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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修女护士长
在通向厨房的走廊上,语无伦次的潘斯蒙神甫与杀猪师傅勒让德尔在相互拼酒,他们嫌侍者从来的高脚酒容量太小,干脆对着酒瓶子吹气。一旁的迪龙将军摇了摇头,他丢给一名侍者5里弗尔银币,让后者看管好两个头顶地中海(秃头)的酒鬼。
露西尔的家人继续坐在一起闲聊,克劳德先生翻来覆去的叮嘱妻子安莱特,一定要让自己最心疼的大女儿阿黛勒早日嫁出去;安莱特夫人没有吭声,她望着正躲在卧室里公然热吻的女儿和女婿;阿黛勒则痴痴地望着罗伯斯庇尔的背影,老姑娘由衷的希望后者能兑现半年前向自己做出的那句承诺。
安德鲁在下午点走进商业大院,不过先在楼下遇见了丹东和布律纳。
当看见安德鲁显露一身上校制服时,同样戎装的布律纳上尉急忙挺身收腹,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安德鲁随即也回了个军礼,但举止让人感觉很不规范。
一旁的丹东,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一番安德鲁之后,调侃着说道:“我亲爱的副检察长上校,楼上还有一位将军,记得敬军礼要标准一些。”
“该死的,我去换套衣服再回来。”说罢,安德鲁毫不犹豫的走进不远处的一家裁缝店里,惹得丹东哈哈大笑,但布律纳不能放肆,只是憋着很难受。
趁着这一空隙,丹东转过头来对着自己的追随者,一脸严肃的说:“关于你的事情我和安德鲁谈及过,他同意等到明年你在巴黎军校里的进修课程结束,就可以去兰斯军营里报道。或许到那时,他已经是香槟混成旅的将军了。不过请记住,安德鲁不是拉法耶特那个眼高手低的笨蛋,他要求每一名部下,从士兵到军官,都必须无条件的服从来自长官的任何一条命令。所以,马拉和埃贝尔他们宣传的那些激进的玩意更不能带入军营,也包括卢梭的书籍。据说所知,安德鲁曾下令公开处决了好几个宣扬激进思想的官兵。”
布律纳狠狠的点了点头,坚持了自己意见,他解释说,“如今的巴黎太安逸了,简直就是军人的坟墓,在香槟混成团,或许还会有建功立业的机会。”
想想也是,那个叫奥什的幸运家伙,自从跟随安德鲁之后,就从一名一钱不值的士兵一路晋升到骑兵上尉,而且还仅用了不到1年的时间。另外,布律纳在香槟混成团的一个远房表亲,从凡尔赛自卫军转入香槟混成团不久的亨利.格拉蒂安.贝特朗也曾写信给表兄弟,建议布律纳上尉来安德鲁上校麾下效力,因为“这里的待遇不仅好的让人发疯,定期还有实战演练。”
见到布律纳决心已下,丹东也不再多说什么。等到安德鲁换上一套笔挺的黑色燕尾服,三人一同上楼。
大厅里,安德鲁与德穆兰新婚夫妇送上几句恭贺词和一份价值不菲的薄礼之后,他就将注意力转移到丹东、罗伯斯庇尔、布里索、佩蒂翁和迪龙将军那一边。
“我和我的香槟混成团明天开赴兰斯,”在对面巴黎的同盟者时,安德鲁没有太多的掩饰,“我会做最大的努力以和平方式进驻兰斯城,但绝不会排除使用武力,所以,我希望所有的军事行动能得到制宪议会和巴黎公社的谅解与支持。”
“我和巴黎公社一贯选择站在你这一边。”丹东毫不迟疑的首先表态,布里索和弗雷隆也随之附和。目前,巴黎公社的总委员会9位委员中,有丹东、布里索、俾约—瓦伦人与安德鲁交好,而弗雷隆属于没有投票权的后补委员,不过加上上述4人的影响力,足以让影响到另外的位总委员会委员,可以保证拿到其中6票,继而推动巴黎公社支持安德鲁在兰斯的任何军事行动。
作为内阁陆军部的未来之星,迪龙将军与丹东、德穆兰的关系密切,丝毫不在乎安德鲁两周前迫使自己的老板,陆军大臣杜宾伯爵两度上书辞职。事实上,一旦杜宾成功滚蛋,迪龙反而在陆军部里获得不错的职务,加之安德鲁之前承诺过,他在兰斯没收的天主教资产会留给巴黎的众多同盟者。所以迪龙明确表示将留意内阁政—府对兰斯以及马恩省的态度,并在第一时间里为安德鲁通风报信。
“唯一的前提,是不要制造大规模的市民伤亡。”罗伯斯庇尔强调说。安德鲁点点头,他知道这位国会议员的所说的伤亡底线,就是在百人以下。这一数据源自1789年初,巴黎面包骚动中的死亡人数,罗伯斯庇尔视为残忍的屠杀。
“犯罪嫌疑人必须站在法庭之上,接受法律的公正审判!”佩蒂翁补充一句。那是他担心安德鲁把罪名扩大化,凭借手中的权势肆意逮捕反对派。数月前,不过是税务检察官的安德鲁就能控制整个波尔多,如今身为副检察长兼志愿军上校的他,手中掌握的权势足以将兰斯,甚至马恩省为所欲为。
对此朋友们的忠告,安德鲁自然不会有反对意见。大家同为律师,深知法律的精髓,它维护的从来都不是所谓的公平和正义,而是统治者需要的正常社会秩序。各种司法词汇只是在嘴边走走过场而已,当真就输了。
大厅里的杜普莱西斯夫妇注意到安德鲁,再从女婿德穆兰嘴中得知安德鲁身份之后,妻子安莱特怂恿着丈夫克劳德,想将大女儿介绍给马恩省的副检察长。
一旁的德穆兰和露西尔赶紧出言制止,别的不谈,单单安德鲁那风流成性,私生子遍地的风骚性格,姐姐阿黛勒绝对忍受不了的。
安德鲁仅仅待了半小时就向德穆兰夫妇以及众人告辞,因为明早就是部队出征的日子。
……
在香槟混成团离开凡尔赛军营的当天,作为国民议会保守派领袖的卡扎莱斯在向轮值议长请假之后,在下午启程离开巴黎,前往150公里外的兰斯。
与来凡尔赛一样,香槟混成团不急不慢的保持着每天10小时,40公里左右的行军路程,一旦遇到雨天则提前安营扎寨,布置防御工事。不同于地中海的温和湿润,法国北方的冬天相对寒冷,1月的温度从夜间5摄氏度到白天1之间。安德鲁接受了两位军医官的意见,在士兵们适应严寒气候之前,严禁在雨雪天里行军,另外还让军需官配发了红酒姜汤,以减少军中流感的出现。
可即便如此,出征的第三天,拉雷军医官报告说混成团里的病患增加到5人,不过腹泻和流感还在可控范围之内。按照预先的方案,这些病患将被陆续送到位于埃纳省乌希堡镇的天主教会医院,在新开辟的隔离病房里待上两三周。
教会医院,好吧,它正式的名称是救护所,是天主教会的女修道院创办的慈善机构。在巴黎,教会医院的条件还差强人意,但到了外省,女修道院能给伤病员提供一张在木板上铺有两层麦秆的简易床铺就非常不错了。就这条件,还是军医官拉雷同意为教会医院的其他病人,每天免费实施两次外科手术换来的福利。
在安德鲁上校的眼中,医院里的一切都是肮脏的,混乱的。住房环境差点忍受一下倒也所谓,修女们救死扶伤的态度倒是不错,但洁净的饮用水得不到保障,修女们一个个手指甲肮脏,根本没有洗手洁身的卫生概念。尽管拉雷军医官曾数次教导过充当助手的修女们如何改善环境以及个人卫生,但效果极差。
“必须建立团部直属的独立医护体系,而不是继续依靠女修道院。”在视察了教会医院的糟糕环境之后,安德鲁告诉随行的拉雷医生说。之前,军医官们强调更多是救治,而并非护理,即便安德鲁上校在波尔多军营里提出了医护体系,然而临时充当护士的仆役显然不具备应有的专业素质。至于教会医院的修女,她们都嫁给了上帝,根本不接受香槟混成团的那种有悖天主教义的卫生医疗理念。
“可我是医生!”拉雷军医官嘀咕着,服侍人的工作显然不可能交由他来做。
“那你给我找个能做,而且还能做好的护士长!”安德鲁不客气的大声训斥道,吓得往来的军士和修女们慌慌张张的闪到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留意到自己有些失态的安德鲁,他急忙走到一名年轻修女的面前,说了句“对不起”,继而俯下身子,帮着对方拾取之前不慎洒落地板上的病患衣物。
在将东西交还给年轻护士后,安德鲁回头告诫身后的拉雷医生,说:“中尉,记住,你只有由4小时来准备!”那是在明天晚上,已滞后大部队的拉雷军医官必须从乌希堡赶赴0公里外的菲姆镇,参加即将举行的实弹军演。
“是的,长官!”香槟混成团的第二军医官无可奈何的接受了命令。
等到安德鲁上校离开教会医院之后,拉雷医生让仍旧站在一旁发愣的年轻修女去准备明天上午的手术器具。这位女护士名叫夏洛特—拉维尔,今年才0岁出头,来自18公里外的苏尔松镇(埃纳省)。或许她早年曾在接受过良好的家庭教育,继而成为女修道院众多修女中间少数能接受消毒和细菌概念的女护士。
准确的说,夏洛特并没有嫁给上帝,身上的女修道服也不过是掩人耳目的,她是苏尔松男爵家的大女儿,因为从小生过天花,尽管侥幸逃过一劫,但在右脸留下众多疤痕(麻子),而这,使得夏洛特未来的婚姻变得极为不幸。
……
两年前,在被连续数次拒婚之后,伤心欲绝的夏洛特毅然决然的离开给予她无数欢乐与避风港的温馨家庭,独自来到5法里外的乌希堡女修道院。这座女修道院建于15世纪末,据说是圣女贞德送回查理七世到兰斯加冕时修建的。所以,女修道院落成的同时还开办了一家教会慈善医院,帮助那些遭受苦难的民众。
女修道院的教会医院拥有浓郁的宗教气氛,严格的清规戒律,能够成为一张抵挡世俗非议的“挡箭牌”,既可以保证护士修女们的名声不受舆论指责,也使得存在百年的女修道院在1789年夏的革—命大风暴,以及随后的大惶恐(农民大暴—动)时期中,得以完好无整的保留下来。
在18世纪的观念中,与各式各样的病人打交道,是非常肮脏而危险的。人们对于“医院”、“护理”这样的字眼一向避而不谈,因为都是一些很可怕、很丢脸的事情。由于医疗水平落后,加上财政赤字严重,战争日益频繁,18世纪的法国教会医院几乎就是不幸、堕落、邋遢、混乱的代名词。
然而,夏洛特却主动申请到教会医院担当一名见习护士,而不是女修道院的剃度修女。她不怕肮脏和吃苦,把自己的时间和爱心全部放在医院病人身上。因为很多病人缺衣少食,她还将母亲和妹妹偷偷送来的药品、钱财、食物、床单、被褥、衣服等等,全部用于赈济周边的穷人,以解他们的燃眉之急。
在所有的修女都不愿意充当开膛破肚的“恶魔医生”—拉雷军医官的手术助手时,夏洛特主动站了出来,终日与血腥打交道,克服着男人都难以忍受的恐惧。那是她感觉到这位年轻英俊的医生,是除了病友之外,第一个不嫌弃自己的男人。
所以当安德鲁上校在严厉斥责拉雷医生时,夏洛特机智的将一叠衣服扔到地上,吸引了长官的注意力,从而化解了这一段尴尬场面。此外,年轻的女护士还想帮助军医官解决下一个难题。
第二天上午,等到最后一台手术结束之后,夏洛特专程来找拉雷医生,说她愿意担当军队卫生院的护士长,为此,夏洛特甚至联络到好几位想要脱离女修道院的见习修女,以及支付不起嫁妆的老姑娘。
“我只有一个请求,就是希望能继续担当您的第一助手。”重新穿上衬裙,恢复少女装扮的夏洛特小姐面带羞涩的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