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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责阻拦的铁卫却苦不堪言,好容易等林方生领会完毕,将视线转移过来,看见袭击的女子,方才奇道:“为何你也在此?”
那女子曾与林方生有过一面之缘,正是客栈之中,奉司华宫主之命前往邀请的那位傲慢女妖。只是这俏丽佳人如今容颜憔悴,全无优雅,只顾恶狠狠瞪他,却让林方生对这不知从何而起的恶感,颇觉无奈与好笑。
那女妖手提一条青蓝色泽的长鞭,被四五名铁卫阻挡,遥遥朝林方生一指:“若非拜你所赐,我家宫主怎会中咒?贼子,我定要取你性命救宫主!”
林方生却怔住:“为何司华钧竟会中咒?”这实在有些诡异了。
那女子却仍是怒瞪道:“你这贼子,倒是惯会伪装,宫主见过你后,次日便昏睡不醒,那血咒近身方可种下,除了你还有谁?”
除了我却还有一人……林方生心中又是一阵刺痛苦涩,脸色亦是微微苍白,袖袍之下,手指紧紧攥住。未再看她一眼,只道:“无需担心,我定设法救他。”
那女子却不依不饶,非要将林方生拿下,向宫主请罪。直至一名男子匆匆赶来,告罪之后,将她强行带走。
林方生才叹气道:“司华宫主这位红粉,却有些难伺候。”
他本是自言自语,不料赫连万城却应道:“虎鲸性烈。”
倒叫林方生又一番惊叹,这暴躁女子,原形竟是虎鲸,难怪拳头快过心思。不由又想到……司华钧品味,当真不凡。
言谈间,他已随师尊进入寝宫。此处屋宇华美,守备严密,明面上,一身冰寒煞气铁甲的守卫,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暗中护卫,更不知凡几。
寝殿里侧正是龙床,那海潮般蔚蓝云纱堆叠之中,有一五十出头模样的老者沉眠不醒,纵使未曾睁开眼睛,也天生有股不怒而威的气势。
虽是沉睡,真龙之气却凝结龙形,龙身之上有一道黑气束缚,无论那黄金龙如何挣扎,亦是摆脱不得。
寂静大殿里,宫女内侍,皇后妃嫔皆悄无声息,随侍在侧。
赫连万城在陈将军引领下,迈步到龙床边,两指搭脉,闭眼细细查探,不多时,便睁开一双无喜亦无怖的双目,冷静道:“唯今之计,却也只有强行压制下去。”
周围便响起轻轻叹息,与些微啜泣。
陈将军亦是缓缓跪地,仿若再支撑不住一般,拳头重重往地上一砸:“莫非天道要亡我庆隆不成!”
赫连万城却在一片愁云惨雾中,再度清冷开口:“此时放弃,为时过早。”
师尊普普通通一言,竟如惊雷般,将寝宫里一片颓丧之色,尽皆震散,再无半丝残留。
离去之时,林方生特意放缓脚步,低声问陈将军:“陛下有几子尚存,莫非无人可以即位?”
陈将军眼中血丝未散,闻言又是愁眉深锁:“并非无人可以即位,却因人人皆可即位。”
他见林方生一脸疑惑,猜想修仙之人对俗世并不了解,便耐心解说,又道:“天子有意立明珑殿下为储君,却尚未拟诏,就已……”
余下尚有四子,如今更是结党营私,对那帝位虎视眈眈,全然不顾强敌环伺,一旦内乱,便是生灵涂炭。
凡间政权交叠,本是平常,林方生亦不愚笨,其中种种因果私利,稍加点拨即可领悟,一张白皙脸庞,却是愈来愈不见血色。
赫连万城便在宫廷回廊中停步,看向小徒弟,有相询之意。
回廊外便是御花园,假山间怪石嶙峋,花丛下曲水流觞,却是丝毫未感受到皇宫阴云压顶,依旧是良辰美景,花好月圆。
林方生就见师尊清绝笔挺身姿,有如一杆长枪,将园中旖旎风光,亦是冲散几分。
师尊一心求道,刚正不阿,如今却要因他一叶障目,落下污名么?
林方生思绪纷乱间,就觉温暖手指,落在脸颊上,赫连万城又道:“方生,思虑过重,有害无益。”
他听师尊说得严重,心中一凛,便咬了咬牙,行礼道:“师尊,请容弟子独自行事。”
赫连万城一双冰冷双眼,就如看穿心思、参透因果一般,静静注视片刻,颔首准许:“不可贸然。”
而后亦不犹豫,转身随陈将军离开。
师尊视线移开之后,林方生方才觉松快些许。
又离了皇宫,寻了个安静之处,心神放空,将神识竭力扩散开来。
大渊城方圆千里,人口百万,又因天子仁德,与相邻的妖界开放互市,故而气息驳杂,难以辨认,倘若有心人要躲藏,十天半月内,却是难寻。而那人只需等到天魔咒发动之日即可。
林方生在热闹城中闲庭信步,游玩一般,穿过市集,站在一座气派恢弘的府邸门前,仰头看那写有宁字的牌匾。而后推门而入,那门房双目呆滞,傀儡一般拱手迎接。
宁王府后花园,公冶明镜一心求道,将这后花园也修得跟讲道台一般,红梅青竹,环绕着一座碧玉楼。
碧玉楼前有两株苍松,古老遒劲的枝干,搭出片绿荫来,将那正缓缓西沉的金暖夕照,遮挡在外。
就有一人,长身玉立青松之下,背对于他。
一头紫霞烟照般的长发,流水样披散,在阴影之中,缓缓转过身来。
天地之间光辉,亦跟着暗下几分。
那人容颜倨傲,紫眸冷清,却在见到他之时,露出冰雪消融一般的笑容:“方生哥哥,你来了。”
金丹真人,魔气浓烈,灵压骇人,哪里还有颓丧之相。
林方生一步步走进,亦是跟到松树树荫之下,树下有石桌石凳,桌上有酒。
他便捏着白瓷酒壶,将两个细白瓷杯倒满,将其中之一,递给魔修。
阎邪自是接了酒杯,与他相视一笑,轻轻碰杯,一饮而尽。
上好的竹叶青,甘冽醇浓,一线入喉。
林方生放下酒杯,却听阎邪好奇问道:“方生哥哥,如何寻到此处?”
他手指动作一颤,又立时稳住,语调亦是平和中正:“你我相交多次,阳元精气,皆有感应。”
阎邪便朗声大笑:“竟是如此,我却失算了。”
林方生又将二人酒杯斟满,道:“我有话要问你。”
阎邪仍如往常一般,笑容俊雅,欣然坐在石桌边,又再举杯,玄色袍袖下滑,便露出骨节分明一截手腕:“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林方生也随他举杯,二人面对面坐下,小酌起来:“可是你伪装战翼,引我落入相岳山腹?”
阎邪含笑:“正是。”
“又是你伪装魔修,勾结罗皓然,将灭魂灯交予他手中?”
阎邪依旧满面春风,笑容和蔼:“正是。”
“蒋家庄、柳镇、北溟各处血咒,皆是你所为?”
阎邪笑答:“不错。”
“为何如此大费周折?”
“血咒魂引,强至巅峰,方可侵蚀真龙血脉。”
“故而你引诱血亲相残,便是学那养蛊之术?”林方生语调,却是有些冷凝下来。
阎邪笑容,仿佛亘古不变,视线柔和,落在林方生面上:“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方生哥哥莫非从未斩杀魔修妖兽?”
林方生闻言却是梗住,竟是答不出话来。
阎邪便又品酒:“方生哥哥,可还有问题要问?”
林方生便正视于他:“你可是借我之手,给司华钧与公冶明镜下咒?”
正是日落西山之时,沉沉暮色,无边无际,阎邪温润笑容,亦融化在这片黑暗之中。这次他却不曾回答,却顾左右而言他道:“方生哥哥可知,宇宙之中,有仙魔人,妖冥无六界?”
林方生不知他为何如此问起,只是微微皱眉,待他自圆其说。
阎邪自是笑意盈盈,又自顾自接下去:“你可知为何无界既无所踪,亦无所在,却也得以与其它无界并立?”
他复又补充:“只因无所踪,即无处无踪,无所在,亦无处不在。”
林方生却自他这如同妄语的玄妙之中,听出一丝不祥来,不由动容。
阎邪笑容,至此才似被动摇一般,显出一点裂痕:“方生哥哥许是猜到了,无界入侵,已将魔界吞噬近半。”
“故而,若是庆隆天子一脉断绝,人间大乱,魔修便可趁乱混入,逃离无界侵蚀?”
林方生才得提示,就将阎邪一族打算,推断得清清楚楚。
“方生哥哥,不愧与我一体同心,竟然步步都料准了。”阎邪不由笑叹,却是起身,绕过石桌,将他拥入怀中,又道,“我并非魔修之身,不过是屠龙仙人投影至人间界一尊虚影,故而伪装化形,不过雕虫小技,不想却还是叫你发现了。”
林方生不答,却只是闭目沉默,将额头轻轻靠在阎邪胸膛:“如今你却告诉我,己身不过一尊虚影,叫我……如何碰你。”
阎邪微怔之下,又喜悦笑开:“哥哥想碰哪里,便碰哪里。”又弯下腰来,将林方生抱起,自己坐下,方才将他小心翼翼放置腿上,林方生对他竟是动情若此,却叫他有些喜出望外了。
林方生就觉他一双手臂,在腰间愈缠越紧,不由皱起眉来,却不挣扎,只将手贴在魔修胸膛,缓慢下移,贴在下腹位置,暧昧厮磨:“那日你丹田被刺穿,可是当真?”
阎邪顿觉一腔邪火,自他手掌传导而来,不觉竟有些蠢蠢欲动,将他搂紧几分,嘴唇贴上耳垂,热气熏蒸,就见一点柔嫩耳垂染成了红色:“丹田若毁,如何偷生,自然不可当真。且不说这些,方生哥哥稍待几日,屠龙仙人已承诺,若是事成,便不再将我召回,且封我为魔王,你为魔后,此后我与哥哥再不用……”
彼此欺瞒。
阎邪话语堵在口中,只觉丹田剧痛。
丹田之处,却被林方生掌心一道凌厉剑意,生生破开。赤红带金的灼热剑光,正正自金丹中心刺透。
作者有话要说:赶……赶上了= =今天修了电脑。。还好赶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