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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番外前世之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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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个做王妃, 以后很可能还会做到皇后的女儿, 可比十个八个不成器的儿子强多了。只要他的官位够高,以后还愁没人养老送终?

    蒋家唯蒋明薇这一个独苗, 可想而知蒋太太准备陪嫁时有多阔绰。然而蒋家的家底只有这么些, 现在多了一个慕明棠, 蒋家一时半会拿不出多余的银钱补贴,就只能将蒋明薇的份例削减一半, 匀到慕明棠身上。

    这些事蒋太太没敢告诉蒋明薇,最后看着嫁妆单子, 蒋太太心里呕得直吐血。然而这有什么办法, 蒋太太就是再恶心, 最后还得强颜欢笑, 欢欢喜喜送慕明棠出嫁。

    慕明棠嫁岐阳王,蒋明薇嫁晋王, 岐阳王为长,自然是岐阳王的婚事先操办。正日子那天, 慕明棠穿着凤冠霞帔, 坐在喜床上听梳头媳妇说她们自己都不信的吉祥话。头上的凤冠压的她脖子都抬不起来,可是慕明棠依然端端正正地坐着,等着迎亲队伍到来。

    哪个女人不渴望一场盛大又庄严的婚礼,慕明棠这一辈子显然只会有这一次了。新郎官昏迷不醒,宾客明着祝福, 实际上都在看笑话, 就连喜娘也敷敷衍衍。

    别人不给她体面, 那她自己给。无论别人怎么样,在她这里,这场婚礼必然是神圣又完美的。

    吉时已到,迎亲的队伍停在蒋家门口。慕明棠在丫鬟的搀扶下,登上花轿。

    谢玄辰显然是没办法参加婚礼的,他现在还昏迷着呢。然而好些仪式又不能没有人,即便大肆删减了许多步骤,有几样也是必须的。最后,只能由谢玄济出面,以弟弟兼傧相的身份,替谢玄辰完成了蒋家这部分的礼仪。

    花轿沿着京城绕了一圈,最后才吹吹打打地送入岐阳王府。慕明棠坐在晃晃悠悠的花轿内,心想这场作秀可真盛大。恐怕放在平民百姓眼中,她也是十里红妆,风风光光地嫁做王妃了吧。

    很明显,越到后面,外面吹唢呐的声音就越响,像是在刻意掩饰什么一样。慕明棠即便看不见也能猜到,恐怕是离岐阳王府渐渐近了,没人敢靠近岐阳王府,两边行人绝迹,杳无人烟,比坟地都清净,所以奏乐的人才刻意加大声音,增添喜庆吧。

    这就是她后半生要居住的地方了,慕明棠无声地叹了口气,提着裙子,慢慢走下花轿。

    走入岐阳王府后,能明显感觉到气氛截然不同,和宾客鼎沸的蒋府,热闹熙攘的街巷,浑然如两个世界。

    慕明棠盖着红盖头,视线里火红一片。她看不见外面的世界,可是至少能听到,两边一丁点声音都没有。要不是看脚下的门槛高耸,方砖平整,她都觉得自己去了一个死城。

    谢玄济代替谢玄辰完成了在蒋府的礼仪,可是后半截他就不好代替了。岐阳王府这片地方邪门,就连谢玄济也不想多待,慕明棠只好自己进了正堂,按照礼官的唱喏,一拜天地,二拜高堂,最后,对着空荡荡的空气,缓慢下拜。

    礼官立刻高唱:“礼成。送入洞房。”

    他喊的那样急,像是害怕稍微晚一会儿就会耽误什么一般。其他陪同的人也松了口气,连忙扶着慕明棠往新房走。

    没人敢往岐阳王府里面走,专门布置个新房出来更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所谓的新房,其实就是谢玄辰沉睡的寝殿。

    慕明棠看不到路,但是明显感觉到空气越来越紧绷,到最后,耳边甚至能听到刀剑和铠甲碰撞的声音。随着往深处走,扶着慕明棠的丫鬟呼吸急促,手都开始抖,等到了一个门口,她们俩竟然齐齐松开,忙不迭往后跳了两步:“王妃,新房就在前面了。奴婢不方便进殿,王妃自己进去吧。”

    说完,她们俩连礼都没施,一转身就跑。其中一个丫鬟跑得太急,甚至跌了一跤。

    慕明棠叹气,事到如今,她也不必顾忌什么吉利不吉利了,自己揭下盖头,看向眼前这座殿宇。

    殿门高大沉重,上面刻着蟠龙浮绘,张牙舞爪,威风凛凛。这里久无人至,大门的雕纹上都落了细尘,可是半新半旧,灰尘掩映,一点都不影响蟠龙铜铃般眼睛里射出来的杀气。

    慕明棠都被那些凶恶的龙吓了一跳,她给自己鼓劲,手放在把手上,定了定神,才有胆子推开。

    殿门沉重,然而推开的时候,却并没有吱呀吱呀的声音,可想而知工艺和用料都极好。推开大门后,里面也是安安静静的,屋宇纵深,仿佛连阳光都照不进去。

    慕明棠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勇气一下子就散了,她顶着华贵的凤冠回头,可是根本没有一个人看她,全幅铠甲的士兵笔直地站着,仔细看,他们身形僵硬,手上甚至都迸出青筋。

    慕明棠知道没人会帮她了,她只好默念“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足足念了三遍,才有勇气提起裙子,悄悄踏入门槛。

    慕明棠进殿后,又悄悄关了门,然后小步小步往前走。她这架势哪像是嫁人,简直比毛贼还小心。

    慕明棠进来之后才发现岐阳王府非常华贵,尤其是岐阳王起居的正殿,深木隔断,帷幔重重,奴仆如云的时候固然尊贵无匹,但是现在一个人都没有,那就太吓人了。

    慕明棠总疑心从哪个帷幔后面,会扑出一只老虎来咬死她。慕明棠都被自己的想象吓怕了,她停下脚步,环住汗毛竖起的胳膊,鼓足勇气,小声喊:“岐阳王殿下?”

    她的声音消散在屋宇深处,自然没有任何回应。这种时候慕明棠拿出小市民的乐观,煞有其事地安慰自己,她一辈子没见过这么大的屋子,有生之年能在这样豪华、这样大的房子里睡一晚,死了也值了。

    这样一想,慕明棠马上坦然了。她清了清嗓子,重新喊:“岐阳王爷,我叫慕明棠,今日过来是和你成亲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就这样住下了,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

    屋里还是安安静静的,慕明棠立马自来熟地找了一个看得顺眼的小隔间,使出吃奶的劲拉了一张美人榻进来,就算安家了。她终于有空将沉得要人命的凤冠摘下来,好生收好,然后在自己的小空间里左右翻找,想找个擦洗工具出来,弹一弹屋里的土。

    就算是豪华的王府正殿,这么久不住人,也会积灰的。

    慕明棠卸下碍事的大袖衫、霞帔,仅着绿色的襦裙,将周围家具上的灰都擦了一遍。谢玄辰的寝殿在岐阳王府中路上,名玉麟堂,七开间,前有檐屋,后有穿堂,两侧有接廊连接左右的斋轩,占地十分广阔。

    慕明棠平头小百姓,从没见过这么大的屋子,她只在中堂西侧第一间大殿里找了一个用落地罩围起来小隔间,里面放了一套座椅、一张美人榻,墙角有一个极其高大的衣柜,中间还有很宽敞的走路空间,慕明棠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然而,这不过是玉麟堂七间大殿里,西侧次间随意围出来的小空间,大概是用于下人们小憩休息的。整座寝殿加起来,空间不知道该有多大。

    慕明棠一边擦洗,一边感叹有钱人真好。她将自己以后的落脚点收拾妥当,知道再也避不过去,终于磨磨蹭蹭,往里面走去。

    慕明棠现在已经卸下了凤冠和拖地大衫,走路时轻松很多。一般来说,睡觉的屋子都安排在西面,慕明棠继续往里走,小心翼翼撩开垂地帷幔,往里面探了一个脑袋。

    “岐阳王爷?”

    慕明棠声音紧张,连后背都不知不觉绷直,准备稍有动静就往外跑。她喊完之后,许久都没有回应,她壮着胆子,又往里走了两步。

    床上隐约有一个人影,但是看不清脸。或许是安静让人麻痹,慕明棠也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胆子,竟然又往前走了几步。

    这回,她终于看清了床上那个人的面容。

    慕明棠如遭雷击,站在地上良久,才觉得神魂重新回到躯壳里。她再也顾不上害怕,快步跑到前面,跪在脚踏上,手指哆哆嗦嗦地撩开床帐。

    距离这么近,她再不会看错了。慕明棠眼睛瞪得大大的,许久才眨了一下,突然落下泪来。

    “是你,竟然是你。”

    眼泪簌簌而落,慕明棠再也忍不住,捂住嘴哭了起来。

    她少年时也是父母掌心的宝,也曾父母娇宠,衣食无忧。她并不是一开始,就是野草一样的性格。

    可是在十二岁那年,一切都结束了。襄阳被羯人包围,太守贪生怕死,抛下平民百姓,自己跑了。襄阳不攻自破,羯人进城烧杀劫掠,无恶不作,慕家作为小有家底的商户,自然是这群饿狼眼睛中的肉。

    她的父母就在这场变故中死了。父母得知城破,抛下半辈子积攒的家底,只匆匆带了些随身细软,护送慕明棠从后门出去,往城外跑。然而完全敞开的慕家并没有满足那群恶狼,他们很快追了出来,沿着后巷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