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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胜好生挫败。
亏得皇帝的承受底线虽说“坚强”得出人意料, 但因一则战事繁忙, 二则每每入睡,不管王子胜使没使手段,他现在总能让自己的梦境风月无边香艳无比, 倒反没了在身边儿搜寻花花草草的心思,王子胜方才好受了些。
如此虽不忘琢磨怎生收服这大猫, 却也能收回一些心思在修炼上,又祭田族学亲戚往来等事上头, 也略有几分心思, 更兼仁哥儿备考事,虽王子胜混不当回事儿,但看小家伙很是慎重的模样, 也努力多表现出几分重视。
表现之一就是, 贾王氏的小姑子贾敏的夫婿林海恰好途经金陵,为表亲戚情分命人送上了拜帖, 王子胜也携子见了。
就为这位新任扬州巡盐御史兼兰台寺大夫的林海, 乃是先帝时的探花儿郎,早年在京都时,是出了名的少年才高文采风流之人,出身亦是不俗,王子腾虽对贾敏的两个兄长观感有限, 却很是推崇贾家这个女婿,仁哥儿跟在伯父身边,少不得也很听了一耳朵故事, 就是不为了次年童子试,他也定要见见这位,嗯,算来喊一声姑父也使得的探花儿。
林海果然也没辜负了仁哥儿的期望,初一照面,就让小胖墩子眼前一亮。
林海说是贾二的妹夫,贾敏也确实比次兄要小好几岁,林海却是比贾赦尚大数月,说来倒是将将三十四的人了,在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七十更是古来稀了的凡人时间,很算不得年轻了――事实上,按时下十五六岁就可成亲的习惯,这个年纪做了祖父都不算甚稀奇事。
然林海其人,却生得一幅好样貌,修眉凤眼,鼻若悬胆,面若冠玉。颌下留得极漂亮的三缕胡须,又添得几分成熟韵味;身量修长而又偏瘦,却越发显得秀骨清像,风神卓然。因是走亲戚,又不曾穿得官服来,不过是一件蓝色斗纹锦的鹤氅,里头一身藏青暗纹的长袍,就连领口一圈风毛都是偏深的驼色,也就是他肤色白皙,标俊清澈,才能将这样一身衣服穿出十足的气韵来。
仁哥儿只眼睛在人脸上略一扫过,眼睛已是一亮;待得从上而下再从下而上打量一番,再将眼睛看回那白玉也似的脸庞上,更是亮上加亮,不说像个小太阳似的,却也绝不是一般儿烛火能比得的,恰好今日虽不曾下得雪来,天色却很有几分阴沉沉的,有了仁哥儿这两盏眼灯,也显得满室亮堂了许多。
亮得林海忍不住眯了眯眼,亮得近年对凡世间的一些规矩习俗又了解了好些的王子胜,都险些儿掩面。
说来不管王子腾还是自己,又或者是原身,都不是什么贪花好色的,哦,当然,皇帝的美色除外,但想着王子腾这几年都只守着史氏过,而原身的命轨,本也该是守着张氏过的,偶尔一两个通房,也尽都是嫡妻安排下来,且不管何等颜色,一两年总要换出去,从不贪恋――却不想就出了仁哥儿这么个例外。
原先的命轨不说,现今有自己花心思教养着,也还是养得不过志学之年就会对着美人儿色咪咪了!
――不对,该说是孩提时就好美色,不说原身记忆里头,这个小东西据说连乳母都得挑容貌妍丽的才肯,就是那穆小七,可不就是这小东西见人家长得好,才在初见时就故意撒欢儿往人那儿跑?不过会撞上倒是因着装过头没看仔细,并非故意罢了。
也难怪这小家伙和皇帝还挺投缘的,这性子可真是……
王子胜到底没忍住叹了口气,林海恰说起因着路途遥远又公务在身,太夫人病中丧仪皆不能亲身上门,今日若是方便,倒该好生敬一炷香之类的,忽听得王子胜这声儿叹,倒没往仁哥儿过于明亮专注地黏在他身上的眼睛上头想,只陪着叹了口气:“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世所同悲,可世兄也要节哀才是。”
说来林家和王家倒也有些往来,林海和贾敏的婚事,还是先老伯爷给保的媒。只是林海祖父母父母早些年接连过身,他几乎倒有八九年是接连在守孝的,也就不怎么在家待客、也少出门。
王家这儿,太夫人又常年三日不好两日好的病着,王子腾又是个文采只勉强过得去、到底更看重武艺兵法的,王子胜这原身又是个说来好读书、但就算没太夫人过分疼爱也很难考出什么好功名的,加之与林海年岁相差得不少,往来自然也就不多,是以王子胜也没对这林海有多少印象。
倒是林海,且还记得当日家中只剩寡母时,王家老伯爷仗义提点了他许多、又帮着说了一门起码在岳父在时还算很不错的好亲,于太夫人的印象也还停留着那个将王子胜揽在身边一下下摸着脑门儿的慈爱老太太上,又伤及自身――王子胜好歹还有一子一兄两侄女的近亲,与不在五服的宗族关系看着也还尚可,他自己五服之内却是一个血缘之人也无,不说儿子兄弟侄儿的,就是女儿姐妹也没一个呢!
因此话说出口,很有几分真心的伤感叹息。
林海原就生得好,此时眉眼前那股清举秀峙之气给几分哀戚惋叹之意一冲,倒显出几分羸弱之感来。仁哥儿这才看清这位林姑父绝代风姿之下的病容,铮亮亮的眼睛立刻冒出四个赤裸裸的大字:
我见犹怜!
王子胜忍耐地深呼吸、深呼吸,到底没忍住,遂笑着看向仁哥儿:“你京中好友可不是又有信来?可提到你伯父伯娘……”看了林海一眼,又加一句:“并你贾姑父家可都还好?”
仁哥儿想起穆小七,倒是半点不心虚――他只是单纯欣赏美人,又没做什么对不起媳妇儿的事!再说这媳妇儿最终能不能到手还不一定呢……
倒是笑容大了好些,看看林海,想想贾王氏家那个开口子曰闭口诗云、却从不曾对自家爹娘窃居大伯正堂的举动有什么劝诫的珠哥儿,再想想那个又是姨夫又是姑父的桃花眼美人儿,和他家两个一般儿长得好桃花眼的小美人,仁哥儿先正正经经回答了亲爹:“家里头伯父伯娘娘亲姐妹们都好,就是小七哥哥近来忙得很……”
想想穆小七近来短小了好些的信件和信里头每每忍不住提及的忙碌,仁哥儿还是心疼得很,到底是至今不能死心想娶回来好好疼的媳妇儿,比别个美人尤其不同。但他年岁渐大,就是随了王子胜几分不羁,到底不敢再当着人对皇权顶端的“穆伯伯”直言抱怨,哪怕林海并不知道穆小七并穆小七他爹都是何妨神圣。
好在林海虽阻得仁哥儿抱怨的话都不好出口,他那哀戚之下带出几分楚楚的模样实在可人,尤其激发仁哥儿的保护欲。
一者想为大小桃花眼美人争取支援,一者不忍这清高羸弱的美人遭了贾家二房那群虚伪做作尊卑不分的家伙欺哄,仁哥儿故作可爱地眨了眨眼:“贾二姑父夫妻住在正院,连珠哥儿都得了好大一个院子,只不时常住着,倒每往贾太夫人那儿陪伴,自然是好的。只是二十一姨夫,嗯就是贾大姑父,有些……”
说着挠挠头,倒似乎是忘词儿了一般,林海也没多想,他也略知妻子娘家在岳父过身后的一些事儿,只是贾敏口中素来对次兄多有推崇亲近之意,贾赦那不学无术好纨绔的名声又是满京城有名儿的,这做母亲的偏爱幼子、偏爱到以近便为名将正院夺了给次子确实不太妥当,但他做人女婿妹婿的,也不好很说什么。
到底一则辈分排行皆小了,二则到底两姓旁人哩!
只不过连仁哥儿这么一个小孩儿说来都叹息了,林海脸上总有些儿讪讪的。又是可怜大舅兄好好儿一个袭爵之人,连正院都住不得;又是有些埋怨他不知轻重,王家再是亲戚,也不该将这抱怨说得黄口小儿都知的。
――林海再是清贵不俗的一个人,到底自少年时就不得不顶门立户、而今又官场里头好些年了,实在看不过贾赦那般,明明为了母命连正院都让出来了,偏偏还在外头埋怨,十二分的孝心都成了五六分的不孝,失了实惠还赚不到名声,委实傻得很!
因此对这仁哥儿一双亮晶晶圆溜溜的眼睛,林海并不如何同情贾赦,只说:“大舅兄骤然失怙,言语冒失些也是有的,仁哥不消放在心上。”又说:“君子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仁哥需学以致用才好。”
仁哥儿这下真是眨了两下眼,却原来,这个清举不凡的美人儿,也还是个凡人呐!
不过林海实在长得好,话又说得委婉,劝诫也真心,仁哥儿也并不反感,只是点点头:“贾大姑父是很伤心来着,且也很为难,说是……”装作努力回忆的样子,好一会才慢慢说道:“他不曾得了原级袭爵的恩典,反因为不能约束家人、导致一家子长幼不分的缘故,只得了个一等将军,说来也不算低,却本不该再挂着荣国公府的牌匾。偏生贾家太夫人在,他也不好一意孤行换了匾额――可贾国公夫人又不自己住正院,反让个没爵位的五品官儿住……他说自己笨,也不知道该怎么好,不能逾矩也不好不孝,还让我问爹爹伯父怎么好来着,可惜爹爹伯父也没有好主意。”
无奈地摊了摊手,又满眼期待地看着林海:“林姑父是探花儿郎,又是兰台寺大夫巡盐御史,学问一等一的好,可有什么好主意没?”
林海心下一凛,原来大舅兄不全似外头传言的不堪,反是二舅兄远不如妻子口中的五分规矩聪慧,这事儿办得,实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