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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第 60 章【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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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那截土坡上来, 路就宽敞多了, 但还是左一脚右一脚的穿插着很多“拦路虎”,钟亦现在就是有张行止在边上挨着扶着,每一步也走得很小心,总感觉自己一个不留神就要摔。

    再往里走几步, 夹道两旁已经开始出现房屋了,全都是木屋青瓦的平房, 独幢独院,门槛很高,一扇扇或开或关的木门年代感十足。

    有些院子甚至干脆建在了伸出去的岩壁上,在家一开窗望出去就是深不见底的山谷。

    钟亦不禁问:“你们家也是这样的房子吗?”

    张行止摇头:“我家背靠山,有个院子,跟四合院有点像,面对山谷。”

    钟亦说的有点艰难:“请问‘面对山谷’,是说院子门打开就是这种悬崖的意思吗?”

    “有一定距离,里奥小时候经常跟同学在院子门口的空地上踢|球。”话语间, 张行止始终看着钟亦脚下, 预备随时做出反应。

    钟亦还是想挣扎一下:“所以,有护栏吗?”

    张行止顿了一下,还是如实说了:“没有。”

    钟亦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一双眼睛里写满了难以置信:“连个护栏都没有,你们就放心小孩踢球???”

    张行止:“嗯......有几棵树。”

    钟亦:“……是怎么几棵树还能全挡住?”

    张行止只能道:“孩子们不会往边上跑。”

    钟亦被咽的一连说了两个“好”,然后看着脚下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的台阶自嘲道:“果然还是中国太大了,真是什么事都有。”

    说完, 钟亦就猛然想起什么般,问:“所以你说的后面那两段,有护栏吗?”

    张行止看着他缓缓眨了下眼:“……没有。”

    钟亦:“…………”

    他是闷着脑袋跟着张行止走完这一整段台阶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认真建议道:“梁思礼出钱,叫人来把护栏都修上,张老师你看行吗?”

    张行止哑然失笑:“护栏,其实有。”

    “有你还吓唬我!”

    当时钟亦还狠狠在张行止身上剜了两眼,结果真正到地方一看,他彻底崩溃了。

    又一次良久的失声后,钟亦第一个动作就是缓缓屈下膝盖蹲在了张行止腿旁,他按住脑门道:“你家是住在天上吧,为什么还有这种东西……”

    前面的路,钟亦只看了一眼就受不了了,那是条实实在在挨着山体修出来的栈道,腾空架在那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放眼过去满是云腾山雾,看似风光无限,下脚处却只有成年人两臂宽,再底下就是虚无——只要一秒就能掉不见的深谷。

    他刚刚还真是错怪张行止了,敢情这人最开始说没护栏是为他考虑过以后才说的。

    这栈道外侧就三步一木桩,五步一铁柱的竖着,中间只串了几条高度连他的腰都没到的铁索,这他妈叫什么护栏???

    对比起来,网上那些保护措施完善到不能再完善的网红栈道简直就是弟弟。

    钟亦现在就觉得自己爬完一天山,不是准备回家休息的,是刚休息完一天被张行止拉来体验刺激项目的。

    “为什么你没拍你们家这条栈道……”钟亦抱着膝盖已经整个人都不好了,“评个5a真的不是事。”

    其实早在钟亦挨着他蹲下时,张行止就后悔了,这会儿看着人卡了好半晌也只挤出一句:“只是看着吓人。”

    张行止必须承认自己最开始带钟亦回家,是存了想看看他反应的心思,但也确实没想到平时任泰山压顶,我自岿然不动的人会怕成这样。

    张行止一弯腰就跟钟亦一起在栈道入口处蹲了下来,再不善言辞的人也知道这个时候该哄了:“就这一段吓人,后面那个真的没什么,我牵你过去?”

    钟亦现在太阳穴直突突,一看前面的栈道就头皮发麻,他觉得已经不是恐高不恐高的问题了,这是个正常人都会腿软吧。

    张行止见他不吭声,心里内疚更甚,一时也没了主意,只得揽上钟亦的肩膀道:“把眼睛闭上,我带你往前走?试一次,实在不行,我就送你下山。”

    主要他以前除了张里奥,也没带别的人回来过。

    当时的张里奥还是个小萝卜丁,看到这些东西就跟玩似的,一点心理障碍都没有,屁颠屁颠就蹦跶过去了,他还得在后面叮嘱着让人慢点。

    张行止确实没想到钟亦会有这么严重的反应,正不知所措,就听他忽然道:“你要保证我不会出任何问题张行止,现在立刻马上,给我保证。”

    实际早就保证过一遍的张行止心里明白,眼下一句保证显然已经不足以解决问题。

    他努力缓下嗓音道:“我们钟老师,连无t内身寸都接受了,还有什么信不过我的?”

    但钟亦还是盯着前面的栈道不说话,那一刻,张行止忽然就明白自己错在哪了。

    未知面前,人人平等。钟亦就是再钟亦,也是个有血有肉的普通人,他虽然是真心希望钟亦能跟自己回家,但哪舍得看人这样。

    等到最后,张行止一句“我现在送你回去”都到嘴边了,就听钟亦缓缓开了口,竟是出乎他预料地赞同道:“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

    “我连无t内身寸都接受了,还有什么接受不了的。”说着,钟亦就按着他的肩膀从地上站起了身。

    但光是十指相扣还不够,钟亦硬是拉着张行止的胳膊在自己腰上缠了一整圈才握住,冲人没头没脑就是一句:“张行止,今天我要是真磨叽到你家,见到你奶奶了,我们就做吧。”

    张行止愣了一下,也不再去说什么明天还要爬山,很快做出回应道:“好。”

    这种时候,迈出第一步永远都是最艰难的。

    才刚踏上木板,钟亦就忍不住问了:“不会塌吧。”

    “我从小走到大。”张行止没有催他,就陪着一点一点往前蹭。

    钟亦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当时脑子里装的是什么,只觉得自己每往前走一步,过往十年那些艰难时刻就会涌上心头一点,然后随着他的下踏消散不见,迫使他继续迈出下一步。

    一旦有了第一步,第二步总会容易得多,然后就有第三步、第四步,张行止发现钟亦明显越往后越放得开了,进步飞快。

    他琢磨不出钟亦此刻在想什么,但他肯定他怀里僵硬的人正在勉强自己。

    张行止不觉得刚刚让钟亦突然改变主意的,真是自己嘴里那一个简简单单的“无t内身寸”。

    一路上,两人再没说话。

    沿着山体一眼看不到头的环形构造,像是要把栈道无限拉长。

    是大概走到中段的时候,张行止才听到钟亦出声:“我突然有点懂了。”

    “嗯?”

    钟亦:“你们为什么会喜欢极限运动。”

    这回换张行止愣了。

    但钟亦紧跟在后面的话却是直接错开了十万八千里:“以前对我做出这个动作的人,都是梁思礼。”

    “他们都觉得梁思礼是靠我才起来的。”钟亦也没管张行止听不听得懂,就兀自继续道,“但其实如果我碰到的不是梁思礼,我也站不到今天的位置。因为他也总能跟你现在一样,把我骗上各种贼船。”

    张行止顿了一下:“没有人是可以什么都不需要,就一直勇敢下去的。”

    钟亦仰脸看他:“你也是?”

    张行止笑了:“我也是。”

    “以前我跟里奥一样大的时候根本不敢爬山,都是我阿奶抽出来的。”张行止一字一顿说的很慢,“贼船上的人,永远比它本身能承载的人少。”

    “因为就算有人骗,也不是人人都敢上?”

    “是。”说着,张行止一个侧步便将怀里明明浑身紧绷,却还想尝试朝山谷下看的人挡了回来,中肯道,“你对自己要求太高了,钟亦。”

    背依无际蓝天,男人带着自责的低嗓盘桓在钟亦头顶:“下次你不想做,我们就不做了,今天是我想当然了,对不起。”

    钟亦看着眼前一夫当关,像是要挡住自己所有恐惧的男人沉默了两秒,然后忽然一下就笑了,眉宇间一片柔和:“怎么还道上歉了,这么可爱的吗。”

    张行止:“我……”

    “所以才说晚上睡不着觉,归根到底是性格问题。”钟亦打断道,“就跟极限摄影是刻在你骨子里的东西一样,这些也是刻在我骨子里的东西。”

    “到我这个位置了再去说自己做影视是因为喜欢,好像是有点奇怪,但我知道我在干什么,没人逼着我往前走,后来梁思礼一度给我说他后悔了,觉得自己不该撵着我上贼船,问我要不要算了,就算我不再做项目,他骗死骗活赖在立博养我一辈子也绰绰有余。”

    但还是那个很简单的道理,有些事,做了可能后悔,但不做,一定会后悔。

    “他从不担心我原地踏步,他担心的永远都是我太豁得出去了。”说着,钟亦唇角的笑意再次扩大几分,清澈的瞳孔里满是眼前人的倒影,“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算是一种人哦,candy?”

    张行止:“!!!”

    在怀中人跑出去以前,张行止只来得及在看清他满脸的狡黠。

    钟亦虽然还是不敢靠近铁索,但他已经能自己摸着山体向前了。

    张行止不敢追,只能是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你是怎么知道的?”

    钟亦回头看他时一双眉眼全弯了,心情极好地哼笑道:“谁又能想到呢,咱们不苟言笑的张老板,有一个这么可爱的圈名。”

    “啧,candy,妙啊,难怪不想让我知道。”

    张行止因为这个名字没少被人开玩笑:“谁告诉你的?”

    “不是哦。”钟亦已经从双手扶山,变成单手扶山了,笑的头也不回,“candy的朋友们都特别讲义气,你会暴露单纯因为我聪明,所以我们candy也不要太丧气哦。”

    张行止有点无奈:“换个名字叫吧……”

    当年那帮人拿这个当成名字叫他的时候,他就反抗过,但显然什么都没能改变,大家反而口口相传,越叫越广。

    “为什么?我觉得candy很好啊,到底是谁取出来的,我真的想致信表扬,又可爱又适合你。”如果不是先前钟亦在他怀里僵硬的过于真实,张行止看着现在抚着山体走在前面的人,真的会以为刚刚都是他为了挑在这个时候反转报复自己装出来的。

    “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张行止自觉这是件难事,“如果只是凭网上搜,很难找到。”

    他们圈里的消息不外走不是玩笑话,主要大家的职业和性格就决定了这件事,他们的亚文化基因里没有互联网这一环。

    如果不是父母的关系,他跟里奥可能根本不会知道极限运动,更不知道怎么入行。

    但钟亦就扭头冲他揶揄地眨了眨那双狭长的眼,道:“你可以选一下,看是想知道我为什么会知道你是candy,然后以后都乖乖戴t,还是继续无t内身寸,一辈子都不要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

    上次还只是让他挑一下是接吻,还是做,这次就直接让他选这个了。

    这很钟亦。

    但张行止自始至终都觉得自己是个严谨且讲究逻辑的人,所以他问:“一辈子都不知道的意思是,如果我选我不想知道,就可以无t内身寸一辈子?”

    钟亦脚下的步子登时就停住了,但不是因为张行止的话,而是因为前面拐角处蓦然变窄的栈道,他不敢自己过去。

    早已料到的张行止就继续一步一步地朝人靠近:“如果是的话,我选一辈子都不知道,钟老师也可以继续叫我candy.”

    然后在两人仅一步之差的时候停下来,问:“钟老师觉得呢?”

    作者有话要说:【您的candy已上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