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勾引他?
鱼初月一时以为自己听错了。
崔败他,这么直接的吗?
她假笑着说道:“不敢有那非份之想。我只是想着,提前上个供,免得到了外头大师兄没了约束,一个失口就要了我的小命。”
他眯了下眼眸:“我现下不想要血。”
“那我们明天见。”鱼初月快速回道。
没关系,明天早些起床,向别人打听他住哪里,叫他上路的时候顺便扔叶子陷害他,也是可以的。
鱼初月施个礼,转身要走。
“没让你走。来。”崔败说罢,负手走向左边的雪道。
鱼初月:“……”
行了约摸小半刻钟之后,崔败的洞府出现在眼前。
此地与别处不同,并不是挖在石壁上的简易石窟,而是一间寒冰砌成的宫殿。
“这也是首席弟子的奖励吗?”鱼初月仰头看着那气派通透的冰质飞檐,心中惊叹不已。
崔败不屑地笑了下:“我建的。”
他负着手踏上殿阶,广袖一拂,便见两扇密布霜花的殿门左右一分,简朴大气的殿堂呈现在鱼初月眼前。
吸血怪,还会盖房子?!
鱼初月悄悄把玉叶子扔在了冰阶旁边,踢一脚积雪,浅浅地覆上。
这是一件灵器,一旦有人发现了它,消息必定会不胫而走。
解决了这桩大事,鱼初月通体舒泰,仰起小脸,笑道:“大师兄明天见!”
他偏过头,居高临下睨她一眼:“我让你走了吗。”
鱼初月:“……”
出尔反尔!反复无常!阴睛不定!食言而肥!
她叹了口气,挽起袖口走上冰阶,跟在他身后进入殿中,自觉关上了殿门。
“来吧!”纤细的手腕横在他的嘴边。
“心甘情愿?”他寒凉地问道。
她视死如归地点点头。
他冷冷地笑了下,道:“若我要做别的呢?”
鱼初月怔住,难以置信地抬头看了看他那盛世美颜。
“大师兄,不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吧?”
他寒凉地看着她:“若是,你待如何?”
“嘶……”鱼初月吸了口冷气,“那,请不要因为我是娇花而怜惜我?”
崔败:“……你走。”
她耸着肩往外走,当他面就开始嘀嘀咕咕:“民间有句话叫做先撩者贱。大师兄这种剑呆子怕是没听过。算了算了,他这只是无心之失,我大鱼有大量,不跟他计较。”
崔败眯着眼,望着一步步远去的女子背影,缓缓卸去了凝聚的杀意。
不像。
……
这一夜鱼初月没睡觉。
她要引灵气进入身体。
常人往往对一天、一夜、一刻不以为然,总以为日子那么长,一刻半刻无关紧要,但其实,真正能决定际遇的,恰好便是这累积的点滴时刻。
也许这次出行,崔败会取走她的小命;也许玉叶子之计并不能成功,反倒暴露了她自己;也许无论她如何修炼,终究于事无补。
但这些,不是她放任自己得过且过的借口。
她要抓紧时间来修炼。
她曾跟着穿越女修习过一些上品心法,但此刻她并没有使用那些秘技,而是选择了最基础的炼气法诀。
有些道路,看似是捷径,但其实它们牺牲了扎实稳固的根基,像是空中楼阁,华而不实,早晚会暴露弊端。那条错误的道路,穿越女已结结实实用脸滚过一回了。
鱼初月绝不会犯同样的错。
她是先天道体。
天赋再好,基础不牢靠亦是无根之木。
她的目光落在面前那本炼气诀上。
最普通的炼气法诀,就算在凡界也能买得到。
十文钱一本,白菜价。
流传千万年,经久不衰。
“就是你了。”鱼初月拍了拍那本边角卷曲泛黄的册子,将之翻开,细细研读起来。
半晌,她合上册子,吐出一口长气:“果然是,太简单了。”
一句话就可以概括――平心静气,引灵气入经脉,让其自然行走。
“很适合我。”
见惯了花里胡俏的功法,此刻拿到一本丝毫也不需要费脑子的‘秘籍’,鱼初月简直是如获至宝。
她踢掉靴子,盘起膝盖,瞬间便进入了修炼状态。
三百年黑暗牢狱生涯,赠了她一样旁人望尘莫及的能力,那便是可以自如地阻绝五感,彻底入定。
一片黑暗之中,渐渐亮起了细密的光点,如同坠入灵气汪洋。
鱼初月心念微动,便见周遭灵气纷纷向她涌来,迫不及待地钻进她的身体。
感觉颇为舒适奇妙。
她定定神,不去理会它们,继续保持纯澈的静心状态。
一夜转瞬即逝。
被弄醒的时候,鱼初月清晰地感觉到整个人都暴躁了起来,很想撒起床气。
然而她立刻就发现,咬醒她的人是崔败。
这起床气撒不得。
他不请自入,趁她入定修行时,径自拿起她一只手腕来,心安理得地用了早膳。
这一回他记得擦嘴了。
用的是一块雪白的绸布。
“进度不错,炼气三重了。”他面无表情地点评,“无需筑基丹,倒是省事。”
筑基有两种方式。
一种是引气入体,修至九重,脱胎换骨排除杂质,打下修真基石。
另一种便是服用筑基丹,用外力来洗筋伐髓。
两种方式不分优劣,一般来说,只要经济能力许可,都会选择服用筑基丹,早修炼早合算。筑基丹并不稀罕,凡界没有灵气无法修真,但帝王将相、公卿贵族,也都会求一枚丹药,延年益寿,保健身体。
“大师兄,”鱼初月道,“你还抓着早饭。”
崔败眼角一跳,松开了她的手腕。
他扔一只小瓶子给她:“辟谷丹。”
鱼初月拔开瓶塞一看,发现除了黑乎乎的辟谷丹之外,还有几粒红彤彤的小丹药,闻起来有点儿仙枣味。
还养起鱼来了。
鱼初月挤出灿烂的笑容:“多谢大师兄!”
两个人一前一后离开了鱼初月的小洞府,出了山门,发现周遭围了不少送行的师兄师姐。
“大师兄,小师妹,保重身体,此去凡界,定要平安归来!”
“去吧去吧,师兄师姐看你们走了便回去!”
“一路顺风哦!记得提防修无极那老剑狗!”
鱼初月放眼一扫,只见众人目光殷切,神情无比诚挚。
天极宗,果真是团结友爱的桃花源!
就连鱼初月这个三百年不动感情的复仇机器,也难免有些眼眶发热。
“我定好好跟着大师兄,绝不惹祸!”鱼初月郑重地保证。
“没事没事,真惹出事来大师兄也会给你兜着!快去,去呀!”众人异口同声。
鱼初月真实惊诧了。
她急急背过身,低声对崔败说:“大家真好啊。我们走吧。”
崔败不以为然,剑诀一掐,飞剑旋到脚下。
传送阵并没有修到千方古镇,崔败只能带着鱼初月御剑前往。
在无数师姐羡慕的注视下,鱼初月小心翼翼地踏上了崔败的飞剑,站在剑尖。
一口咬不到的位置。
清光如虹,荡下仙山。
山门的热闹被远远抛下,心中隐隐感动的鱼初月并不知道那一幕盛况。
“哈哈哈哈!开盘开盘!大师兄带小师妹御剑啦!一赔二十三!来来来,愿赌服输哈,这边都有元血烙印哒!”
“发财啦发财啦!媳妇我没押错吧!这回庄家可是老底都要赔掉!”
“小点儿声!据说这回圣人是下了重注的,高兴归高兴,可别触了圣人霉头。圣人押的是大师兄不御剑,绕路走万剑门传送阵至昭国国都,嘘,内幕消息!”
“真哒?!那圣人可赔惨喽!哎呀有圣人垫背总觉得输了也神清气爽的!”
……
“你仿佛很习惯御剑凌空。”崔败清冷的嗓音平静地响起。
鱼初月一个激灵回过神,侧头假笑:“玉华峰的展师叔和朱师姐,带我飞来飞去,飞过好多回了。而且,我天生不怕高,在凡界时常常爬山采药。”
此刻二人已飞过万重仙山,进入了凡界。
凡界浊气厚重,丝毫灵气都无。在凡界御剑、斗法,都是只出不进的消耗行为。
崔败放慢了速度,很多时候都是借着高低地势在滑翔。
大大小小的城池从脚下掠过,一日半之后,崔败收了剑,停在一座灰色古镇外。
修无极早已立在门楼下等待,虽是来查案,但这人癖好始终不改,隐藏了身份,只穿着普通门人的服饰,腰悬一柄寻常寒铁剑。
他的身边站着一个身着青色纱衣的秀美女子。
见到崔败与鱼初月走近,女子盈盈行来,垂首施礼,音色软糯甜美:“二位想必就是天极宗的仙家。妾乃镇守之女,顾妙莹。镇内人心惶惶,家父忙于照顾处理,便由我来接待仙家。”
若不是远远看见她‘不经意’地碰了修无极好几下,鱼初月还真信了她是个大方利落、巾帼不让须眉的好姑娘。
这一位,和林怜怜相比,更要技高一筹。
是来抱修仙者大腿的。
这种事也能理解。镇守之女,嫁个门当户对的也就是个官夫人,还要面对满后院姬妾,实在烦心。还不如趁此时机搏上一搏,若能攀个仙人,自然是一步登天的机缘。
顾妙莹拜了一拜,抬起剪水双眸。看清崔败长相的霎那,不禁睁了睁眼,双颊泛起两抹赤霞。
本以为方才那位修姓修士已是人中龙凤,不曾想,天极宗这一位,才真正叫做公子世无双。
不等她上前攀谈,崔败已拎着剑,径直向镇中走去。
“哎……”
鱼初月笑吟吟地拦下了她:“顾姑娘可否说一下镇中的情况?”
顾妙莹知道鱼初月是天极宗的仙人,不敢得罪,便忍下不甘,走在她身边大致地介绍起来。
“是这样的,数日之前,镇中出现了第一位受害者,死状十分凄惨可怖。接下来几日,形势竟是愈演愈烈,受害者成倍出现。爹爹觉得事情不同寻常,怕是有妖魔作祟,便向圣上请奏,求了仙门中人前来查看。三日之前,这位仙长的同门来到镇中,进入城南探查,不料,竟连仙家也遇害了!”
顾妙莹取出丝帕半掩了面,泫然欲泣,可怜得紧。
她望向修无极:“仙长,可千千万万要当心,大意不得!”
一面说,一面紧走两步,不动声色地轻轻拽了拽修无极的衣袖,一触即放,分寸把握得极好。
关心则乱的小小紧张,无害温和的距离掌控。
鱼初月心道,这个果然入门了。
修无极被温水煮蛙,压根没意识到这个普普通通的凡界女子已经攻破了他对陌生人的警戒范围。
他扫了鱼初月一眼,想起比斗台上丢的大脸,下意识就放缓了语气,对顾妙莹说道:“安心,定会查明真相,护你全镇平安。”
“多谢仙长!”顾妙莹垂头便拜。
此刻她与修无极站得极近,这一拜,额头便撞上了他的侧臂,她窘迫又羞涩地笑着,急急退开的同时,随手扶了扶他那健壮的臂弯。
或是换了个寻常弟子,这一下恐怕要被撩到心肝发颤。
可惜修无极不是平常人。
能在剑之一道上修到尊级,绝非等闲之辈。
当初穿越女那是对症下药,从根源处破他心防,这才得了手。
顾妙莹虽然成功近了他的身,但距离他那颗冷硬的剑心,仍有十万八千里之遥。
说话时,三人已走进了古镇。
崔败方才先行一步,此刻停在了前方不远处。只见他的面前搭着整整齐齐的路障,有官兵严阵以待,封住了前路。
顾妙莹双眼一亮,小跑着追了上去。
“仙长仙长,不可再前行了,危险!”
她没收住奔跑之势,踉跄着,险些撞上了崔败。
站定之后,拍了拍胸脯,冲着他娇美地笑:“吓了我好大一跳,仙长,可大意不得,里面死了好多人了。”
崔败黑眸一转,冷沁沁地望下来:“死了人你很高兴?”
顾妙莹没收住脸上的笑容,噎了个气嗝。
鱼初月:“……”有崔败在,好似无她用武之地了。
“不,我不是……”顾妙莹委屈地红了眼,视线一转,看见修无极到了近前,便可怜巴巴地扯了扯他的衣袖,“仙长,您知道我有多难受。”
修无极本就看崔败哪都不顺眼,这一刻,他下意识地就代入了那个保护弱小的侠客身份,长眉一吊,冷声道:“崔败,你过了。向顾姑娘道歉。”
崔败冷冷瞥去一眼,视线如剑般碰撞。
鱼初月当场就不爽了。
虽然她很想搞死吸血怪,但那是天极宗内部的事情,外人怼了同门师兄,那就是不行。
鱼初月悄悄从袖袋中摸出一枚黑乎乎的辟谷丹,捏碎。
就在崔败与修无极的剑意开始搅动风云时,只见鱼初月一个箭步蹿了回来,重重牵住了顾妙莹的纤纤玉手,不动声色抹她满手黑乎乎,然后打圆场道:“大师兄不会哄女孩子,还望修道友多担待些,顾姑娘也勿见怪!好了好了,该去查案了。”
她调皮地冲着崔败挤了挤眼睛。
崔败收了剑意。
修无极冷哼一声,也就此作罢。
受了委屈的顾妙莹凑到了修无极身旁,用一双无辜的眼睛注视着他,时不时挽挽他的胳膊、拽拽他的侧面衣袖。
只见修无极那件白色剑袍之上,一道接一道不停地增添黑黑的指印子,开始只是袖管上,后来渐渐向着后腰蔓延。
崔败瞥了鱼初月一眼。
吸血怪和他的血食之间,诡异地多了一重奇妙的默契。
顾妙莹只顾着嘤嘤嘤不曾低头看一看,而修无极眼高于顶,更是留意不到这点小事,他提着剑,一身浩然正气,昂首阔步行向案发之地。
一代剑尊,果真是道骨仙风,霸气凌人。
如果不看那件密布着深深浅浅黑爪印的袍子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