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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深吸一口气，看着旁边明显发愣的少年，又闭了一下眼睛，然后抬头看向对方的眼眸，“我失忆了。”
她重复了一遍，这一次，她终于看到了忍足深蓝色的眼眸里面，有几分疲惫和难过。
“你的意思是……”忍足调整了半晌，最终开口，“你只记得你失聪之后的事情么？”
五月点头。
“那……”
五月打断他的话，“而且我并不想想起以前的事情。”
忍足的表情若有所思，“怪不得你变了这么多。”
五月抿了抿嘴唇，最后还是掉转过头看向海面上的朝阳，不过一会儿工夫，太阳便已经完全升起，离开海面之后上升，整个世界脱离了黑暗和寒冷，新的一天来临。
她原本对日出没有什么执着，但是这一次之后，相信无论如何，这种场面也不会在脑袋里面消失了。
海面上的朝阳，旁边少年温柔的笑容，自己无情的话语。
她在这一刻非常非常想见到迹部。
如果是他的话，一定会抬起右手轻抚泪痣然后笑了一下，说一句你还是这么不华丽之类的话。而她也会自嘲地笑一笑，内心却安定无比。
或许自从她打定主意远离忍足侑士的那一刻起，现在这种情况就已经注定要出现。
“抱歉……”五月对忍足说，“以前如何我并不知道，但是我对现在的事情很抱歉，你……”她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就缓缓闭了嘴。
忍足扶额，揉了揉眉心，“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的。”
五月面无表情地听到他说，“如果我可以更胆大一些，或许一切都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而且，你的失聪本来就跟我有关系，该说道歉的是我才对。”
五月扯扯嘴角。他没有说错，如果不是西田和平野，原本的香椎五月小姐根本不会消失，她也就不会来到这个世界。
她不知道忍足为什么会喜欢香椎，也不知道少年那句“应该更胆大”一些指的是什么，但是这些对她来说没有用，也不重要。
“忍足君，其实我失聪之后，曾经有一段时间很难受，因为感觉一切都是陌生的，而且也听不见，有些痛苦，”五月想起当初自己一个人呆在家里学习手语和唇语的日子，偶尔还会在半夜趁别人不注意的时候蒙头哭泣，“不过后来好了一些，因为我们不能被任何东西打败，哪怕是命运，哪怕是我们自己。”
忍足呆了一瞬，紧接着笑了，有些类似于苦笑，“你变得成熟了。”
跟香椎夫人大致差不多的说辞。
她一直觉得以前的香椎五月像个没有长大的孩子，任性妄为，不计后果，而这种东西早已经消失在林五月的身上。
所谓的成熟，到底是不是个好东西，谁也说不清。
他们两个在海边呆了很久，最后忍足在五月打了一个小喷嚏之后，把自己的衣服披在了她的身上，然后提议送她回去。
他们之间的话不多，但是该清楚的，都已经无比清楚。五月点点头，“麻烦你了。”
忍足没有再说什么“不必用这么客气的语调对我说话”而是直接点了头，转身登上脚踏车。
五月在很久以前看过一部动画片，里面的男女主人公是互相爱慕的，曾经在同一张借阅卡上留下并排的名字，而男生要出国学习制作小提琴，就在临走前把女生叫了出来，用脚踏车载着她一起去看海。
动画里两个人遇到了上升的坂坡，女孩子从后面跳下来，帮着少年推车子。而最后两个人约定，等到少年从国外回来，就在一起。
且不论这个故事的真实性和可行性，无论是少年最终会回来跟女孩在一起，还是少年没有回来跟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在一起。都不会影响那时候两个人纯洁而美好的情感。
此时的五月坐在车后座上，看着空旷无人的街道，最终叹气。
忍足把五月送回了她的公寓，时间还没到平时早晨五月出门的时间，她站定之后对忍足挥挥手，“你还要回东京吧？早点走，要不然会迟到。”
忍足笑着点了点头，“我知道。”
五月“嗯”了一声，“你先走，然后我再上去。”
忍足一手扶着脚踏车，一手揉了一下五月的头发，“你先进去吧。”
五月忽然想起自己身上还披着少年的衣服，便脱下来递给他，想到两个人略略尴尬的关系，最终也没有坚持，“好。”
她挥手之后过转身，还没走，却被忍足拉住。
少年一把拉过了她，手上一带，就把五月拉进了自己怀里。
五月反射性地往后退，双手抵着忍足的胸口，抬起头，却看见忍足说，“别动。”
她皱着眉头，放弃了挣扎。
忍足的一只手抚过她的头发，从头顶到脖颈处的发梢，最后叹了一口气，“不管以前怎么样，以后你有麻烦了也可以找我，当我是普通朋友也可以。”
五月没说话。
忍足放开她，“迹部那里也是。”
五月没有逃避，“好。”
忍足没有再多说，推着车子调转方向，背对着五月挥了挥手，一派潇洒随意，五月站在原地一直看着他的身影拐过弯，然后消失。
她摸摸自己冻得不行的胳膊，转身上楼。
那一天五月没能顺利去学校，不是因为堵车什么的普通原因，而是她回到公寓倒在床上补了一会儿眠，再次醒来的时候却觉得头晕眼花，脑袋无比沉重，连周围的空气都升了几个温度。
她不明所以，站起来穿衣服，梳头的时候终于没坚持住，一下子摔倒在了衣柜旁边，她缓了缓，最后站起来，晃晃悠悠地找到客厅的医药箱，拿出了电子温度计一量，38.6度。
没记错的话，这个温度确实有点偏高了。
于是五月也没有逞强，拿出手机跟沙也加发了短信让她帮自己请假，又换好睡衣钻回被窝把自己捂起来。
按照她以前的经验，好好睡一觉就能退烧了。
结果就是她只记得林五月时候的经验，忽略了香椎五月小姐身体的现实状态，于是中午醒来还是觉得很晕，一边感觉热，身体还不自主地打着寒颤。
她摸到手机，上面有几个未接电话，还有两条短信息。
来自迹部景吾。
五月勾起嘴唇，打开短信息。
【沙也加说你发烧了？】
【去医院了没有？】
她哪里来的力气去医院？五月放下电话，重新躺回床上，考虑着是要再睡一觉还是出去找点药吃。
不过考虑到她完全没有经验，还是觉得不要乱吃药比较保险，毕竟她哪里知道日本这里发烧药都是些什么效果……
结果没过两秒钟，手机又震动起来，她一看，却是迹部的来电——搞不清楚他一贯那么聪明，怎么会想起给聋子打电话。
她接起来，自然是什么也听不到，于是顿了一下，说：“我没事。”
一开口，才发现嗓子也很疼，所听到的自己的声音也是沙哑的。
也不知道那边的反应是什么，她挂了电话，又紧了紧被子。
一分钟后手机再次震动，五月没有力气也没有脾气，皱着眉头看向屏幕，信息很短，发件人还是迹部景吾。
【出来开门的力气有么？】
只因为这一句话，五月原本有些朦胧的意识突然清晰，而身体也突然感觉到了一阵寒意，她拍拍额头，一路站起来扶着椅子和墙壁等东西走到门口，迷糊之间也没有注意猫眼，直接打开了门。
迹部景吾看到的就是穿着睡衣的五月靠在门边，双颊通红，眼神迷蒙，整个人似乎没有什么力气，呼吸都有点重。
他原本就皱着的眉毛更加纠结，拉着五月的手走进房子，然后关门，把她扶到沙发上坐下，“你的衣服在哪里？”
这时候正是夏天，五月平时穿的也就是夏季校服，便装也都是比较轻薄的，她指了一下衣架子，上面有一件她凌晨出门时候穿的厚外套。
看起来虽然病的不轻，但好歹也算神思清楚。
迹部拿了外套给她穿上，又把自己校服外套给她穿上，“跟本大爷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