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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眺望着横滨街市的山丘上、郁郁葱葱的山道之间,有一处能看到海的墓地。成群的白色海鸟在横滨港腾飞而起,轮船汽笛之声路过长空,从遥远的海面涉水分花而来,传到墓地时那回声就如同天边的低叹。
“织田作,好久不见。”
蹲下身将两只玻璃酒杯摆在墓碑前,半井桃水的黑色风衣垂地,柔软的衣摆落在小小的白色无名墓碑底座上。
她用牙齿咬下酒瓶口软木塞的动作相当豪迈,利落地倒酒进玻璃杯,金色酒液冒出细腻的气泡,在阳光下折射出钻石般耀眼的碎光。
“这是个不错的地方,阳光充足,绿木成荫,你的窗子正对大海,院子里有春暖花开,低头看得见人群熙攘,山岚和朝霞与你比邻而居……是个适合丢掉枪和子弹、握住纸和笔的地方。”她晃了晃酒瓶,液体撞击瓶壁发出水花破碎的微弱声响。“今天是来找你喝酒的,我带了Bar Lupin的蒸馏酒,没加冰块,你不许嫌弃啊。”
两只酒杯“叮”一声轻轻碰在一起,半井桃水将其中一杯沿着坟冢倒了一圈,又仰头将另一杯饮尽。海风忽然变得强烈起来,拂开她蓬松的中短发和空气刘海,露出一张白皙的侧脸。
酒杯已经空了,女孩子却仍仰着头,良久,她伸手用力抹了一把眼睛,低头时却对着墓碑弯起唇角,露出一个几乎与日光同辉的灿烂笑容。
“我刚从美国回来,明明答应过太宰,七年之内都不会踏入横滨一步的。”
她看着墓碑前两只玻璃杯,它们明明近在咫尺,一空一满的现实却无比清晰的告诉她,友人与她隔着触及不到的彼岸。
“你走了四年,而我却在大洋彼岸对四年前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她忽然顿住,想说的话有很多,对着冰冷的墓碑,却只剩下缄默。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无论如何,对方也听不见了吧。
“只有我一个人说话,这样很寂寞啊。如果你还在的话,大概会回我一句‘这就没办法了’吧?”
“我走了啊,以后就在横滨常住了,下次再来看你……兄弟。”
最后看了墓碑一眼,半井桃水转身朝墓地外走去。直到看见自己因违章停车而被贴上罚单的车前窗,她才忽然想起一件之前遗忘的事——
她刚刚,好像喝酒了来着……
“就一杯而已,应该没事……吧?”——抱着这样的侥幸心理,半井桃水违反了交通规则。
一路上幸运的没有遇见查酒驾的交警,但亏心事或许真的不能做,刚刚驶入地下公路,她的车子忽然爆炸,整个车身被炸飞,将隧道上壁破开一个巨大的窟窿。
而在前一天,她刚好收到一封恐吓信,没有字,只有一个被剪碎“分尸”、又被火烧得面目全非的洋娃娃。
——支离破碎的焦黑娃娃,看上去和死在爆炸里的人一模一样。
***
一名优秀的社会小说家从来不缺少仇敌。
独道的见解,尖锐的笔锋,犀利的言辞,庞大的知识储备,敏锐的政治眼光,抨击时弊恰到好处的煽风点火,必要时还要再加上一点哗众取宠的夸张技巧。
——这样一篇基于现实贴近生活、甚至有着鲜明政治倾向的小说,必然不会像言情故事那样缠绵悱恻;如果反映的是某些特定的现实,得罪人也是在所难免。
所谓的“口诛笔伐”永远都是一把双刃剑,故而大部分人类选择了更怀柔更委婉的方式,但总有那么几只笨拙的奇葩喜欢故意往剑尖撞。
比如说,在国外小有名气的izumi。
这位刚从美利坚归国的小说家日前于横滨遇袭——izumi的汽车忽然在隧道公路中爆炸,所幸并无人员伤亡。其责任编辑报警后,警察将此次事件委托给武装侦探社调查。
事务所中,侦探社调查员——国木田独步推了推眼镜,一脸肃然的指着画了许多箭头的白板,道:
“izumi的小说多是中短篇,背景全部取自现实,甚至揭露了很多黑帮和犯罪组织的运行方式和秘辛。这也是我的一个疑点,一个人不可能成为多个组织的成员,由此可见,izumi不是异能者,就是有特殊的情报来源。”
“我们可以先排除其发表过的反对种族歧视、倡导人权自由和前一阵美国大选的内容,这种程度并不能构成izumi遇袭的原因。我认为应该从犯罪组织开始排查,还有一点很重要——我统计了一下izumi三年来发表的社论和小说,种类很杂,但百分之七十都与人口贩卖和非法人体实验有关,或许这是一个突破口。”
国木田低头翻着手中几张薄薄的打印纸,上面便是小说家izumi的资料。一向认真负责的工作狂国木田用了一整晚时间,上网通读了izumi的全部作品。
在这之后,立志将终生献给“理想”的国木田对izumi的好感度上升了几十个百分点。
中岛敦探头瞧了眼电脑屏幕,很多社会小说家为了哗众取宠而流于套路,批量生产的所谓毒舌总透露出一股充满小家子气的尖酸刻薄。而izumi的文字很有自己的特点,她的遣词造句甚至可以用温柔来形容,但那种绵里带针的冷幽默和直戳重心的犀利总会给人留下极深刻的印象。人虎少年脑海里下意识浮现出一个拥有智慧眼神的老者。
“听说izumi本人相当低调,外界甚至不清楚其真实身份,之前还拒绝配合警方调查,太宰先生,国木田先生,你们这样直接过去没问题吗?”
中岛敦有点担心前辈们吃闭门羹。
一直在沙发上偷懒的太宰治忽然开口:“原本izumi拒绝配合调查,不过——”他话音一转,拿下盖在脸上的《完全**》,坐起身眨了眨眼睛,“有社长在,应该不成问题。我比较好奇的是——袭击者是通过什么途径找到正主的。”
“好奇?”国木田推了推眼镜,毫不留情道:“我就没见过你这个绷带浪费装置对工作有好奇的时候,平时不是自杀就是在自杀的路上,怎么这次忽然积极起来了?”
“看着izumi的那些文字,我仿佛看到一双白皙纤细的手握着刀子,温柔的捅进他人心脏。”太宰双手合十两眼发光,看到他这个模样,国木田都猜得出他接下来会说什么。
“直觉告诉我izumi一定是位女性,我可是衷心希望她是一位美人。呐呐,国木田君,你说如果我邀请的话,她会跟我殉情吗?她会用那双纤细的手将刀子温柔的捅进我的心脏吗?”太宰一脸期待道。
国木田额角蹦出青筋,“果然……”
“如果izumi是个中年大叔怎么办?”人虎少年抽了抽嘴角,小声吐槽道。
无论这位神秘的小说家是美人还是中年大叔,都不会影响国木田对笔记本中计划的执行力。当然,前提是——他的搭档不是太宰治。
在阻止了太宰一系列找死行为后,譬如——“哇这条河很不错诶~”“快看快看,从那座大厦上面跳下来一定会看见黄泉比良坂吧~”“这是拆弹部队的警车呢,你说我跟着他们会不会遇到未拆除的哑弹~”——在太宰的干扰下,两人抵达izumi所住酒店的时间比国木田的计划晚了二十分钟。
“二十分钟!”国木田极力忍耐着想要痛扁某个自杀狂魔一顿的冲动,指着上书“理想”二字的笔记本吼道:“我今天的计划上并没有写我会因为你愚蠢的自杀行为迟到二十分钟!”
“哦呀?我以为国木田君早就习惯了呢~”
“所以说我为什么要习惯一个糟糕的自杀爱好者!”皱着眉一脸不悦的国木田按响酒店房间的门铃。
看到上书“半井”二字的门牌,太宰少见的愣了愣,“这个姓氏不常见呢。”太宰食指抵唇,摆出一副思考的表情。
于太宰而言,这个姓氏虽然不常见,却也熟识的如同空气,二十多年生命里匆匆而过无法挽回的人当中,刚好有那么一个姓“半井”。
那个“半井”死在五年前,还是太宰亲自确定的死亡,骨灰也应其生前要求,撒进了横滨港。
就在太宰陷入思考时,复古欧式酒店的房间门“吱嘎”一声被里面的人打开——
“是来找izumi老师的吗?那你们得等一会才能见到她。”
开门的是个青年男子,二十六七岁,长着一张帅气的脸,可惜态度有点轻浮。
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裸着沾满水珠的上半身,看上去开门之前正在洗澡!
他刚刚说的是“她”,而且还说了“等一会才能见到她”,原来izumi真的是女性……
等等这也不是重点!为什么要洗澡?为什么要等一会才能见到她?!这俩人之前在房间里究竟做了些什么?!!
“你们好你们好,呀~没想到izumi老师的客人来得这么早,我都还没——”
你都没怎样?你还想怎样?!
还未等青年说完,“啪嗒”一声,国木田听到内心深处好感度碎裂的声音。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izumi!!! </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