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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家父子被五个锦衣卫围在中间,吓得话都不敢说一句,看着丁一入内如看见救星一般,不住比手划脚挤眉弄眼,丁一冲胡山他们挥了挥手示意退下,又叫奴婢上了茶,坐定下来才向柳家父子开口道:“说吧,除了货被扣,还有什么事?”
“小妹也来京师了。”柳大公子终于扭捏着说出了问题的关键。
而柳父马上就接上话:“这一到京师她便过来找你,如今下落不明,这事就得落在贤婿的身上了。”
丁一听着有点迷糊,转头看了一眼胡山,后者倒上马上就明白丁一的意思,向前一步对丁一说道:“风家少爷去五城兵马司做客,刚好撞见他们两位,看在先生的份上,便把他们弄了出来送到宅子里来了,但据说那未过门的师母,却不知去向。”
这么一说丁一就明白了,看来是胡山他们几个并没有跟柳父说明柳小娘子已经到了此间,柳家父子却也不知道是柳小娘子来恳求丁一去救他们出来的,倒是仍在那里数说着:“依依要不是为了找你,也不至于失散,贤婿啊,看在这份上,你无论如何要帮我柳家将那批货弄出来啊!”
丁一沉吟了半晌,开口问道:“若按你们所说的,此时应该先去打听柳小娘子的下落吧?而不是着急那批货物才对啊!钱没有了可以再赚,这人没有可怎么办?”
柳父听着两行泪就淌下来,却一把按住要开口的柳大少爷,哽咽着道:“贤侄,依依是你世叔我的心头肉,前番你风闻不好,都说你要去投阉人,世叔我宁可背着骂名也要退婚,若是能寻得依依回来,谁还理会那批货?”柳父倒是动了真情,也不硬按着丁一叫贤婿了。
这话情真意切听着在理,丁一的脸色总算稍有缓和,这听着还象句人话不是?却听柳父又说道:“只是她一个女孩儿,如今一整天不知所踪,这京师地带九流三界,我只怕,只怕便是寻得回来,人已是……贤侄,你是有功名的人,世叔也不敢苟求你还能接纳依依……你我两家,真个是有缘无份!但依依是老夫的女儿,只要寻得回来,绝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老夫养她一世便是了!”
丁一大约是明白了柳家父子的意思,他们想来认为柳小娘子不是被人拐走,就是被人骗去青楼之类,怕是找得回来也非原壁之身,所以觉得丁一肯定是不会同意这婚事,于是就想最后让丁一帮着把货物弄出来,也算是让丁一退婚的代价。
“货物我会去想办法,还有件事,你们稍等片刻。”说罢丁一便向外行去,走了几步,却只觉这房子太大了不好,从客厅走去柳小娘子那小院子,弯弯曲曲花丛小径,又绕过几座假山,再穿过月门,方自去到院子门口。只不过转念一想,若让他重新住回穿越前的蜗居?丁一打了个冷颤,那可是万万不行了,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柳小娘子刚刚安顿下天然呆,听着奴婢来报丁一过来寻她,便迎了出来,谁知丁一一见她便把手持住,又使奴婢退下,柳小娘子连忙挣开丁一的手,羞涩地顿着脚埋怨道:“丁郎!怎么地又是这般!”
“不是,这回真是有事!”丁一也顾不得客套,却把柳家父兄的情况仔细与她说了。
柳小娘子听着,却侧着头看了丁一半晌,开口道:“丁郎,你却是想要怎般?”
丁一倒是有点扭捏了,在当朝首辅面前没露怯,勋贵大佬面前也撑得住,北直隶第一条好汉的刀也没能让丁一失态,偏偏在柳小娘子面前,此时此刻,丁一真的就不知道为什么,有些说不出口了。
犹豫了半天终于还是开口:“不如就跟世叔说找不到人,你便在这里住下可好?”话一出嘴,连丁一自己都觉得有点傻,只是不试就没机会,试了还有五成嘛。当下也就握着柳小娘子的手,对她道,“好吗?”
柳小娘子这回可不含糊了,一下抽出手来,却见泪水已在眼眶里打转,还没开口便让丁一看着心痛:“妾身自知样貌丑陋不堪,但自古便有无盐膜母……难道女子除了样貌便真的是一无是处了?丁郎为何这般轻薄于我?”
丁一心中只觉一万只草泥马飞奔而过!你有脸提无盐膜母?这脸蛋感觉就和莎拉.夏希差不离,身材更是能上t台的人,你有脸说自己丑陋不堪?你这是在位仇恨值么?丁一腹诽吐槽了半天,不得不承认,他自己的审美观大约是有异于大明朝的主流了。
因为柳小娘子是真有那自卑感透露出来,不是惺惺作态的托辞,丁一无奈只好安慰她道:“我真觉你漂亮……好吧,走走,咱们去见你爹就是了……我是想天天看着你,能明白么?哥要觉得你丑,干嘛让你留着这里别走了?这么简单的道理,你到底是真不明白还是不愿明白?”
“丁郎不需来回把话兜圆,妾身知道丁郎对我好,不忍看着妾身伤怀罢了,只是、只是这未过门如何能够长住在这里……”柳小娘听着丁一根本没什么技术含量的话语,终于破涕为笑了,无他,她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有人这么称赞她,何况这人还是她意中所属的男人,便是假的,她也愿意听。至于审美的差异这真不是开玩笑,西欧人刚来到华夏时,便被当作鬼一般,要不然“鬼佬”、“鬼婆”这样的词语怎么会流传下来?
丁一实在害怕她又哭起来,只好打消方才冒起的未婚同居念头——对于丁一来说,这观点很正常吧?特别当真的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可惜人总不可能永远冷静,丁一面对首辅、英国公、北直隶江湖第一好汉,他都能非常冷静,但面对柳小娘子他便不行了,只因他也是人,所以他也不能永远都冷静。不然的话,想想自己所处的年代,大约丁一不会冒出这样的念头来。
去到客厅父女相见自然喜极而泣,只是丁一在边上极是无奈,不说婚前做点什么,至少同居多点沟通,也有助于彼此了解嘛。虽说每天训练胡山他们,又不时要应付王振、英国公,其实丁一也没什么空闲,但住一宅院里,总归是好的。
“好了,时辰也不早了,世叔和世兄便去休息吧,明天我看看再想办法去把那批货弄出来就是。”丁一强作笑脸对柳家父子劝说道,又对柳小娘说道,“你也回房去吧,明日醒来恐怕我那师妹想起惨遭横祸的家人,悲伤之际还要你去安抚。她现时孤苦伶仃也是可怜,你看看怎么开解她一番才是……”柳小娘子倒是本就有心理准备,刘铁告诉她的说辞就是萧香莲师父亡故,姑母出家,师兄横死,就余下丁一这个亲人了。
但看在柳父眼里,这商场奋战数十年的老狐狸眼睛却便亮起来,开始配合丁一劝柳小娘子去休息,待得女儿走后,柳父一把扯住丁一,这回却也不叫贤侄了:“贤婿,择日不如撞日,不如明日你便教媒人来提亲,把依依娶过门办了事算了!”自家女儿样貌实在让柳父担心,难得刚才看着丁一对女儿说话,却无什么歧视,柳父倒也不怕养女儿一世,只是柳依依心属丁一,他是知道的,却又见丁一也对女儿不错,可怜天下父母心,无非也就是希望女儿有个好的归宿罢了。
但丁一却就犹豫起来了,倒不是婚前同居偷腥就肯,明媒正娶就不干,丁一不至于道德败坏到这地步,再说,退一万步讲,就真道德败坏,这大明朝还是可纳妾的嘛,也不至于有重婚罪。
可是丁一担心的,却是土木堡之后的变故。
到时王振倒了台连他两个侄子官居高位都完蛋了,丁一自己倒是不怕的,他是打定主意跟着英宗了,就算不能救出人来,就学那袁彬好了,反正如玉雪凝都一并由忠叔带走了。但柳家这边是商人,士林要整治他们的话,那真是易如反掌的事。
“我倒是愿意,只是先父生前拜了一位师父,这事我得问他拿拿主意。”丁一想了想对柳父如此说,“明天我倒去问问他,若是没有问题这事就这么定了。”柳父听着喜出望外,连声赞同,倒是不再提那货物的事了。
待得柳父由刘铁带下去休息,丁一对胡山说道:“去乱葬岗寻一条新鲜尸体,跟方才那独眼汉子差不多胖瘦的,要快,离天亮也没几个时辰了。”胡山几人这个把月的训练,已习惯性地服从命令,何况又是闪电一般的升迁了两级,对于丁一的话哪里会去问为什么?立时五人便去换了夜行黑衣,从后门出去直奔乱葬岗去了。
刘铁安置好柳家父子回到客厅,只见丁一已换了一身黑色紧身衣服,丁一随手把一套黑色衣物扔给他道:“要快,从明天开始,你要跟着胡山他们训练了。”刘铁此时不知道训练是怎么回事,他能明白的是丁一开始接纳自己,办事也愿意带着自个,立时觉得先前在倚红楼里咬牙杀的杜九却是值得的。
丁一把忠叔那个装置了易容物品的箱子提上,对正在换衣服的刘铁说道:“去乱葬岗的路上,我会给你讲怎么给人易容,记得多少我就不管,反正天亮之前,你得把胡山他们寻到的那条新鲜尸体,弄成跟那独目汉子差不多的模样,而且审查的人也不是我,而是朱虎朱大爷他们那些人,要是能瞒得过那些人,你便算有些天份了。”
话到这里就够了,刘铁能明白丁一的意思,有些天份便是有用的人,有用的人就是不用当狗腿子也不会被抛弃。刘铁不是天生就是狗腿子,年幼家里没遭祸没被抄家时,他也是官家子弟,他能当好狗腿子并不证明他甘心一辈子从事狗腿子这极有前途的职业。
“先生,铁会用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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