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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心里慌乱,我连江一原的短信也没有回,便倒头睡了。
然而这一晚我都睡得很不踏实,几乎是做了一晚上迷离荒诞的噩梦。
因此第二天林牧来接我出院的时候,我是顶着一副浓重的熊猫眼的,可令人意外的,一向作息健康从不熬夜的林牧,竟然也挂着一副憔悴的黑眼圈。
“晓丹的心脏配型本来都说好了,可现在那边却突然支支吾吾,拖沓起来。”林牧一脸愁容,“我再想想办法吧。”
“不过这种事,还是很容易出差池的,有可能今天联系好的心脏,到了手术的那一天,就没有了呢。”我的脑海里,放电影一般的闪过昨天江一原妈妈的这番话,心里却是如坠谷底,她都知道,她知道这一切,但我真的想不到有人能这么自私和冷漠到不惜用他人的生命做筹码进行博弈,只为了自己所谓的“对儿子好”。
兴许是我过分惨白难看的脸色,林牧有些担心:“陶陶你好好休息,天无绝人之路,我再联系联系我另外几个学长。”
我只觉得浑身发冷,脑袋有些空白,几乎是机械性地回了学校,快要放暑假了,即便有紧张的期末考,校园里那种迎接假期的欢腾气氛还是透了出来,身边走过亲昵的情侣,走过手挽着手的朋友,还有欢笑的人群,然而他们的欢声笑语,却都进不到我的心里,我的心里像是冰封的冻湖,走过的一张张年轻的脸,他们都有漫长而未知的未来,而我什么也没有,我最好最喜欢的朋友躺在病床上,等待着一颗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来解救她的心脏。
“喂,陶芊。”
我麻木而茫然地走在校园里,与我逆行的人群总会下意识地避开我,直到在宿舍楼前我撞到了眼前的人,他没有避开我,而是站在那里。
是江一原,顶着他那张过分好看的脸,瞪着我,眼神里却有一些傲娇的关切。
“昨天后来我又给你发了短信,你怎么都不回。”他看了我一眼,“你脸色怎么这么差?病了吗?”
我点了点头:“有点感冒,昨天所以睡得早,没来得及回你信息。”
“哦。这个给你。”江一原把手中的一个袋子塞给了我,“你有感冒药吗?”
“有药的,没事,这是什么?”我拎着袋子,袋子很沉,我肩膀都觉得有些酸疼。
“我去比赛那个城市的一些特产,候机的时候买了,顺手随便买多了,拿给你点。”江一原总是这样,其实我很清楚,这是他特意买的,只不过他总是这样,口是心非,又傲娇又矜持,他说这话的时候,脸又有一些红。
“那我走了,我还有事。”
他扔下了一大袋“随便顺手多买了”的东西,行色匆匆地走了。
一个小时后我在宿舍里看电视的时候知道了江一原的“有事”是什么事,他代表T大参赛,得了一等奖,学校电视台因此做了一档专访。江一原坐在沙发上,神情自信而飞扬,言语却是简洁而果断,而主持人不断为观众科普着这全国性的比赛有多大的难度,而作为全国一等奖的江一原,也将在三个月后,代表中国与世界各国选拔出的人才进行全球性的比赛。
“江一原真的是帅炸了!”同宿舍的舍友小白望着电视里江一原的脸,禁不住感慨,“而且主要长得这么好,还这么聪明,其余男生在他面前一对比简直就是弱的像渣渣,一下子就灰飞烟灭了!”
“啊,一边看美男的同时要是有什么东西吃吃就更好了。”宿舍舍长也伸了个懒腰,“你们谁有吃的?快拿出来大家瓜分一下。”
我望了望脚边的那大袋特产:“我这儿有,不过不知道好吃不好吃的。”
小白和舍长两个吃货听说有吃的,蜂拥而上:“不嫌弃不嫌弃,我们什么也不嫌弃,我们是害虫,遇啥吃啥。”
“哇靠!”结果两人刚打开袋子,就发出了惊叹,“陶陶你可真是,这还不知道好吃不好吃,都是进口的!”小白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了一个铁盒,“这种糖,我以前在美国的堂哥买过给我,一盒要300多!这个小熊饼干也是,很贵的,哇哇哇,还有这个软糖,这个软糖是限量供应很难定的!这么多好吃的,陶陶你真是太大方了!”
这袋子拎回来后我还没打开看,此刻被她俩这么一说,倒是有些疑惑了:“这不是S市的特产吗?”江一原去的明明只是邻省的S市啊。
“屁!什么S市特产,S市那有好山好水好风景,但惟独就没好吃的,我老家就是S市的,我们那根本没什么拿得出手当特产的,就芝麻大饼,你这袋子里的可都是全国各地全世界各地出名的美食好不?”
我茫然地看着这袋子东西,电视屏幕里专访已经结束了,只留下主持人在说着结语,然而我的脑海里仍旧全是江一原的脸,我伸到口袋里拿出了那张Max的演唱会门票,我攥紧了门票,想了想,还是毅然决然把票扔到了自己书桌下的垃圾桶里。我不应该和江一原去看这场演出的,然而这个决定并没有让我觉得轻松,而是像喘不过气来的难受。
手机铃声却在这时候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陶陶!”是林牧,信号不大好,他的声音听上去断断续续的,“晓丹,又昏迷了,情况很差,陈医生,说最好,这两天就能有,心脏源进行手术,否则这情况下去,她怕是撑不到明天了。”
林牧的声音听起来已然是哽咽,他在电话里一再向我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陶陶,我没能找到配型的心脏。”他的声音痛苦而绝望,我从来没有想过一贯阳光的林牧能发出这样的声音,像是跌落深渊一样,没有一丝光亮,他只是空洞而机械地重复着对不起,“我救不了晓丹了,对不起。”
我的心里揪紧了一片,整个人也像是被人从混沌中突然敲醒了一样,我不能再逃避和麻痹自己了!不能再向鸵鸟一样把头埋在沙子里了!没有心脏配型,晓丹姐姐要死了!
我几乎是神经质一般地开始翻包,我翻出了一切东西,也终于翻出了江一原妈妈的那张名片。我捏着这张名片,转头望了一眼垃圾桶里的那张演唱会门票,在心里默默地道了歉:“对不起,江一原。”
然后我走出了宿舍,拨通了名片上的电话。
“阿姨你好,我是陶芊,我同意你的提议,我们谈谈吧。”
电话那头传来微微的电流声,然后是很轻的浅笑,淡定而自若,她像是猫抓老鼠一样,早就预料到我的这一步行动了,只是静待着抓捕的时机而已:“好,一个小时后,洛川园206包厢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