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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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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夜,看在小蓉的分上,她让孔日鑫留宿,表面上好像不担心,其实一想到家里多了个“半生不熟”的男人,她根本无法安稳入眠,整夜想的都是万一错把恶狼当绵羊,她该如何在吵醒孩子们之前将他撂倒,押着他去医院做强制导正治疗,还小蓉一个正常老爸

    结果,她胡思乱想一夜未眠,什么事也没发生,早餐时还被孔日鑫揶揄自己比他更像分手的人,也不想想是谁害她挂着两个黑轮去上班。

    后来,他像是忽然被衰鬼缠身,刚和女友分手,女儿的保母又要搬到其他县市,紧接着隔壁邻居开瓦斯自杀、送医急救,倒霉被波及的他家也需要“急救”屋内家具倒地摔坏的一堆,与隔壁只有一墙之隔的浴室面目全非,屋子不能住人,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幸好当时父女俩都不在家。

    事发隔天,他还得带团出国,根本没时间安排女儿去处,只能上她家求救。她一口答应,结果就成了常态,之后他有事,总是电话通知一声,就把女儿送来她家。

    不过,她也没吃亏。

    偶尔遇上晚间临时必须出勤,就顺路将儿子寄放在他家,像今天这样不确定会拖到多晚下班,或是得熬夜工作的日子,就由他带小蓉来她家,或是把元旦接到他家照顾,彼此成了对方的“托儿中心”方便又值得信赖,更重要的是孩子们好像两边都当成了自己家一样,开心得很。

    只是这些年来她对男人的防备心向来很重,孔日鑫却成了唯一例外,她也不晓得他到底哪里与众不同?但是让她感觉和他相处越来越轻松自在,信赖与好感与日俱增。

    莫非,这就是爱屋及乌?

    因为打心底喜欢孔蓉这个贴心女孩,所以连她老爸也跟着越看越顺眼,感情越来越好?

    呵,自己该不会下意识地把孔日鑫当成姊妹淘吧?

    杨家佳噗哧笑出来,才发现自己泡到水都快凉了,赶紧起身拭乾,免得感冒。

    她吹乾头发,一出浴室立刻转进厨房,打开电锅一看,除了炒面,又多了一盘保温着的青椒炒肉丝。

    “你又费事帮我加菜了吧?”她把面和菜端来客厅,盘腿坐上沙发,边吃边问身旁的男人。

    孔日鑫微笑点头。“不是说晚上只吃了一个面包?青椒炒肉丝简单又方便,菜和肉都有,补充一点营养。”

    “重点是你炒的比外面还好吃。”所以她举双手赞成儿子拜他为师。“有什么新闻吗?温立委的场子没出问题吧?”

    “没什么新闻,看来看去都是各候选人的造势晚会,尤其允斌那场像在搞联播,换了好几台都是他的画面——”

    “允斌?”塞了满嘴面的她挑眉问:“是你习惯口头上和人装熟的毛病又犯,还是真的认识他?”

    “习惯口头上和人装熟的毛病?”孔日鑫好气又好笑。“我什么时候有你说的这种毛病?”

    “你什么时候没有?我就是最佳人证啊,你现在会像大老爷一样坐在我家、拿着我的电视遥控器,就是物证。你硬要装熟、逼人家做你朋友的招数,我可是亲身领教,钦佩不已!”

    “不敢、不敢。”他搞笑地拱手回礼。“不过我是真的认识温允斌,不是装熟。”这点他还是得说清楚。“我刚进导游这一行时,带过他们家族的旅游团,大概温家人觉得我的服务不错,之后几乎都指定我当导游,他当选立委后的出国考察行程也都交由我规划。大约三年前,我带立委团去义大利考察,晚上我们去饭店的钢琴酒吧喝一杯,他突然很认真地看着我,说:要不要和我交往看看?”

    “咳咳咳”杨家佳猛捶胸,差点没被刚吞下的面噎死。

    “就是这样,当时我的反应跟你一模一样。”他想来还会冒鸡皮疙瘩。

    “你讲真的还是假的?温立委不是和他老婆很恩爱,是出了名的爱妻?”她半信半疑。“之前他受到枪伤,他老婆在医院前痛不欲生也不像假的”

    他啼笑皆非。“他说总是看我在笑,忽然很想知道我脸色发青是什么样子。之后,我们就成了朋友。”

    “因为整你很好玩,所以跟你交朋友?”这是什么道理?她心里有点不爽。

    “不,我脾气温和,不代表能让人没事耍着玩。所以隔天晚上,他问我哪里能买到与众不同的礼物送他老婆,我故意带他去一间门面低调的同志酒吧。如我预料,我们的立院第一美男一进门,立刻就有男人冲到他面前说——”

    “要不要和我交往看看?”杨家佳喷笑接话。“你这招厉害!温立委脸也黑了吧?所以他觉得你有种,竟敢恶整立委,决定跟你交朋友?”

    “或许吧?”他双肩一耸。“也可能是因为那家伙竟然一拳把人打倒在地,结果对方十几个朋友全冲上来,我没留下他一个人被打,陪着他边打边退,整晚在义大利小巷子里钻来钻去,好不容易才摆脱那群人,累得爬回饭店,还得跟其他立委说是我闯祸连累他出手,算是很够义气,所以想交我这个朋友吧?”

    “这么说起来,你们还真是生死之交。”她故意挖苦。

    “什么生死之交?跟那只阴险的老狐狸交朋友只有被算计的分,一点好处也没有。”

    “那你怎不跟他绝交?”

    “不行。”他一脸扼腕。“因为我一时识人不清,答应和他结拜当兄弟,发誓一生相互扶持、患难与共。你知道我们结为兄弟之后,他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吗?”

    “什么?”杨家佳很配合地发问。

    “他说我这个人不轻易承诺,一旦许诺就会遵守,所以要我开始准备,等他当上总统的时候,不管我愿不愿意、外界同不同意,他都会用尽一切手段把我送上外交部长的位置,实现和他患难与共的承诺。从那时开始,我就知道兄弟不能乱结拜、毒誓不能乱发!”

    “呵。”她倒是觉得很新鲜有趣。“不过我倒是很好奇,既然你和他关系匪浅,当初丢车的时候,怎么不抬出温立委的名号?”

    “我不做仗势欺人的事。”他皱眉说:“我自己就不屑那种人了,怎么可能去做一样的事?何况他是真的有在做事,平日已经够忙了,这点小事拿去烦他算什么兄弟?”

    她感慨道:“我现在知道你前女友为什么明明很想选蚌豪门小开,又讨厌你有女儿,却舍不得放弃你。因为除去一切外在条件,只论你这个人的话,不只外貌优、能力强,行事作风也讨人喜欢,无论男女都很难讨厌你。”

    有喜欢到让你想嫁给我的地步吗?

    望着杨家佳甜美的笑,听着她对自己的好评,孔日鑫脑子里倏地冒出这句话,心跳瞬间急速狂飙。

    惨了!他在心中暗暗哀嚎,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竟然迟钝地到此刻才明白。

    不是孩子们不断鼓吹两家合为一家亲的提议令他心动,而是他已经为杨家佳心动了。

    一开始,单纯的欣赏与钦佩已经在这些时日的相处中,化为一发不可收拾的爱意,所以明明有不少友人能帮忙照顾女儿,他偏偏赖定心软又好说话的她,除了必须带团出国的工作时间,其他时候只要她一通电话,他也会排除万难去照顾元旦。他是打着朋友应该互相帮忙的好听话,其实根本只是私心想靠近她、想成为她最倚赖的对象、想争取包多与她相处的时间。

    喜欢她已经喜欢到想和她结婚,他却直到现在才明白自己的心意,会不会太夸张?

    他交过无数女友,可是不是经由对方催婚,而是自己主动生出这念头,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

    而且,念头一旦成形,他突然好想付诸行动,立刻求婚、马上结婚!

    糟的是,他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时机未到,现在求婚还不如把自己敲昏,以免误事。

    毕竟他恍然大悟,知道杨家佳就是自己最中意、最理想的结婚对象,两个孩子也都高举双手赞同,但是最重要的女主角和他连情人都谈不上,而且可能只当自己是很好用的“临时保母”对他没有表现出男女之情——

    这是什么情况?

    欸,他好想仰天长啸

    杨家佳困惑地看着孔日鑫的视线彷佛穿透她,一下惊讶、一下脸红、一下迷惑、一下失落,表情比变脸还精采,心里冒出一千个问号。

    敝了,她说的话有那么难懂吗?

    “喂,我刚刚说的那些话是在夸你,可是你怎么像听到自己被倒会一样?”

    “唉,被倒会都好过我现在的处境”他哀怨地嘀咕。

    “什么?”声音被电视盖过,她听不清楚。

    “没什么。”他看了眼她碗里还剩大半的食物。“你先吃面,吃完我有事想和你谈谈。”

    杨家佳打量他一眼,没说什么,点点头便安静吃面,注意力放在电视播放的造势晚会上,完全没发现身旁男人凝视她的炽热眼光。

    以前不明白的,现在全明白了。

    为什么结束上一段感情至今,条件再优的美人向他示爱他也兴趣缺缺?

    为什么疲惫的时候,总会忍不住想打电话给她,听听她的声音?

    为什么只要待在有她的地方,心里就觉得温暖、安定?

    为什么出国时挂心的除了女儿,还多了一个她?

    为什么新闻一出现警察受伤的消息,他就心痛如绞,非得立刻确定她安然无恙才放心?

    为什么元旦说愿意接受他当爸爸,他莫名其妙乐了好几天?

    为什么有时候看着她的嘴,他会忍不住想像吻住她的唇是什么滋味?

    太迟钝了!

    他竟然到现在才发现一切不是什么上天注定的友情,也不是男人面对女人会有的生理反应,纯粹是自己受她吸引,情不自禁爱上了还不知道!

    “我吃完了。”杨家佳将碗筷往茶几上一放。“要谈什么?看你的表情好像是很重要的事。”

    “嗯,对我来说是很重要。”虽然求婚不行,但是至少得在今晚让家佳明白他想从朋友变情人的心意。

    不过,在那之前,好像有个更重要的问题得先解决。

    “之前我们聊过彼此未婚生子的故事,我说得很清楚,你讲得很含糊,只说你这辈子再也不相信爱情。现在我已经把你当成家人看待,如果你也是,我希望能知道事情始末。”

    没错,她不相信爱情,那他怎么办?只能找出原因,看看有没有办法对症下药,解除她的爱情抗拒症。

    “刚刚你就是想问又不敢问,所以才露出那种奇怪表情?”她完全会错意。“以前刚认识,我觉得彼此没那么熟,所以不想聊得太深入。不过现在既然已经是好友,你想知道,告诉你也没什么关系。”

    “我想知道。”孔日鑫担心她会反悔,答得又急又快。

    “说出来不晓得会不会被你笑?”她自嘲一笑。“我和元旦一样,也是由单亲妈妈扶养长大,不同的是我把全部心力放在儿子身上,我妈却放在不同的男人身上,她换男友像换新衣一样快,所以我一直渴望能拥有一个正常美满的家庭,总想着一成年就要把自己嫁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