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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夜。
在那凄清冰冷的月光下,那来自遥远的天族审判者如神衹般降临!
柯林斯急促的伸手屈指一勾,勾住涅夫特拉斯的线再度被牵起,然而在银线还没有拉直的时候却冷不防被人割断。
“涅夫特拉斯先生!”
柯林斯惊恐而惶然的大叫了一声,双手紧紧地趴在了窗台上,只惊愕的瞪大了眼睛望着瘫坐在长椅上的华衣贵族。
涅夫特拉斯颤抖的伸手抚向了胸口被箭矢穿透的地方,银钱散落了一地,在他左臂的臂钩之下。他微微喘着气,那是太久没有感受到了痛楚,从伤口处蔓延全身。
柯林斯死死地抠着窗台,他不断的倾长了身子,嘶声大叫道,“快逃啊!涅夫特拉——”
阿诺法突然伸手一把捂住了柯林斯的嘴,止住了他的声音,随即敏捷地沉身一退,将他从窗台上带了下来,退进了那间简陋的小屋内。
“噤声。”他说道。
涅夫特拉斯微喘了几口气,平复了骤然的伤痛,便闭上了双眼,神色优雅而高傲的靠坐在了长椅上。
暗色的月光下。
那两个来自天族的人从钟塔上缓缓地落下,不沾尘埃。
走在前面的是一个穿着白色礼衣正装的男人,一件黑色的长衣敞着衣口露出颈间的垂挂着的氏族徽章。他眉宇沉稳,金色的眼眸平静无波的审视着,那是天族与生俱来的高傲。
“哦呀,艾伦,看来这件事真如米格尔所占卜到的。”
走在他身后穿着蓝紫色劲装的女人说道,“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啊。”
她的右手握着一把雕满金色飞藤花纹细叶的华丽长弓,半撑着婀娜的腰身,左手手上还拿着一支流着白羽的箭矢,半搭在肩上。蓝紫色的礼帽压住了她红色微卷的长发,棕色的重瞳犹如猫眼一般。
艾伦?奥汀斯点了点头,“确实有些棘手。”
他站在了涅夫特拉斯的面前。
涅夫特拉斯睁开了眼睛,神色平静不变。
那是来自古法之年纪的优雅而华贵的血族一脉,即使在漫长的可以消磨摧毁一切的时间下,不变的,依旧是那一份孤傲与邪魅,充满诱惑。
“没想到现在竟然还有残存的血族一脉。”
艾伦说道,“可以请问您的名字?”
“涅夫特拉斯。”
艾伦神色微动,“血族之中没有这个名字。”
“我是血族之中的族人。”
艾伦沉凝的片刻,“那么,请问您的姓氏?”
涅夫特拉斯沉默了片刻,随即说道,“欧内特,曾经的血族北地王族分支,萨德烈?安格法蒂斯?米索翁尼尔。”
身后的女人突然有些惊奇的低呼了一声,“呀,萨德烈。”
艾伦望着眼前这个勾起嘴角平静的异族男人,“你一直在等我们前来。”
涅夫特拉斯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艾伦突然唤道:“伊尔。”
女人挑了挑眉毛,“嗯?”
艾伦将一条沉重的玄锁丢给了他,“将他带去天启之坛,明日我会在天坛之上以天族奥汀斯之名审判他。”
伊尔接过了锁链,“我知道了。”
涅夫特拉斯没有一丝反抗,任由对方将这条困缚恶魔的禁忌之链加锁于身上。
“我有一个请求。”他突然说道。
艾伦明了的反问道,“那个异族的小线士吗?”
涅夫特拉斯沉默了片刻,问道,“能让我重新站起来走路,我由衷的感谢他。”
艾伦说道,“我来,只是处理祸源的血族乱世。”
涅夫特拉斯点点头,“多谢您。”
随即,他便跟着伊尔往天坛的方向走了过去。
艾伦心里明白,在他知道对方一直在等待天族审判的时候,在对方束手就擒的时候,这个拥有永生的古老异族,已经承受不了永生所带来的沉重与折磨。
“那么——”
在伊尔带着涅夫特拉斯离开后,艾伦突然开口说道,“那位来自永暗一脉的先生,可否请您出来现身一见呢?”
艾伦说道,“我想知道,您,是如何离开古法森林,行走在阳光之下?”
***
欧内特子爵古堡。
掩月的乌云已经散去,那抹凄清冰冷的月光无声的倾落,照着城堡砖彻上那一颗颗森白的骷髅白骨。
裁决的烙印是带有屈辱的惩罚。
弗拉洛跪倒在了地上,颤着手抚上了自己的肩口。
太大的动静惊动了一直守在不远处的那个侍随,那是他从未听闻过的痛到极致的惨呼声,便是连门都来不及敲便直接急匆匆地冲了进来。
门被推开的那一瞬,斗室的长风直灌全身,风利如刀!
事发突变。
维尔希见状倏地横杖而收,斗袖落下间风息渐止,但即使如此,在那一刹那间,对方的心肺俨然也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城……”
大惊之下还来不及喊出的敬称,便觉得喉口一股血腥之气不断上涌翻腾,胸口一阵剧烈的绞痛,双脚一软便是直面地扑地了下去。
他咳出了血,努力平息着气息,“城……城主……”
风系魔法阵通性一贯比较自由不受结界束缚,由此没有结界护罩的魔法阵便很容易受到外来人的干扰,但是一但被第二者侵入的魔法阵,侵入口便会迅速形成一个风眼,那是连操纵者也控制不住的力量。
那个几乎可以在瞬间将侵入者撕裂扬灰的力量。
“格……格里?卡德曼?!”
像是不太确实的叫着这个名字,弗拉洛大痛之下渐渐缓息,待看清楚后转而大怒斥骂道:“该死的!我不是让你带着那个废物赶紧离开吗!”
“您……您没事就好。”
被称为格里?卡德曼的侍随呛咳着,他有些苦笑的说道:“城主,欧内特子爵如果不肯走,我又怎么带他离开呢?……您明明知道的,他是不会离开希蒂丝小姐的。”
“废物!那个该死的废物!”
弗拉洛痛骂着,只是转而却又呜咽大哭大笑起来,“那个该死的废物,就一定要我松口把小妹的尸体给他带走才愿意离开吗!他就一定要拿掉我最后还剩下的那点东西才甘心吗!”
“城……城主……”
维尔希望着眼前一时悲凄难己的男人,长杖一横而收,神色有些沉默。
那个原本出身贵族,一生享尽不尽荣华富贵的男人。那个曾经衣着华丽,高贵,充满自信微笑排点千骑兵马的将士。那个如今权冠加身,高权在握的一城之主。
“我……我只抢回了小妹的骨骸啊……在那样一场与血猎尸的惨战……父亲大人,母亲大人,法朗叔叔,克莱克里斯伯伯,弗克斯小弟……”
弗拉洛悲凄难抑,“……我,连他们仅剩下的尸骸……都抢不回来啊……”
没有人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在如今这样一个已经太平,充满繁华安乐的布卢曼城中。
没有人知道当年的那一役究竟有多么的惨烈,曾经的血泪与伤亡,如今付之的不过只是史书上那冰冷的一行行颂歌,一字字注解。
但失去的,终将是失去了。
永远的。
那一年,赫希斯坦一族,全族奋战。
——全族惨亡。
那一年,弗拉洛?赫希斯坦,年仅二十二岁。
细微的,不可闻的清闻一点点的沁入。
那是风草的清香。
那温柔的沁心的带着雨露过后的清新香息缓缓地拂过,一点点的抚平熨过身体上的每一个伤口。
那是舒缓的,安宁的,让人沉静下来的香息。
浅淡,而梦萦心魂。
弗拉洛渐渐平缓了过来,他抬头望着维尔希手中微微舒展的风草,神色有些发怔,格里卡德曼像是也察觉到了身体的缓和,有些愣愣的抬起了头。
维尔希将手中的两束风草递给了他们。
“你不是要裁决我吗?”
弗拉洛冷笑着,“请收起你的假好心,你这样的施舍只会让我觉得无比的恶心。”
维尔希没有说话,她覆手抿碎了风草。那清新的嬾绿色枝芽一时之间化作了无数的如萤的光点碎粒,沉浮在一室的黑暗之中。
犹如深林中的萤火虫一般。
维尔希说道,“我没有失去过至亲所以无法体会您的心情。”
弗拉洛怒极反笑,一双通红的眼睛干涩的瞪着,“于是,克里斯琴,你想在我面前炫耀着什么?你有多幸福?你有多被人爱着?被人宠着?你有多少的亲人多少的朋友在你的身边?你是多么的快乐?!”
“不是。”
维尔希将风草递给了格里卡德曼,便站起了身,“因为我从来就不曾拥有过。”
望着弗拉洛发怔的眼神,维尔希笑了笑,却终是没有说太多,“你身上的烙印,便已经是我所能做的裁决了,弗拉洛城主。”
“您应该告诉我他在哪里。”
维尔希说道,“因为奥汀斯已经来了。”
弗拉洛脸色陡然一变,“来的人是奥汀斯?!”
维尔希望着他,说道,“这应该在您的预料之中,不是吗?弗拉洛。”
***
晦暗的天。
月光惨淡如霜,洒下的月辉犹如一件轻薄的蝉纱一般笼罩在整个布卢曼。
散开乌云的夜,失去了先前的阴森恐怖,只多了一份如水的寂静,月光在夜中缓缓地浮动,有风徐徐,摇曳着窗外的苍翠绿枝。
无声。
永暗先生……
柯林斯咽了咽口水,有些不安的抬头望着身前的那些冷俊坚毅的男人。
阿诺法示意他留在这里,便缓缓地走了出去。
立住。
艾伦望着渐渐向他走近的人,说道,“您的出现,真是比我看到血族还要觉得诧异。可以告知我,您是如何摆脱尤那诸神的诅咒,出现在这片绝对不属于您的地方?”
阿诺法神色沉默的重复了一句,“绝对不属于我的地方?”
艾伦神色平静,“是的。里陆大地,不属于你们永暗人,您的出现会让很多人觉得无比困惑。我需要知道您离开的原因,来判断……”
他停顿了一下,握着审判权杖的手一倾,金色的眼睛微微眯起,“是否留下您,或者送您回属于您的那充满黑暗的地方,亦或者——”
艾伦冰冷的吐字说道,“当场诛杀。”
小屋里的柯林斯紧张的攥着窗帘,有些心惊肉跳的睁眼望着外面的情况。
阿诺法沉默的望着他,如刀削般坚毅冷俊的脸容,平静,无怒无喜,无悲无苦,他抽出了身后的重剑握在手中,冷漠的望着眼前的人。
他说,“你可以一试,是否能够将我当场诛杀。”
艾伦望着他,那是毫不退让的,不容置喙的孤傲,坚硬不屈。传说中怪癖的永暗人,如同血族一般,即使时过百年,骨子里流淌着的东西,依旧被延续到了如今,亘古不变。
那是即使杀死他们,那无法摧毁他们的傲骨铮铮。
金色的眸子微微一凛。
艾伦扬起了手中的审判权杖,登时圣光大作,那是刺眼的有些灼痛。长期生于黑暗中的人所无法承受的光明与温度。
然而——
就在审判权杖的光色强大的化作无数光波,犹如暴如一般攻向永暗人的时候,有魔法阵从对方的脚下陡然地染而开,那是温和的青萤色魔法阵,笼罩着这个沉默寡言的永暗人。
这是……
艾伦微微一怔,神色有片刻的错愕与惊讶。
流风微浮。
温和的风却在无形之中形成了一道半隐半现的魔法壁,柔和的化解了暴射而来的如满点繁星的光波。
是风。
艾伦一顿,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一双金色的眼睛不可置信的望着眼前的永暗人,望着笼罩在他周围的轻寒流风。
那是他熟悉的,却已经无比陌生的东西。
“维尔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