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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血海深仇
青年静静听着。
当他得知老太公带领乡民堵住国相府，不惧王吉暴戾之名慷慨陈词，继而撞死柱上以后，不由扼腕叹息。
“有此德高望重义士，却终生屈居乡间一啬夫，悲乎！”
青年听着掌柜讲述，自己却是大口喝酒，脸上满是愁容。
当他又听到城内流言四起，更有人当街射杀沛国相王吉门客以后，那本就有些细的眼睛更是微微眯起，看起来略显阴沉。
“啪！”
青年又扔了两吊钱在案几上，起身说道：“为我等安排两间上房，再端些酒食过来，多余的就当是给你的赏钱了！”
掌柜见状大喜，亲自将两人迎到了二楼上房之内，并且吩咐伙计尽快准备好酒好肉。
诸事已毕，两位青年于屋内对饮。
七尺青年忽然说道：“吾追随公刘而来，未曾想还能看场大戏。若吾所料不差，沛国相王吉命不久矣。”
八尺青年皱眉道：“难道司隶校尉阳使君果真会杀掉沛国相？”
七尺青年摇头道：“非也，杀王吉者，必周啬夫之孙也！”
八尺青年闻言大惊，道：“王吉可是手握重权的两千石封疆大吏，周啬夫之孙区区一介黔首，尚不至及冠之龄，岂敢做此大事？”
七尺青年笑道：“元让年仅十四便杀辱师之辈，那周琦已有十七，为何不敢杀沛国相为其祖报仇？”
被唤作元让的雄壮青年闻言却是摇头道：“吾所杀者不过乡间一地痞，犯事以后先躲藏两年，再以财货赂之，罪名自然可以慢慢洗脱。”
“然沛国相乃两千石封疆大吏，若有人敢妄杀此等重臣，哪怕天下大赦亦不能洗脱其罪名，周琦安敢行此大事？”
说话的两位青年，正是后世大名鼎鼎的曹操与夏侯惇。
曹操今年虽只有二十四岁，却早已闯下了赫赫威名，四年前刚刚及冠就被举孝廉，入京都雒阳拜为郎。担任雒阳北部尉期间，置五色棒打杀违禁的大宦官蹇硕叔父，因此名噪一时。
为此，曹操得罪了许多朝中权贵，他们碍于曹氏的权势拿曹操没有办法，于是使用明升暗降之法，把曹操外调为顿丘县令。
就在去年，曹操因为妹夫宋奇谋反灭门之事遭受牵连，这才被免去官职回到老家谯县。
曹操看着夏侯惇，脸色郑重的说道：“元让莫要小觑天下英雄。”
“且据吾观之，王甫狗贼身为先帝期间中常侍，新帝继位以后不知收敛爪牙，反而横行无忌，离死不愿矣。无论满朝公卿，亦或是新帝所提拔之中常侍，都恨不能除去此贼。”
“周琦若真敢刺杀王吉，非但不会被朝廷通缉，反而会一战成名！”
夏侯惇闻言，眼中当即闪烁着寒光，道：“既如此，岂可令周琦专美于前？孟德既与王甫狗贼有血海深仇，吾等何不先于此地诛杀其养子以名扬天下？”
夏侯惇口中的血海深仇，可一点也不为过。
书中前面早就提到，王甫因诬告勃海王刘悝谋反，这才因功封为冠军侯。
看到这里或许有很多人并不明白，为何区区一件宗室谋反事件，居然能够让一介宦官官拜冠军侯爵位？
事实上，这可并非简简单单的谋反，而是涉及到皇权继承的正统大事。
勃海王刘悝何许人也？那可是先帝刘志的亲弟弟！
汉桓帝刘志无子，本来按照血缘关系，他的两个弟弟平原王刘硕与渤海王刘悝，似乎更适合继承大统。
然而外戚窦武，并没有拥立先帝已经成年的两个弟弟继位，反而从宗室中挑选出了与先帝血缘关系疏远，且年仅十岁的刘宏为帝。
不得不说，东汉外戚、宦官轮流专权，天子也沦为他们掌中玩物，经常选择年幼便于操控的天子继位。
如此做固然能够便于掌控天子，可是对于刘宏而言，却也未免显得有些得位不正。
刘宏年轻的时候倒也无妨，可随着年龄的增长并且逐渐掌权，自然对此颇为在意。
如此一来，先帝刘志的两个弟弟，也就成了当今天子刘宏的眼中钉。
正好王甫又与渤海王刘悝有怨，因此诬告刘悝谋反，刘宏趁机捕捉刘悝，刘悝及其妻、子百余人皆死于狱中，至此国除。
汉桓帝刘志二弟也是心中震怖，至此每日酗酒行荒唐之事以污名声，这才保住性命。
王甫先是帮助刘宏除掉大将军窦武等人，剪除了始终操控皇权的外戚以及士族，又冤杀了渤海王刘悝全家，让朝中再也无人胆敢议论天子得位不正，这才因功被封冠军侯，权势滔天。
既然是皇室内部龌龊，王甫为何又与曹操有血海深仇呢？
原来，早在熹平元年，宋奇就与曹家结为姻亲，迎娶了长水校尉沛国曹炽之女。曹炽何许人也，乃曹仁之父也，亦为曹操从父。
也就是说，曹操乃是宋奇小舅子，两人自那以后也成了至交好友，无话不谈。
沛国曹氏之显赫自不用说，那么宋奇又是何许人也？
宋奇妹妹乃刘宏所立正统皇后，宋奇兄凭妹贵，因此被封为濦强侯，家族无比显赫。
可惜的是，宋氏被立为皇后的时候刘宏只有十四岁，这种婚姻明显是种政治联姻，天子刘宏也非常冷落宋氏。
却说王甫冤杀渤海王全家以后，因为渤海王刘悝之妻亦为宋氏族人，还是当朝皇后的亲姑姑。
王甫见皇后不受宠，又畏惧宋氏以及皇后权势，担心宋氏报复自己，于是先下手为强，顺便诬告宋氏与渤海王私下勾结，意图谋反。
皇后因此被打入冷宫，忧病而死，宋家也遭受株连，宋奇及其父兄被杀，弃尸城外，全族被灭。
作为宋奇小舅子与至交好友的曹操，自然也受到牵连，被罢官免职。
若非曹操之祖曹腾乃宫中德高望重的宦官，先后侍奉七位皇帝，劳苦功高且多有贤名，无论宫内诸宦官还是朝中士大夫，都感念曹腾恩德，恐怕曹操可就不是仅仅丢官那么简单了。
牵涉到皇室正统与谋反案，当今天子可不会吝啬自己的屠刀，哪怕杀得人头滚滚也在所不惜。
此时距离妹夫宋奇被灭门才过去了不到一年时间，哪怕心性坚韧如曹操，如今毕竟仍旧处于青年时代，每每想到此等血海深仇，都久久难以释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