不正常。
裴若岁拉过他的小手,“王家你也知道的,与我来往很是密切,这回王荣干出了这种事情,我们与王家……”
说到此处,她的声音便停了下来,转而重重叹了口气,没再继续说话。
“管他什么王家,他就是活该落到这步田地!谁让他欺负——”裴南青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捏了捏袖口,也不知怎么的,在姐姐面前,他好像不比从前那般小心谨慎,说话也都自在了许多,没那么多顾忌。
不过他方才这么说,会不会有点爆狼了?
少女清澈透亮的眸子安安静静地注视着他,就像是把他的心思全都看穿了一样,他的一切,都无处遁形似的。
“我是听说的……”裴南青的声音忽地低了下去,有些结结巴巴地解释说:“略有耳闻,他们说,王荣是没少欺负过姐姐的。而且……姐姐之前在院子里不也这么说了吗?”
有一种越抹越黑的即视感,裴南青四年人生首遭滑铁卢。
他顿时有点丧气。
“所以阿青,事实真的如王荣所说,蒙汗药才是他下的,对吧?”
裴若岁觉得,裴南青真实的身份,自己并没有必要去深究,只要他不曾对自己怀有恶意。
眼下这般,或许也挺好。
在裴若岁的目光之下,裴南青诓人的话到底是噎在了喉咙里,迟迟说不出。
他不想骗他的姐姐,他唯一的亲姐姐。
“嗯,他说的才是事实。”裴南青垂下了脑袋,声音细不可闻,“所以姐姐……会讨厌我小小年纪心思深沉么?”
小团子的手攥得死死的,细长的睫毛止不住地颤抖着,根本不敢抬头看向裴若岁,生怕她的眼中出现失望这种情绪。
那样他心态一定会崩的。
忽地,温热的手掌托住了他的下巴,伴随着轻柔的力道,他下意识地顺着下颌的力量抬起了头,对上了少女泛着温柔水光的杏眸。
“阿青,也是想帮姐姐报仇是不是?”裴若岁嗓音娇软,拂过他心尖的时候,都留下了属于她的温度。
“是,所有欺负姐姐的人,都该付出代价。”裴南青不再遮掩自己的内心,在她的引导下,坦诚说道:“不论是赵家那两个人,还是王荣。”
裴南青起身,靠进裴若岁的怀里,这个位置,他刚刚好可以感受到姐姐胸腔里的震动。
那么真实,那么鲜活。
是他的姐姐。
裴南青合上眼,殷红的唇瓣嚅动:“我不是姐姐想象中乖巧天真、单纯听话的孩子,但我对姐姐,绝对没有存半点坏心思,我只希望姐姐能开心,能快乐。”
怀中孩童的身躯微微颤抖着,一言一词也均是发自肺腑。
裴若岁想要追问裴南青为何选择自己做姐姐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她说不上来为什么,她下意识地就想要相信裴南青口中的话,就像是他们本就该紧紧相连,不分彼此。
“姐姐信阿青,也不会讨厌阿青。”她回答说。
这话甫一出口,裴南青圆咕隆咚的脑袋就猛地抬了起来,双眼亮得像藏了星星,“真的?”
“真的。”裴若岁眸色一软。
“那姐姐要和我拉勾。”他伸出了小指,撒娇似的晃了晃,希冀的目光望向了裴若岁。
裴若岁极轻地笑了出来,勾住了他的小指,主动开口说:“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裴南青这才松了口气,姐姐还愿意陪着他拉勾,顺着他的心意哄他,一准是没恼他的。
然而下一秒,裴若岁的话就让他脸上的笑容一僵。
“不过阿青……”她本想说,陷害别人是不好的,但转念一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没什么问题,王荣之所以会落得这个下场,不也是因为他自己先生了邪念么?“日后再想做这样的事情,须得提前和姐姐招呼一声。”
裴南青心里犯着嘀咕:真要让姐姐你知道了,我的事情还能做得成吗?
他可不觉得,他人美心善的姐姐,会能容忍他做那些事情。
“知道啦,姐姐,我以后一准听姐姐的话。”他又将脑袋埋进了裴若岁怀里,隐藏了自己脸上的小表情。
他的姐姐那么聪明,肯定很容易发现他的那些猫腻的。
“教育”完了裴南青,裴若岁的心情也并没有完全放松下来,县令那边已经派了人去调查,现下看来,他们必然是调查无果的。
“砒霜的事情不算实锤,依沐之你看,商县令会如何判罚王荣呢?”裴若岁对景国的律法并不那么了解。
此时,当了许久背景板的江沐之总算重新拥有了话语权,方才他站在这里,甚至莫名其妙地有几分觉得自己多余。
收拢了心思,他看向裴若岁,“景国律法,除了斩刑外,最重的便是流放边疆。但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我猜测,那个商县令很有可能会选择发配充军,或是服劳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