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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维多利亚公寓。
胡夫人拿起桌上的听筒,刚要拨号又停住,反复几次。
吴冰把花瓶擦干净,终于丢了抹布过来询问,“夫人想给8号院打电话?”
“是啊。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直接问有没有进展好像不太合适,毕竟刚过没多久。”
吴冰想了想,“我觉得夫人应该打电话通知胡辰,万一……万一真的是鬼魂复仇,无论在哪恐怕都……”
胡夫人如醍醐灌顶,“小冰啊你说的对,我不能光一直盯着胡甄,胡辰那边应该也要提醒一下。”
大洋彼岸。
胡辰正在酒吧里跟一群美国哥们拼酒,见手机来电显示那个熟悉的号码,不耐烦的丢一边继续拿瓶吹酒。
电话一直再闪,身边的卷毛头一手晃着杯中酒一手捅捅对方的胳膊,示意他电话又响了。
胡辰低声咒骂一声不情愿接通。
“干嘛,有事快说,没事就挂,忙着呢。”
胡夫人听了没有不生气的道理,何况以往打给儿子的每一通电话里都能听见嘈杂的DJ声。
是要她去美国读书,不是要他把美国的酒吧泡个遍。
此时不是和儿子斗气的时候,她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小辰啊,妈妈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跟你说。”
摇滚乐声,碰杯声,时不时传来年轻人的尖叫声…… 胡夫人把耳朵紧紧贴在听筒上,“小辰,再听妈妈讲话么?”
“听见了,快说。”
紧接着是瓶子相撞的脆响,年轻人的口哨声。
胡夫人本想等到对面安静下来再好好跟儿子谈谈,看来是不报希望了,她长吁一口气才说:“你最近不要出门啊,老老实实在家呆着,想要什么让小姨买给你,缺钱的话妈妈打给你。”
“缺钱,很缺,现在就打吧。”
每次除了要钱这孩子还能说什么,胡夫人恨不得直接摔了听筒,“妈妈这次说的事情很严重,你不知道你可能遇到麻烦了,你记得巫灵村么,小时候和你玩游戏的那几个小朋友都死了,死了,你要注意。”
“什么?”胡辰拿着手机,脑袋却随着摇滚乐晃悠的激烈,音乐太大声,他听不大清对面的声音,“谁死了?什么乌鸡?”
“……乌什么鸡……是巫……”
还没说完,对面传来挂断的嘟嘟声。
胡夫人听筒贴着耳朵愣了好久才放下,跌在沙发上有些有气无力,自顾喃喃低语,“是我的错么?当年把他送到美国难道是我的错?那孩子一直恨我,恨了整整五年了。”
吴冰给胡夫人沏了杯玫瑰花冠茶,轻声细语安慰着,“怎么会是夫人的错呢,胡辰虽说刚刚成年,毕竟还小,不懂母亲的一片爱子之心也能理解,夫人不要因此责怪他,谁会跟一个孩子过不去呢,还是自己的孩子。”
胡夫人眼见玻璃杯里的玫瑰缓慢绽放,鼻尖嗅到淡淡玫瑰香,心情却没有因此而舒展些,看着懂事的小冰不由得感慨,“看你比胡辰大不了多少,简直天壤之别,我儿子要有你一半的懂事算是我上辈子烧了高香了,从小到大他就闯祸不断,我一直给他擦屁股,都没停过。”
吴冰端起杯子递给胡夫人,“要不,要不夫人把他接回国吧,胡辰不一直想回国么,你让他回来他一定高兴,胡甄也有哥哥陪着玩了,再说两个儿子都放在身边不是更安心点么。”
胡夫人端着杯子发愣,半响后才点点头,“小冰啊,你说的有道理。”
这时,敲门声咚咚响起,极不友善。
吴冰赶忙去开门,邻居张叶拽着胡甄的衣服跨门进来,嚷嚷着,“你们家的小甄用水枪打伤了我儿子的眼睛,我儿子哭了好半天,眼球也红的不行,你说你们家儿子怎么这么不老实,我儿子跟他一块玩受了多少次伤了你说说。”
胡夫人忙着道歉,张叶的老公可是卫生局局长,老父辈更是大有来头,人情世故这方面她一向拎的清。她把崩着一张脸的小胡甄拽过来,厉声责备,“不是给你买了一整套汽车模型么,不在家玩又跑出去闯祸。”
张叶气恼的瞥了眼一脸不服气的胡甄,转而对着胡夫人说,“我不求别的,你以后看好你家儿子就行,我也会告诉我儿子以后少和你家儿子一起玩,今天的事不是我大惊小怪,孩子们在一块玩难免受伤,可你家儿子拿水枪打我儿子眼睛,眼睛的事儿可大可小,别的我不多说了,孩子被他爸送去医院检查了。”
胡夫人连声道歉中,张叶转过身打算离开,胡甄突然对着张叶的屁股哼一声,“妈,是巍巍先拿水枪射我眼睛的,没射中我才射他的,恶人先告状。”
张叶气得把头转回来,“还有理了啊,恶人先告状都会用啊,你的聪明劲怎么不用到学习上呢,听巍巍说你每次都全年级倒数第一。”
胡甄拧着小脸也不客气,“巍巍比我好不到哪去,倒数第二。”
胡夫人连忙堵住儿子的嘴,“给我闭嘴。”
一旁的吴冰也忙着劝着,“大家都是邻家不要和一个小孩子计较啊,小甄还小……”
张叶气得喘粗气,“人小鬼大,这不是第一次也不是第二次了,我们巍巍的胳膊腿腰屁股甚至脑袋你们说说身体哪处没被这孩子弄伤过,真是造了孽啊跟你们做邻居。”
这时,胡海翔拿着公文包回来。
胡夫人赶忙把丈夫拉倒一旁说明缘由,吴冰一会安抚着张叶,一会又蹲下来安慰小胡甄。
得知情况的胡海翔跟着张叶一起出了门。进电梯时,胡夫人拽住丈夫的胳膊,凑到他耳边低声说:“贱人老公是局长,好好说话多赔点钱,咋们能巴结就巴结,巴结不上也不要得罪人家。”
胡海翔闷闷一声知道了就走了。
胡夫人刚进屋门,就见胡甄拿了个汽车模型把电视柜旁的白瓷花瓶砸碎了。
明显是故意的,这孩子人小脾气不小,胡夫人最近烦透了,刚被大儿子漠视又得处理小子人留下的烂摊子,眼见着小胡甄举着汽车模型又要砸出去,她一把抢过来扔到墙上,啪的一声,模型散架了。
“你现在一分钟也别给我出家门,出一步把你汽车模型全摔了。”
胡甄从来没见过妈妈生这么大气,望着被摔的四分五裂的车子模型大哭起来。
吴冰忙拿了纸巾给胡甄擦眼泪,“小甄不哭,妈妈今天心情不好,小冰姐姐给你煮绿豆汤喝好不好。”
小胡甄抽泣着拿手抹了抹眼泪,“好……还是冰冰姐姐对小甄好,我以后不想要妈妈了只要冰冰姐姐。”
几乎要被气晕的胡夫人望着已走向厨房的一大一小的身影,她扶扶额头,“我才是造了什么孽怎么生了这俩个孽债啊。”
厨房里,吴冰清洗了绿豆,搁到放了水的盆里浸泡,她切了一角西瓜递给跟在她屁股后的小胡甄,“以后啊不可以再说不想要妈妈这种话,妈妈听了会伤心的。”
胡甄咬了口西瓜,眉毛往下一拉一副委屈的摸样,“妈妈不爱我,冰冰姐姐爱我。妈妈从来没煮东西给我吃过,也没讲过故事哄我睡觉,她总是敷面膜要不就是弄指甲还有喷香水,爸爸也不爱我,他总说忙,天天低着头看书都不陪我玩,只有冰冰姐姐一直陪着我,只有冰冰姐姐爱我。”
吴冰蹲下来抚抚小家伙的脑袋,“哥哥要回来的,以后哥哥可以陪你玩了。”
胡甄拿着咬了一半的西瓜直接扑上去抱住吴冰,“我要哥哥陪我,也要冰冰姐姐陪我。”
吴冰被这小家伙差点撞到,“你好重啊再吃下去冰冰姐抱不动你了。”
“我该减肥么?”小胡甄听了这话立马撒了手,伸着自己圆乎乎的小胳膊东看看西看看。
吴冰被他逗乐了,“男生不减肥。”
胡甄点点小脑袋,这才发现吴冰的碎花裙子上染了西瓜汁,他跑到晾台上踮着脚勾到了一盒纸巾,又小跑过来,“冰冰姐姐对不起把你裙子弄脏了,给你擦擦,擦擦。”
吴冰一动不动任由小家伙笨拙的给她擦裙子,嘴角微微一笑,其实小甄是个很乖的孩子。
晚饭,胡甄喝了三小碗绿豆汤,吴冰给他讲了《小王子》的故事才把他哄着。
胡夫人见丈夫脱了衣服躺床上就睡,她摇摇刚闭上眼的丈夫,“说会儿话,头一沾枕头就睡,一点都不知道关心妻子。”
胡海润翻个身看着她,“你整天在家呆不知道什么叫累,我每天在学校里处理一大堆事快累死了,你睡不着就去看狗血剧。”
胡夫人见丈夫立马又闭了眼,气一下上来了,“你累?我比你累,你是身体累,我是心累。你说自从我嫁给你你操心过什么吧,房子是我爸给的,装修是我一手操办的,你工作也是我爸找的,你说你整天在学校能忙什么,校长是累点,可那是没有关系的校长,我爸是校董,谁那么没眼力见有事没事去烦你这个校长啊,忙乎的事不都是副校长干的么。”
胡海翔已睁开了眼睛,“你言外之意是说我没用,自始至终靠着你生活是吧,可你也不想想当初是谁非要嫁我,我不喜欢大城市里的纸醉金人情世故,只爱青灯草庐田耕牧羊的田园生活,还不是为了迁就你才在这大城市像个行尸走肉一样过下来,你要看我不满,我回巫灵村老家去,落个自由清闲。”
言罢,翻身而睡,一张背留给妻子。
胡夫人更觉得自己上辈子是造了大孽才修来如此儿子如此丈夫。
俩儿子不用说,一个赛一个的不让人省心,丈夫呢,爱好文学整天钻研诗文,性格散漫又没什么性子,软趴趴的一个男人。搞的她性格越发强硬起来,一家子没有个硬脾气的还不整天被人欺负,就连电梯里孩子不小心撞了人,对方家长破口大骂,丈夫都一直低头道歉,她不冲上去谁冲上去,她知道自己嚣张跋扈的性子一半来自天生,一半是被这个软丈夫逼的。
胡夫人听到身侧越来越平稳的呼吸声,哎,这么快又睡着了,她连忙遥醒丈夫,“局长家的儿子真没事了?”
胡海翔鼻音很重嗓音混沌,敷衍着说了句,“没事了,也送了礼,天下太平。”
胡夫人摇头叹息,天下太平,如何太平。暴风雨就蛰伏在看不见角落,随时都可能倾覆这个她一手撑着的家。
既然睡不着,她干脆去了客厅翻出胡辰小时候的照片,粗眉毛,脸圆嘟嘟的,很可爱,那个时候小辰最爱缠着她不像现在除了要钱好像再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喊她一声妈。
门铃声响起。
是收垃圾的。带个帽子还捂个口罩,说自己感冒了怕传染给别人。这人经常来她家收垃圾,有时候他身边跟着个常年戴着口罩帽子专门修水管的老头,说是叔侄俩,那老大叔不知是不是哑巴,从来没开口说过一句话,只帮着打打下手,她打骨子里瞧不起这些人,天生的下贱命,从来不多看那老头一眼,那侄子长得倒是不错,可今个这侄子怎么套上他老叔的行头,包裹的挺严实。
胡夫人认出他了,否则凭他这么一副抢劫犯的装备,肯定不让进屋门。
胡夫人望望墙上的钟表,正愁心里有气没处撒,冲门口站的小伙子吼,“几点了几点了,你们收垃圾的考虑过住户的作息时间么,你们活的粗糙,我们可不是,现在这个点搁平日我已经休息了,若是被你们吵醒那就是扰民,第二天气色不好你出保养费么我面膜多贵你出的起么……”
“胡夫人对不起,是我叫他过来的。”吴冰在小胡甄卧室听到外面的连珠炮轰忙跑出来解围。
“那个,丰宁来的段家不是送了鱼罐头么,您昨个还说腥味大让我赶紧扔掉,我想丢掉怪可惜的。”吴冰指了指还在门口站着的小伙子,“恰好我上次听他说他家附近好多流浪猫,我就打电话让他抽个时间过来拿。”
胡夫人终于折回沙发,不耐烦摆摆手,“赶紧着,丢掉那些破烂,廉价又晦气的东西。”
小伙子赔笑着进屋去阳台搬罐头,走到客厅时一不小心一瓶罐头从纸箱里摔下来,玻璃罐碎了,鱼肉红油撒了一地。
胡夫人猛地站起来捏着鼻子大叫,“干什么呢,故意的是么,说了你两句不服气就砸罐头是么。”
小伙子点头哈腰,“对不起对不起不是故意的。”
吴冰忙拿了扫帚清理。
胡夫人继续叫嚷着,“瞧瞧这满屋子都是腥味,赶紧给我收拾干净丢出去全都丢出去……”
*** ***
天还未大亮,滕雨和土瓜已收拾完毕。
锅碗瓢盆帐篷,雨衣雨鞋棉服。
一大清早,8号院门外来了两位女士,一个是何晓婧,还有一位被何晓婧搀扶的白发苍苍的老人。
秦筝立刻走出去迎接,“老局长,何队,你们怎么来了?”
老局长一脸的笑容,“昨个听小婧说你们要去丰宁查案,我特意赶个大早来为你们送行,不过看来我们来的还是有点晚,再晚几分钟怕是你们已经在路上了。”
秦默不知何时已停在屋门口,对着来客礼貌微笑,“老局长身体不好还惦记着我们,让你费心了。”
觉得从窗户里看不过瘾的滕雨也出来凑热闹,土瓜也屁颠的跟出去。
秦筝把秦默推过来,老局长盯着秦默的脸,“看起来气色不错,听小婧说8号院来了个特别有意思的小姑娘,看来是这位小姑娘的功劳。”
不料中枪的滕雨笑笑,打个招呼,“老局长奶奶好。”
老局长上下打量滕雨,“不错不错,水灵,面善。”
滕雨不好意思笑笑,“老局长奶奶你也水……水灵,也很面善。”
“哦?我都八十的人了怎么水灵?”
“老……老水灵。”
老局长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怪不得小默的气色看起来粉嫩嫩的,这丫头要在我身边我肯定每天被逗的乐呵呵的,可不就感觉年轻好多么。”
秦默不语,脸上的表情不大,但能隐隐看出一贯的淡定中显出点局促。
土瓜突然冒出来刷存在感,“老局长奶奶好,我们家小雨点确实是个逗逼。”
滕雨暗暗踩他一脚,七老八十的人知道啥叫逗逼啊,没准当骂人的话听了。
不料老局长竖个大拇指:“逗逼中的战斗机。”
……
这才叫前辈呢!与时俱进的老前辈。
老局长再望望地上的三个超大牛仔布大包袱,“呦,看来准备的挺全啊。人我也看到了,就先回去了不打扰你们上路了。”她抬手招呼滕雨,“小……小雨点啊过来点。”
滕雨凑过去,一双手就被满是褶皱的双手握住。
“小雨点啊,秦默一路就拜托你照顾了,他身体一直不好,你可要照顾好他”。她偏头瞅瞅身侧的何晓婧,“到时候我让孙女给你发红包。”
滕雨这才晓得原来何晓婧是老局长的孙女。
滕雨刚回了放心俩字,土瓜又跑出来抢戏,“老局长奶奶放心,我会照顾好大家的。”
老局长点点头,“都是好孩子。”
二秦把老局长送到大门口。老局长随口问了下身边的何晓婧,“我说小雨点这个名字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好像电视广告上经常出现是吧。”
何晓婧有点不自在,嗓子眼里咕哝着,“奶奶,广告里说的是小雨伞,不是小雨点。”
“哦,我老人家听着差不多。”
何晓婧对着二秦赔笑,“我奶奶最近特别有意思,呵呵。”
……
……
可惜了,最后面的滕雨正跟土瓜斗嘴斗的激烈,没听见。
门口临别时,老局长才换了张稍严肃的脸,“这次去山里你们千万要小心,虽然知道你们很有本事,可我还是忍不住担心,别人还好,我担心中途杀出个苏七夜,今个我也看到了,如今的秦默似乎有了软肋,苏七夜若是知道了免不了算计一番,再有那个巫灵村我查过,隶属丰宁县波罗诺镇,地势偏僻,各种邪门诡异的流言也传的不少,那村子似乎有点邪门,总之你们万事当心啊。”
秦默点头,“我们会的,老局长放心。” </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