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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开了此次先例,防着余震的那一个月里头,皇帝再忙,三两天的总要抽空带着太子出来一趟,虽再没有那日那般几乎从早朝之后出来到申末才回宫,也总要跟着王子胜父子在各处巡视一回方舍得回去。太子又不知怎么的,便是有时候他皇父没空出宫,他还上赶着自请出宫巡视赈灾重建情况,且总要到小家伙跟前儿走一遭,因此在小家伙那要命的眼光下,各种“悲剧”的次数也就越发频繁起来。
频繁得太子都忍不住要唾弃自己,好在他是个适应性极强的,还在襁褓中就别了父母、进宫在祖父母膝下尽孝也能适应,现在回了父母膝下,虽开始有些生疏,现在却也调整适应了过来,和皇帝更是亲近随意得让那两个讨债的眼红不已,现在对着这个不舍得打、不舍得骂,甚至连少见几回或拒绝一两次都不舍得、不忍心的小天意,太子殿下悲剧着悲剧着,也慢慢学会在杯具里头放根柳枝儿,再自带一小撮青盐――将“杯具”变成可漱口用的“洗具”了。
太子转换了心态,小家伙又最是个豪爽大方爱交朋友的,太子殿下虽没那些避灾到他家的平民幼崽那般多的村话野趣儿和他说,可太子那是谁?资治通鉴都粗略通读过不止一遍,给小家伙讲故事那是见一回有好几个,回回个个不带重复的!带着小家伙玩的游戏也雅致得很,什么接龙拼字儿,又好玩又还能让小家伙学上几个他亲爹伯父都还没来得及教的新字儿回家炫耀,就连那虽因棚子里简陋玩不得的投壶,小家伙仔细学了规则回去和鸾姐儿一学,两个偶尔玩了几天,鸾姐儿有些苍白的脸色都好不少,饭量也大了些许,喜得史氏王子腾越发拿他当成个活宝贝!
再说小家伙对这个小哥哥还很有一段心事――这个可是他成为男子汉之后,第一个亲自出手救下来的美人儿,意义非凡啊!虽说早慧却还不太懂些男女婚嫁之事,偏又不知道从哪个玩伴或者大伯大爷嘴里头听来那什么“救命之恩以身相许”的昏话儿,小家伙看着太子殿下因心情放松越发舒展秀丽的眉眼,心里头那小算盘打得噼啪响,对着小美人儿那叫一个殷勤体贴啊,太子殿下又着意肯俯就,两人还能玩得不好么?
尤其皇帝因政事繁忙,有那么接连五天没出来,再一出来时,两小之间,那种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气氛可不要太浓烈,牙口强悍十一个龙子都能啃得只剩五个的皇帝陛下表示:真心酸倒朕的龙牙了有木有啊!
可怜皇帝,虽说在军营里头也有那么几个贴身贴肉侍候的近卫,可军营里头的男子,再是清俊,又哪里有王子胜偶一展露的风流?至于宫里头那些姣若好女的小内侍――说出来是侮辱皇帝呢?还是侮辱他现在正心心念念的王子胜?
可怜的,难得一见王子胜那等毫不女气、却又如小猫爪子挠到他心窝窝里头去的美人儿的皇帝陛下,军政大事决断果敢,前朝后宫说一不二,偏生对上这真真儿是平生仅见的美色,倒反缩手缩脚起来。
虽说王子胜除那日后,就是偶尔有将眼角桃花泄露一二,也不及那日因忆及过往、一时不察之下全然流露的风情,可皇帝虽说念念不忘那一眼,却也不是个只看得到美色的,他更眷念的其实是王子胜身边那种安适放松的感觉――虽然他总提醒自己如今天下初定,各处边疆还常有不稳,不该是安适放松的时候,可每每在王子胜身边放松过后,处理起军政国事越发心思清明,皇帝也就淡了那忍痛除妖孽定心智的念头。
越发的舍不得王子胜来。
可越是舍不得,越是不知所措。
按说,以皇帝那戍边十几年、很是被旗下兵痞染上几分匪气的强盗逻辑,这既然看上了,管他是男是女,先抢回来放被窝里捂着再说――现在代他守护北疆的那位前近卫队长,原先可不也是不愿意来着?可他就爱他浴血奋战时那如护主孤狼似的眼神儿,硬是将他往被窝里扯了几回,不也一般儿食髓知味了么?
当然,皇帝陛下选择性地遗忘了,当他眼光转向又几个俊朗挺拔的小将时,他家近卫队长都极为体贴积极地将人弄到他的近卫队里来,还十分贤惠的又是备软膏又是备清水的――摆明了只要死道友不死贫道啊!
可皇帝陛下的选择性记忆再能说服他强势收归王子胜必然战无不胜,可一来王家是先帝罩着的这个传言,传到现在连皇帝自己都信了七八分了,这和男人袍泽相濡是一回事,当着先帝的英灵动他庇护着的人又是一回事――且皇帝虽自己的硬件技术都很是自得,这要让人食髓知味也不是一次能搞掂的不是?那可就不只“动”,还是“强”了。
二来嘛,可不要忘记了,现在可是孝期里头,他自己身上国孝家孝,王子胜身上也一般儿是国孝家孝的两重孝呢!王子胜是个纯孝的,若非遇上这样百年难得一见的大地动,现在还在家庙里头结庐而居,就是现在也是每夜必抽出时间抄写佛经,连小家伙都被拘着给先□□母数米粒呢!哪里是个肯因着食髓知味就忘了所有的?再说就是王子胜愿意忘,皇帝也且不肯――他自己也是真孝顺的,因着先前奉命常戍北疆,他又最是个认真严谨的性子,也不比他那些兄弟,一年半载三两月的,总要寻些借口回来述职、顺便联络父子感情,只要没得特旨传召,他是不会主动提起要回京城的,这在先帝膝下承欢的时候自然就少了许多。就是他每半年都要让王妃回来住半年,后来更是连嫡长子都贡献出来的,到底就是妻儿代的也不如自己行的,因此先帝去后,按例新君只需守孝二十七天,最多再私底下素服素食足三个月,但他却坚持要守足三年,连上朝时的龙袍,都不顾礼部那些人唧唧歪歪的,硬是穿了素净的那套儿。
若非如此,也不会因着前儿小家伙一句食素肉者心不诚,就对那两个他自幼带在身边、很是看重的儿子不满了起来,连带着多生几个庶子的心思都淡了。
也因此,皇帝实做不出在自己孝期里头就抢人暖被窝的事儿。
只可怜他因孝心诚,素来不只中宫不过夜、后宫更是白日都少踏足,就连拿宫人内侍的嘴巴泻泻火的事儿都不屑做,每每火气上来了,都仗着自个儿年青力壮,就是寒冬腊月都直接泡了冰水了事。现在虽说正值暑天,泡冰水似乎没那么伤身,可就这么个挠进他心窝窝的人儿在,不看着想念,看着又心痒,那日子啊,可真不是一般儿的难熬。
现在太子偏生在他跟前秀什么两小无猜,可不就是自己上赶着找抽吗?
当然皇帝素来稳重自持,也做不出拿那等理由抽打嫡长子的事儿来;可这抽打不成……
皇后欣慰地发现皇帝越发倚重太子了,连为灾民重建房屋这样的大事都放心让他统筹,虽也明知道太子应该是担了名儿的居多,正经还是要皇帝拿主意,可皇帝肯让太子担了名儿自己忙碌,不正说明他到底还是重视中宫嫡子吗?
只不过后宫欣慰的只得皇后一个,连太子都因自知自事腹诽皇帝小鸡肚肠爱计较,其他各宫主子们,那醋缸子更是打翻了一个又一个,皇城之内那醋味儿啊,可比皇帝初初听说先帝既庇佑得王家连叶子都不掉一根、却由着他正殿西边都小塌一角时的,要浓烈多了。
就是前朝都是几家欢喜几家愁,也是,谁想得到所谓皇帝越发看重太子的真相,竟是那般的,有童趣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