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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软玉脚尖落地,一转身便看见了晏无渡。
他怎么下来了?还有,他什么时候下来的?
薛软玉诧异地看着他的时候,晏无渡也在审视她。
少女唇瓣有浅浅的乌青,不仔细看发现不了。
他冷着脸,欲伸手。
“躲一下试试?”
冷漠的威胁,让薛软玉放弃了挣扎。乖乖站着,一动不动。
好汉不吃眼前亏,暂时的认怂只是为了日后更好的反击。
她在心里对自己默念。
指尖突然一疼。
薛软玉轻嘶了一声,忙低头去看,左手食指的指腹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道口子。
她正欲发怒,突然注意到渗出来的血颜色不正常。
“中了瘴气却不自知,我若不下来,你是预备将自己喂野兽么?”
不用你假惺惺。
她在心里回了一句,转身便要走。
却被人拉住,一扯,便撞进了一个坚硬的怀里。
她被死死地禁锢着,动不了。
晏无渡一言不发,饱含深意的目光瞥了一眼那垂下来的、材质明显怪异的绳子。
随后将人抱得紧紧的,脚下繁复的阵法纹路亮起,下一瞬便身形便出现在了悬崖上。
“大人!大人您没事吧?”
青鸾连忙上前担忧道,其他的人都低着头不敢看。
“下面有点古怪。”他神色莫测地说了一句,随后将怀中拼命扭动甚至对他又打又咬的小丫头扔给了青鸾。
“背她回去。”
主子扔过来的,虽然是个嫌恶的人,但她也不敢不接,两手抱着那臭丫头,结巴道:“回,回哪儿去?”
“送去别院吧。”他想了想,才道。
混蛋!我要下去找我弟弟!混蛋!!
薛软玉无力且无声的咆哮。
晏无渡看了她一眼,眸光转向监工,“掉下去的叫什么名字?”
监工顿时惶恐,“大,大人,您别听他们瞎说,哪有人掉下去啊,都是这些懒汉不想干活才故意吵吵。”
晏无渡眸中掠过一丝不耐烦。
青鸾忙上前,因为双手抱着人,便只能一脚踹在监工的脸上,“狗奴才,还不说实话?!”
那监工哼哼唧唧的叫唤,“这,我,那少年叫什么名字我是真不记得,总之年龄不大……”
薛软玉顿时便没再挣扎了。
整个人像是一尊突然石化的雕塑。
她的异样被晏无渡尽收眼底。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挥了挥手,让青鸾带她离开。
这次的薛软玉安静地像是没了生息。
他们都知道,从这么高的悬崖摔下去,只有死。
活生生的一个小屁孩,怎么就死了呢?
真的很像玩笑。
青鸾将人扔在上阳别院的榻上时,余光瞥见那臭丫头眼神空洞得像是没了魂。
她一点也不觉得可怜。大人还想将这丫头培养成她的接班人,也不看这丫头够不够格。
听人坠个崖就成这副样子了,不是胡闹吗?
她将人送到了,自然没有把人看住的自觉,转身便离开这里回珞珈峰了。
薛软玉思绪放空了一会儿,从床上坐起来。
按理说她下去的地方就是尸体掉下去的地方,是应该有尸体的。就算是人死了,尸体总不能凭空消失吧?
可她在崖底时并没有看到尸体。
她连忙下了床,一路往山下狂奔。
卢氏在院子里浆洗衣服,看到突然出现的薛软玉,后遗症般手中的皂荚都吓掉了。
薛软玉一路进屋,去了薛景玉的屋子,没人。
她把每个屋子都找了一遍,都没人。
卢氏急急忙忙地跟进来时,看到的就是她站在景玉房中,对着空荡荡的墙壁发呆的样子。
“你在找景玉?他不在家。”
薛软玉默想,她当然知道他不在家。
她还知道他的尸体就掉落在珞珈峰崖底,可是她找不到……
她猜测,晏无渡之所以不处理不作为,是不想事情闹大,致使劳力们恐慌暴乱。
所以最好也最省事的处理方式,当然是封锁消息,掩盖事实,就像那个监工一样。
最好,再玩一手杀人灭口。
一丘之貉。
卢氏见她一个人站在那里,脸色阴沉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吓得浑身不由哆嗦,不知道这位祖宗是又怎么了。
以至于她犹豫了好久,才哆哆嗦嗦地接着说:“景玉失踪了。昨天晚上,我到家后就没看见人,一直到现在也没回来。”
本以为自己说完这些话,眼前的魔女会大发雷霆,但她表现的很平静,就像是没听到她在说什么。
卢氏紧绷的身子终于放松了,一口气连忙将剩下的话说完。
“这是我对外的说辞。实际上昨晚县衙的老林来给我递话,说衙门又要征徭役。上次征徭役,景玉去了一趟回来,差点没了半条命。我怎么可能再让他去嘛?
我就把那孩子诓出去了,然后老林假扮成土匪绑了他。现在还在衙门柴房不明就里呢,等这徭役的事情过去了,咱再让他回来。”
她说完,发现那小恶魔还是没反应,不禁道:“软玉,娘是知道你一心对景玉那孩子好,怕你担心这才跟你说了实话,你可别说出去了。”
薛软玉缓了好久,才消化掉卢氏说的这一轱辘话,没了悲伤的情绪做支撑,她像是才感知到了两条早已发软的腿,手忙撑住床沿,没让自己摔倒。
“诶呦!软玉,你这是怎么了?没事吧?”卢氏连忙关心地上前,想要扶她又不敢扶。
她摇了摇头,发自内心的头一次庆幸,幸好还有卢氏这个当娘的。
“你,你是不是想去县衙看看景玉?”卢氏猜测着问道。
薛软玉忙点了点头,不亲眼看见,她到底是不放心。
卢氏二话不说就带她去了。
县衙柴房平时不会有人来,林捕头百无聊赖地守在柴房外,县令和捕快们都出去了,总要留下一个人看着衙门。
毕竟这个重任除了交给他,也没有人够格嘛。
“老林!”柴房外,卢氏轻声喊了一句。
林捕头闻声看过去,顿时脸上带笑,“月儿,你怎么来了?景玉好着呢,有我看着你还不放心……”
他一边说一边往这边走,猝不及防看到卢氏身旁的薛软玉,嘴里咬着的草根吐了出来,“不是,薛夫人……”
薛软玉轻嗤了一声。
“别薛夫人了,带我们去见见景玉。”卢氏催道。
柴房门被推开,少年被绑在一个柱子上,闭着眼睛,脸色红润,呼吸绵长。
不用薛软玉问,卢氏便先着急起来了,“怎么是闭着眼的?他没事吧?”
“诶,你别急嘛,我给景玉下了点蒙汗药。”
“什么!蒙汗药?”卢氏更急了。
“剂量小,不碍事。”林捕头连忙解释安抚,随后又哄道:“你不是不想让他知道绑架是你这个当娘的策划的嘛,这方法最省事。”
不想让他知道?
薛软玉有些不解,看向两人。
卢氏还没说话,倒是林捕头先开口:“那小子啊,脾气犟,又最是那种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性格。若是知道他娘用这种办法,就为了帮他逃徭役,肯定不答应,保不准还要跟他娘置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