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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一原走后,我掏出手机,登陆了微博,并且简短记录下了刚才那个历史性的瞬间。
“3月20日这个特殊的日子里,老公主动找了我谈话。老公今天很生气,那是因为我做得确实还不够好,老公,在努力中争取你,在争取中等待你,我不会放弃的!PS:老公生气的样子也好帅!再PS:两分钟前老公出现在学校东区女生宿舍楼前的咖啡厅,想要偶遇老公的姐妹们抓紧!”
整个T大迷恋江一原,毫不含蓄地追求江一原的女生一直如过江之鲫,但像我这样怀抱着共产主义情怀时时更新江一原的最新动态,并且不断直播对江一原的疯狂追求的,大概也只有我一个了。并且为了好辨认,我的微博ID就叫“我和老公江一原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我这个微博如今有十多万的粉丝,但自当初走红之日起,仿冒我的江一原太太团就不少,秉承着“一直被模仿,从未被超越”,作为首创者,我一直是追求江一原众女中最奇葩瑰丽的一个,郑燕林形容我是毁灭式的追求,就像是对大众狂轰滥炸似的精神污染一般。
“原来全校几乎没什么人认识你,开始追江一原后,认识你的人多了些,但提到你,也顶多一句‘哦,追江一原的那个’。可如今却是反了!只要提到江一原,大家便会用微妙的语气跟一句‘啊,江一原啊,被广告系陶芊追的那个吗?’”我还记得郑燕林说这些话时的表情,她形容我的转变为农奴翻身得解放,从客体变主体。
发完微博,看了看时间,我收拾了些东西,买了些水果,火急火燎地坐车到了市立附二院。
熟门熟路地和医院前台打了招呼,然后一路跑到心内科的401病房。
我进去的时候晓丹姐姐正躺着,听到我推门而入的声音,她一咕噜爬了起来。
“陶陶你可终于来了。”她一见是我就笑了,“我快闷死了。林牧上次给我带的漫画和小说也都早看完了。”
我走过去端了个垃圾桶,便给她削起苹果来。
她看着我削完,笑着接了过去,冰冷的手指轻轻触到了我的手腕。
她歉疚道:“哎,又不小心冷到你了。”
我摇了摇头。
她一直打着点滴,三月还是天寒,那些没有温度的药水让她整只手掌都是冰冷的。而此刻窗外是并不热烈的阳光,照在她苍白病态的脸上,让她显得气色生动起来。
晓丹姐姐吃完苹果,更加精神起来:“对了,快和我讲讲大学生活,最近有发生什么好玩的事情吗?”
我小时候身体不好,也算是医院的常客了,晓丹姐姐就是那时候认识的,她比我大两岁,但我当年扎针又哭又闹的时候,晓丹姐姐已经能淡定地每天吃很多药扎很多针了。我一直记得那个寒冷的午后,在我畏惧扎针而嚎啕大哭的时候,这个有着黑亮温和大眼睛的姐姐把我温柔地抱住,帮我抹掉眼泪,还给了我一个棉花糖。然而这样好的人,却有很严重的心脏畸形,因此即便晓丹姐姐早已被T大录取,却没有办法继续学业。
“这个礼拜嘛,之前和你讲过思想品德课吧?那课程其实无聊的不得了,大家都不愿意去,结果这一次老师看上课人数太少了,要求举手点名,你猜怎么了?”
晓丹姐姐弯了眉眼:“所以像你们这些懒人都去上课了?”
“怎么可能!现在不是天气还冷嘛,大件衣服洗起来麻烦,有些女生怕弄脏袖子会戴袖套,宿舍里轮流去上课,排到去上课的女生就左右戴上俩颜色不一样的袖套,你也知道我们思想品德课老师眼睛视力不好的,所以俩不一样颜色的袖子,她就会以为是两个人了,然后摘了袖套还能再举一次,一次性一个人就可以代三个人签到呢!”
晓丹姐姐笑了起来:“这种主意八成是陶陶你想出来的。”
我正要反驳,却见晓丹姐姐眨了眨眼睛:“对了,我听林牧说你在追求一个帅哥?怎么都不和我讲,太不够意思了,快告诉我他叫什么名字。”
追求江一原这件事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但既然晓丹姐姐都问了,我也只好老老实实说了。
“就是建筑系的高岭之花咯,一直被奉为校园情人的男神级人物。叫江一原的。”
“江一原啊。”晓丹姐姐侧了侧头,“听名字有点普通啊,没有小说里的霸气和威武感,你看人家都是叫什么南宫啊慕容啊的,一上来就是,‘他是来自东方最古老的家族的男子’这种出场方式。陶陶你不是老早就发誓说要找一个名字里透出一股子诗意充满言情小说风味的男人当男友的吗?江一原这个名字可不怎么诗意啊。”
“额,其实江一原这个名字呢,还是挺有来头的。江一原出生的时候,他家里的公司刚上市,第一个季度财报刚出,净收益正好是亿元美金,所以他爷爷就按照亿元的谐音给他起了名字。”
听完我的解释,晓丹姐姐沉默了,过了半晌,她才道:“你这么一解释,我顿时就觉得一原这个名字真的是很富有诗意,浑身上下充满了要溢出来的男主角光环和气息,一是独一无二的一,原是本原的原,暗示他是独一无二本原的人。有些人的名字就是这样,初听不觉得惊艳,可细细一品,才感觉出底蕴和低调的奢华来。”
我赶紧掏出手机,那上面的屏保正是江一原的堪称精致的侧脸:“喏,这就是他!”
晓丹姐姐凑过头来看了一眼,最后用一句话总结了她的中心思想:“货正品相佳,追!”
我俩颇为深情地互望了一眼,在眼神交汇里感受到了对彼此的欣赏之情。
之后没讲多久,就有敲门的声音打断了我俩的悄悄话。
我想是林牧来了。
他推开门,便有门外缝隙中的阳光透过他照射进来,那半缕阳光映照在他的脸上,勾勒出他秀气的嘴唇和挺翘的鼻梁。
林牧是晓丹的初高中同桌。在晓丹的口中,他是一个数学非常好的男生,她一直以为他会报考数学系或者计算机系的,然而却没想到,林牧竟然报了医学专业,他现在也算是我们T大医学院的一块活招牌,如今他穿着实验室工作服,认真地对着试管检测的一张照片一直被医学院拿来充当招生招牌,那张照片角度选的非常好,林牧盯着试管的眼神认真而笃定,整张照片都有一种肃穆和静谧的神圣感。也就是这么一张照片,骗得不少女生误以为我校医学院尽出此类才子佳人,于是一厢情愿报了医学院。临了才发现医学院能看的也就那么几个,而她们为了这么几个有限的资源,却要本硕连读卖身给医学院7年。
林牧朝着晓丹笑了笑,然后和我打了个招呼:“陶陶你也在啊。”
他笑的时候会露出一颗小小的虎牙,让我恍惚觉得仿佛是仲青站在我眼前。他们两个笑的时候太像了,包括穿白色实验室工作服的样子,都感觉那么像。
一想到这里,我就不免又有些伤感,于是草草和林牧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医院。
回学校后整个下午的课我都上得十分心不在焉,到了晚上,终于还是忍不住,跑出了校园。今天总觉得十分烦闷,想出去透透气,直到我看到周遭熟悉的梧桐树影还有略显荒凉而过分安静的街道时,才有些清醒过来,鬼使神差的,我在这样一个夜晚走到了周榭路。
这条路曾经是我的童年,那时候它是热闹而繁华的,我一直记得弄堂里原本那家冰激凌店,在无数个蝉鸣的夏夜里,我和仲青都会攥着攒了很久才有的零钱跑到那里合买一个冰激凌,然后我俩拿着勺子分食这个冰凉又甜腻的小零食,虽然每次都是我多吃一点。
然而这条路也好,这儿原本的整个社区也好,如今早已经被迁出和改建。
周榭路的东边是依山水而建的别墅,没有一栋是下六千万的,而隔着一条河的西边,却是像我这样平民百姓聚居的社区,六千万是我们一生想也不敢想的数字。这条路可以说是分割富人区和平民区的三八线。我和仲青曾经站在河边长久地眺望河对岸的灯火。现在时光变迁,这条承载了我太多回忆的路终究是要拆了,而我此刻也是一个人站在曾经的河边。唯一不变的是河对岸那些别墅里通明的灯火。
大概我太过沉浸在缅怀里,又外加昏沉的夜色,等我意识到不对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
有人跟在我身后。
周榭路的路灯已经拆掉了,因此并不安全,这里常常传闻有色狼出没。我快步跑起来,心里暗暗祈祷,千万别这么倒霉。
然而事不遂心。
“美女一个人吗?要我陪吗?”后面那人的声音似乎都泛着油乎乎的恶心感,他紧跟着我,像是享受游戏般看着我慌乱朝前跑。我摸了摸左边的口袋,那里和钥匙扣一起绑着的,是郑燕林曾经买给我的防狼喷雾,我握住了那支喷雾剂,努力压制自己内心的恐惧和害怕。
跑了一段路后,我猛然察觉,后面又多了一个人出来!新加入的这个人,明显比第一个更加高挑,身形轮廓看起来也更加高大,他跑得很快,一下子就跟上了第一个人。
我心里愤恨,难道现在色狼也讲团队作案了吗?对付一个色狼,我还略有把握,如今来了俩,可如何是好?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
我又一次回头察看敌情时,发现那两个人竟然窝里斗了!新加入的那个正扯了之前那个的衣领,然后开始揍起他来。之前的那个立马反抗,两个人就这样打了起来。但新加入的那个显然打起架来比较狠,一下子便把之前的尾随者给打趴下了。
这两人战况甚酣,基本上忘记了我的存在。于是我便大起胆来,蹑手蹑脚地慢慢靠近。
那个身材高大的后来者此刻已经制服了开始的尾随者,正把对方的手反剪在身后用衣服绑在一起。
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我等他绑完,便冲上去,掏出防狼喷雾,对着他的脸一顿狂喷。
这辣椒水非常刺鼻,连我也被呛到了,对方更是跪在地上,猛烈地咳嗽起来。极度的混乱里,对方伸出手,抓住了我的裤腿,那只手倒是生得非常不错,雪白的手指纤长,无名指上还有一颗痣。可惜此刻我无心欣赏,赶紧拍开了对方的手,撒腿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