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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那拼死相斗的两人,竟然是公孙止和裘千尺。
但见两人披头散发,双目通红,衣衫凌乱,如同宿世仇敌一般,在山壁上玩儿命对打,似乎不拼个你死我活便不会善罢甘休。
虽然公孙止现下不良于行,裘千尺的内力也时断时续,但两人浸淫武道都已经几十年,功夫招式和杀敌技巧均是上乘,故而两人这一场对战,竟也打了个不分伯仲,一时间难解难分。
再看他们的神情也是十分激动,还不时抽空对骂几句,这个痛骂:“你个狼心狗肺的贼杀才!”那个怒吼:“你这蛇蝎心肠的恶毒妇!”吵吵嚷嚷,异常嘈杂。
两人边打边沿着山谷上方狭窄的石壁移动,竟渐渐往严绿几人的方向靠了过来。只是两人打得太过投入,竟似完全没有发觉严绿几个人的存在。
严绿见这个情形,不觉微微皱了皱眉头。往稍远处张望时,只见初时随侍在公孙止身侧的那几个弟子已经倒在地上,似乎已经人事不省。除此之外,却再也没见到其他的人。石壁之下的山谷中,是一片密密麻麻、厚厚堆积着的情花。金轮法王一行几人还有杨过和小龙女不知道都跑哪儿去了,这也就罢了,但那奇奇怪怪的绿衫少年竟然也不见了。
眼看着裘千尺和公孙止一路缠斗咒骂着,离她越来越近,严绿虽然觉得十分无语,却还是深吸了一口气,暗暗积聚内力,握紧了手中的宝剑,做好了随时冲上去将他们两人分开的准备。
谁料这情花的毒素极是厉害,于中毒之人的内力十分有损,且越是情感丰富之人越是受害为深。老顽童和何太玄便都着了道儿,晕倒在地。严绿虽然还硬撑着没倒下,但想要把这打得正来劲的两疯子分开,却倒也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儿。
严绿缓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有了点儿重新出招的力气,只是到底功力受损,自然是容不得半点闪失,务必要一击即中才行。当下,她凝神静气,全神贯注地盯着打斗的双方,一看准了两人招式的缝隙,便忽然出手,一剑刺了过去。
但见剑尖轻颤,剑气四溢,虽然不过是简简单单的一招,竟在霎那间便将正在打斗中的裘千尺、公孙止两人身上几处大穴同时笼罩住,正是得自湘西崖下石壁上的那套极其高超的无名剑法中最绝妙的一式。
裘千尺和公孙止打得正是激烈的时候,没成想半路忽然杀出来一个程咬金,旁边竟然忽然有这么诡异的一剑刺过来,当即双双大吃了一惊。但偏偏他们之前竟都没察觉到附近有什么高手的存在,冷不丁挨了这么一下,两人不由得更是惊惧,相互间的杀招立时一缓。
然而他们毕竟是江湖老手,很快便察觉到这一剑虽然来得速度不慢,但却并没有什么杀气。两人心中立刻一松,便不自觉地并没有十分将这一剑放在眼里,只都齐齐地后退了一步,大约原本是想着随随便便就能避过去,甚至还有些走神地开始想着下一招该怎么往对方身上招呼才好了。
没想到原本简简单单,似乎都看得清楚来势的这一剑,他们两人全力一避之下,却不但没有如同意料中的一般化险为夷,反而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
两人身形方动,便竟同时觉得眼前忽然剑影重重,似乎有千把万把宝剑同时向着自己刺过来,又似有一座剑山朝着自己压过来一般,两人大惊,才知道这看似简单的一剑,内中竟暗藏着极厉害的变招。
两人登时着了慌,连忙又朝着相反的方向后退了几步,这才总算脱离了这一剑的攻击范围。然而各自却都是惊魂未定,心中后怕,额头微微见汗,一时间倒也不及跟对方拼命,四只眼睛齐刷刷地都转向了严绿的方向。
等到看清楚是严绿出的手,公孙止当即冷笑道:“原来是你这丫头,怎地,你又是来帮这老乞婆的么?”
他心机素来也甚是深沉,此时忽逢巨变,却也没失了分寸,一面说话,一面却不停暗自观察严绿同裘千尺的表情变化。
待到看清裘千尺也是一脸惊异的时候,他便顿时恍然,口风立刻就跟着变了,有些窃喜,又有些阴阳怪气地道:“唉哟,不对啊!方才你竟连老乞婆也一起打了,看来又不像是帮手啦,莫非也是冲着这谷主之位来的?”
这公孙止话音未落,已经给裘千尺狠狠瞪了一眼,然而她却一反常态地没有当即呵斥回来。
见到裘千尺完全不似平日里那么彪悍,公孙止心中愈发有底,故意啧啧叹息,幸灾乐祸地道:“作甚么,难道我说得不对么?你这女人,恁地狠毒,除了那忤逆子,怎会有人肯好心做你的帮手。”
见到裘千尺虽然仍是一副凶巴巴地模样同公孙止较劲,但脸上却不由自主地略微有了些狐疑之色,严绿在心底暗暗叹了口气,终于还是缓缓开口道:“两位还请罢手吧,在下不过是个过路的,你们这甚么谷主之位,我并无半丝觊觎之意。”
严绿话才说完,裘千尺的脸色一下便放晴了许多,那一股彪悍的气势跟着就来了。但见她冷笑了一声,当即接口道:“正所谓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贼杀才便是贼杀才,还以为人人都同你一般狼心狗肺、忘恩负义,要来同我这老婆子过不去么?旁的人不好说,但这个丫头,我一看就喜欢,定然不是那等乘人之危的小人。”
她一面说,一面忍不住又紧紧盯住严绿的脸认真端详,似乎要在她脸上找出什么东西来一般,素来彪悍的脸上,竟显出一丝柔情来,依稀同她看向那绿衫少年时有几分相似,却又有些不同,似乎在那柔情之外另夹杂着一丝凄楚苦痛,直看得严绿心中也渐渐难过了起来。
严绿给裘千尺看得心神震动,只觉得心中无限酸楚,浑身给情花刺过的地方又开始刺痛,如同有千万根钢针刺入肌骨,一时间,竟似连站都站不住了。幸而她内力足够深厚,这一番折腾下来,仍有些许盈余,这才好不容易稳住身体,没有倒下,但却也只能站在原地暗暗调息,连半句话都不敢开口说了。
公孙止察言观色,似乎猜出了什么,忽然放声冷笑道:“你这疯婆子,又在到处胡乱认女儿了,那柳姑娘已经弄了个笑话,现下又换这丫头了么?我同你说过多少次,你的宝贝女儿早就死了,是我亲眼见着掉到水里死的,可怜,我的柔儿也给她害死了,定是……定是你要她这么做的罢?好一对蛇蝎心肠的母女,报应!这都是报应啊!”
裘千尺浑身一颤,脸色霎时惨白,厉声道:“你说甚么?难道你为了那么一个卑贱的女人,竟然眼睁睁看着女儿落水,竟然还怪她把那贱婢害死,可怜萼儿她那一年只有五岁啊……我把你个猪狗不如的畜生……今日我定然将你碎尸万段!”
她说到后来,已然如同母兽一般嘶吼了起来,饶是公孙止此时的功力同她差不多,见了她这个阵势竟然也不由得吓破了胆,慌忙招架。
无奈气势输了,很快便落在了下风,左支右绌了几招,便给裘千尺一掌击中,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飞了出去,直撞上不远处的山石,摔落在地,登时喷出几口鲜血。
见他受伤,裘千尺却仍是觉得不够解恨,正待飞身上前将他了结。没想到才一举步,浑身却忽然一晃,霎时软软跪倒在地。
严绿大惊,不知道哪里涌上来一股力气,爬起身来,飞奔上前,一把将她扶住。伸手搭在她脉上检查时,只觉得她的内力竟似忽然消失了一般,经脉极其虚弱,简直如同婴儿一般脆弱。
这种奇怪的脉象严绿从未见过,便是听也都没听说过,心中不免觉得十分奇怪,还没等开口询问,却见裘千尺痴痴盯着她的脸道:“姑娘,你叫做甚么名字?今年几岁了?”
严绿愣了愣,下意识地开口说了自己的本名,年纪却不知怎地,说了绿萼的。那裘千尺听说她也是十八,眼中霎时便明亮了起来:“那你是几时的生辰?家中……家中可还有甚么人?”
严绿只觉得她的脉搏明明微弱无比,此时却异常疯狂地跳动,终于还是开口答道:“我不知道自己是几时的生辰,我家中没有甚么人了,师父说,我是他从河边捡来养大的。”
她既然这么说,其实便是已经打算承认了自己便是绿萼,往下所要做的,无非是引导着裘千尺发现罢了。
果然听见她如此说,裘千尺当即“啊”了一声,颤抖着坐起身来道:“是从河边……捡来的,可否给我看看,你……你身上,有没有红色的胎记。”
严绿点了点头,应她的要求,解了外袍,露出腰身,让她验证。不过一眨眼间,她便已经给裘千尺紧紧抱住,泪流满面地道:“是萼儿!你果然就是我苦命的萼儿啊,天可怜见,今日总算把你带到我老婆子的眼前了。”
严绿也觉得眼眶发酸,伸手回抱住裘千尺,正待喊一声“妈”,谁料忽然又是轰隆隆一阵巨响,与此同时脚下如同地震一般疯狂摇晃了起来。
严绿暗道不好,连忙抱紧裘千尺,试着稳住身体,无奈震动太过剧烈,她没撑多久就给掀翻在了地上。眼看着就要滚落到满是情花的山谷里,半空中却忽然给一双手臂牢牢抱住,重新稳稳落回到了山岩之上。
严绿定睛一看,原来救她们的却是那个绿衫的少年,但见他脸色有些苍白,额头微微带汗,有些焦急地道:“娘,蒂儿不孝,回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