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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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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桃花偷偷打量着眼前端坐着的卿无忧,周身的气度自是不用多说,且长相也是太过美丽,就连同为女人的她也不由自主地挪不开目光,忍不住就要多看几眼。同时心里也不免猜测,封戎的娘到底是怎样的倾国倾城才能让封聿无视这样的女人而钟情于她。

    被打量的同时,卿无忧也同样用目光审视桃花和封戎。

    封戎的样貌完全看不清,只身形与多年前的封聿有几分相似,漆黑的瞳孔看似平静,但却暗流涌动,这样的眼神与封聿完全不同。不到三十岁就已经是一国统帅,镇守边境的将军,他那时的孤傲与冷漠便得整个朝迁与他为敌,也让她甘心耗上一生的时光。

    而这少年。。。虽然表面看着不像少年,只在初见面时对她点了点头,一直到现在一句话也没说,甚至没再多看她一眼。但只要他身边的少女稍有动作,封戎的眼神就有一丝波澜,足可见这少女在他心中的地位。

    卿无忧抿了一小口桃花给她倒的热茶,轻轻摩挲手中的木杯,嗯。。。新做的,还有一股木头的清香,凭白倒将无味的热水添了些风情。桃花。。。好俗的名字,但人长的却不俗,美而不艳,娇而不俗,眼波清盈却不轻浮,目光正直不闪烁,可见是个正派的人。若除去身份不说,这俩人倒是一对十分杯相配的璧人。可。。。。。。

    “咳。。。咳。。。”打破平静的果然是玉冷溪,以他的性子,确实是无法忍受这样的寂静。

    桃花尴尬地扯了扯嘴角,表示自己无能为力。她这辈子也没见过样尊贵的人,连如何见礼都不知道,更别说聊天,这件事已经超出她能力范围太多了。

    封戎则是什么也没听到的表情。

    卿无忧淡淡一笑,道:“我平素就不爱与人接触,这一见故人之子,反倒冷场了。你们小辈,想聊什么就聊。”

    桃花不自然地笑笑,不知道如何答话,只得求救似的望向玉冷溪。

    玉冷溪垮着肩膀,一脸无奈,这屋里的人都知道他娘所为何来,但却都打定了主意不先挑破,都不想做破坏气氛的坏人。那只有他来做。

    “我娘知道我找到了你,心疼你在这里生活得辛苦,想接你。。。们到府里住下,以尽故人情谊。”玉冷溪这话说得无可挑剔。

    封戎斜了他一眼:“不用。”声音浑厚,声线低沉。

    声音也不像。。。卿无忧暗道,虽是他的儿子,竟没有多少相似之处。内心不由得有些失望。

    玉冷溪当然知道封戎不会去,但总得有个挑头说话的吧。

    “为何?”明知故问也得问。

    封戎连斜他一眼的兴致也没有了,沉声道:“我在这里过得挺好。”

    “想必是你没在外面待过。出去了,也许你就不会再想回来了。”

    “我待过。”而且还是在大富大贵之家,经历的是大起大落之事。

    所以说,跟封戎是没有办法聊天的,他就是有办法把所有对话终结在三句以内。玉冷溪被怄得不行,可也不能一言不合就拔刀吧。

    将杯子放在桌子上,卿无忧道:“你可知你爹的死法?”

    封戎道:“以前不知,但现在知道了。”说完,横了玉冷溪一眼,还得多谢他。

    “你知道的,是小溪告诉你的。他也未必就知道了全部。”

    玉冷溪毫不意外卿无忧说出这样的话,毕竟这个娘。。。并未真的当他是儿子。

    卿无忧见封戎并不追问,只得继续说道:“你爹报仇前,曾找过我。”

    听到这里,封戎才将目光移到卿无忧脸上,目光中有了一丝疑惑。

    “一天夜里,他突然从我窗子跳进房中。一身黑衣,并不遮脸。他原是这样直白的性子,自然是不怕别人将他认出。我早已睡下,封聿他。。。站在房中,侧立于我,眼睛始终没往我这里看一眼,当时的我竟有些顾不得少女矜持,一心想让他看我一眼,就算我衣衫不整。”

    桃花悄悄地红起了脸,想起与封戎在山洞里,那时的她可不止是衣衫不整。

    “我问他为何而来,如果他说他是来接我,愿意与我两人厮守,这相国小姐的身份我随时可以抛弃。但他说,他即将去找仇家报仇,留下幼子一人,放心不下,希望我代为照顾。害了封家的人我当然知道是谁,也知道他现在已经大权在握,封聿此番报仇,不可能全身而退,他来找我,竟是交待遗言。我自然劝他放弃,甚至不顾脸面地说出愿意代替他的妻子,照顾他和他的儿子。”说着,望了封戎一眼,目光带泪,“他不答应,却也没有说出伤害我的话,只说,我是他唯一可以托付的人。然后,交给我一封信,一张图,说他的儿子就在这地方,若他回不来,请我一定代为照顾。说完,就要离开。我怎么甘心这就是见他的最后一面,叫了一声‘封聿’,从床上跳了下来,他停住,转头对我说,‘若寻到幼子,告诉他,父仇不必报,我亏欠于他,母仇,一定要报。’旋即跃出窗外,转眼不见身影。”

    桃花听得心痛万分,却分不清到底为谁。

    卿无忧拭了拭眼角,续道:“相国府不是寻常百姓家,封聿一身武功,来时竟未惊动府中家丁暗哨,可我那一声‘封聿’却惊醒侍丛,我爹带人进我房间时,我只来得及一把抓起桌上一封信藏在袖中,手忙脚乱中,竟然打翻桌上茶水,浸湿了另一张图纸,纸上字迹被糊得无法辩认。所以,才找你找了这么久。”

    玉冷溪长叹一声,怪不得以前听到这个故事,总觉得缺了什么,无法连贯。从不出门的卿无忧怎么这么确定能找到封戎,而且让他只往北方谷底搜寻,想来是图上所示,可只能看出大概,就这么长年大范围地搜寻。心爱之人临终所托,难怪她终其一身也想找到封戎,以报家仇。

    封戎漆黑的眸子变得愈发深不可测,坐在一边,也愈发沉默。

    桃花已忍不住掉了眼泪,到底谁更可怜些?这个故事里,根本就没有一个人是善始善终的,卿无忧还活着,却活在仇恨与思念中,若让她这样活着,倒还不如像封聿一样死个痛快。

    卿无忧平复心情后,柔声道:“所以,我让小溪劝你报仇,以为你会满腔愤怒地答应,却没承想,你不愿。”

    “我的仇,我自己会报,原就用不着别人插手。”

    桃花心中一紧,怔怔地低着头,说不出话。

    封戎道:“我虽未为人父,可也知道丢下几岁大的孩子一人在山里,自生自灭,这跟亲手杀了他没有两样。他大可等我长大,再一同报仇。”

    卿无忧一愣,默然不语。

    “我娘将我护在身下,才被乱刀砍死,他不及来救,却将罪怪在我身上。将我带到这里后,没对我有过一丝呵护。他急不可待地想要追随我娘而去,却忽视了我娘留给他的唯一责任。在你心中,我爹想必并不是这样一个人吧?”

    封戎的话并不咄咄逼人,可卿无忧却无言以对,她只是深爱着封聿,又哪有心思想他对家人是怎样的责任。况且,封聿对妻子的深情,是她一直不敢面对的。

    封戎冷然道:“父仇我可以随心而定,但我娘的仇,却是一定要报的。”这一点。他从未否认过。

    玉冷溪插嘴:“我让你报仇你又说不愿?”

    封戎冷笑:“你从头到尾都只说让我报我爹的仇,可曾提过我娘半分?”

    “我。。。我有说父母之仇。。。。”

    “我爹,是殉情。对我来说,只有杀母之仇。”

    殉情。。。殉情。。。。卿无忧心中一片冰冷,她惦记了近二十年的恨,竟只是对爱人的殉情吗?是啊。。。说起来,封聿确实从未让她替她做什么,自知亏欠幼子,才让她代为照顾。她,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

    想到此处,竟觉得心中再无挂念,遂从衣袖中拿出一封早已泛黄的书信,搁在桌上,道:“对不住,我原以为这信是给我的,才拆开来看。看后才知道这是给你的信。从此以后,于封聿,我再无责任。” </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