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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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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文看向孙小剑,用眼神询问:谁是刘主任?

    孙小剑在脑内迅速排查人员信息,姓刘的不少,但称得上“主任”的只有一个。他吃了一惊,凑到陆文的耳边说:“貌似制片主任姓刘。”

    “我靠?”陆文瞪大眼睛,“制片主任都来接我了?”

    他们正低头嘀咕,没注意到有人靠近车门,等车门再次被拉开,陆文和孙小剑齐齐抬头看了过去。

    刘主任出现在门口,精致的阿玛尼西装掩盖不住发福的啤酒肚,金丝眼镜也掩盖不住脸上的惊讶,他一时愣着,堵在门外和车里的人对视。

    司机率先打破僵局,说:“刘主任,您看……”

    孙小剑反应很快地从座椅上挪开,捧着双手伸出去:“刘主任,您好您好,没想到您会亲自过来。”

    刘主任轻巧地回握了一下,但目光留在陆文的身上,似乎在努力回忆这是谁。孙小剑立刻说:“这是我家艺人陆文,今天进组,那会儿我们刚下飞机。”

    刘主任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是小陆啊。”

    “刘主任,您好。”陆文出声。

    刘主任问:“你们联系过剧组吗?负责对接的剧务是谁?”

    “是小张。”孙小剑说,“小张估计比较忙,我们看见剧组的车停在这儿,就自己上来了。”

    刘主任掏出手机,一边拨号一边说:“这个小张出名的办事毛躁,经常出错。你们稍等,我联系他问问。”

    陆文攥紧巴黎水的瓶子,有种不详的预感。

    “你怎么办事的?派几辆车也能搞出问题,让艺人下机以后被你晾着?别扯什么调度不开,行了,也别跟我道歉。”

    刘主任对着手机训斥了几句,挂线后松开眉头,说:“小陆,是这样,我问了问小张,接你们的车应该是另外一辆。”

    陆文:“啊?”

    “这两天进组的演员比较集中,车调度不开,可能慢了点。”刘主任说,“我骂过小张了,等你们进组,让他好好跟你们赔礼道歉。”

    陆文有点蒙:“那我们现在……”

    刘主任笑了一下,委婉地回答:“那咱们就剧组见吧。”

    陆文小麦色的脸庞唰地红了,他坐热了椅子,喝了半瓶巴黎水,揉搓了怀里的蜀绣靠枕,结果告诉他这车不是给他坐的?

    等于灰姑娘化好妆、穿上裙子和水晶鞋,南瓜马车却表示拒载。

    孙小剑从业以来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传出去颜面无存,他咬咬牙争取道:“空位有多余的,您看能不能一起走?”

    “恐怕不太方便,”刘主任道,“你们体谅一下吧。”

    原本不剩丁点面子,话说到这份上,无异于又自取其辱了一把。陆文的脑袋里嗡嗡的,他猛地从座椅上起身,长腿一跨钻出了车厢。

    这时刘主任闪到一边,露出一直站在背后的瞿燕庭。

    陆文正好踏在瞿燕庭的面前,他低下头,瞧着这位真正被保时捷和制片主任接机的人物。然而瞿燕庭的墨镜遮住大半张脸,他只能看到自己映在镜片上的表情。

    尴尬,失落,不爽。

    仅仅对上一秒钟,瞿燕庭抬腿上车,坐上陆文刚坐热的位置。

    司机将几只行李箱卸下来,装上瞿燕庭的箱子。陆文和孙小剑并排站在一旁,眼瞅着车门关闭,引擎启动,保时捷即将离他们而去。

    说时迟那时快,陆文冲上去用力拍了拍车门。

    瞿燕庭上车前已不剩多少耐心,把车窗降下一条缝隙,问:“什么事?”

    陆文举起怀里的靠枕:“刚才忘了搁下。”

    瞿燕庭无所谓地说:“留作纪念吧。”

    不待陆文反应,瞿燕庭已经关上车窗。保时捷渐渐驶离机场,徒留一串尾气。

    孙小剑举起手机:“车牌号发来了。”

    从前遭受冷遇也就罢了,如今成为男一号依旧被怠慢,陆文无语地说:“真快,是用ie浏览器发的吧。”

    孙小剑哄道:“暂且放他们一马,你等着,我去找车。”

    十分钟后,陆文终于坐上属于他的保姆车,不知道之前载过谁,车厢中一股挥之不去的香水味。他抱着手肘欣赏窗外飞掠的风景,感慨地想,重庆这么多坡,怪不得一来就让他经历大起大落。

    陆文情不自禁地唱出一句歌词:“人海里漂浮辗转却是梦……”

    他是天生的低音炮,太婉转的歌唱起来像手机振动。孙小剑说:“又唱上了,你现在的身份是一名演员。”

    陆文充耳不闻:“情深永相传飘于万事空……”

    汽车七拐八绕,两个多钟头后滑入一片老街区。道旁布满老树和居民楼,又行驶一会儿,前方停着几辆保姆车,看样子是剧组租的临时停车位。

    “到了?”陆文没看见什么人。

    司机蛮酷的:“跟我走。”

    陆文和孙小剑跟在司机后面,从一条狭窄的小巷穿过去,走出巷尾,陡地,仿佛刷新页面,眼前出现另一条老街区和几栋居民楼。

    剧组到了。

    眼前的画面与剧本中描写的场景高度接近——

    老旧的街道,路面有裂痕和污渍,人行道上扔着一块“禁止通行”的牌子,锈迹斑斑,不知是哪年施工落下的。来往的人熟视无睹,一只野猫直接躺在牌子底下睡觉,瞧着比头等舱舒服多了。

    街边挤着四六家店面,有小超市、理发店、也办打印业务的照相馆,以及两家打了十多年擂台的小吃店。

    街对面的小区相当高龄,没有闸门和保安,大家随意进出。小区里只有两栋楼,楼体的墙漆大面积剥落,稍微平整点的位置被贴满了小广告。一共七层,有的人家没封阳台,晾晒的裤衩和风干的腊肠平分秋色。

    三楼的阳台最干净,窗台上摆着一排盆栽和两双刷干净的球鞋。其中一扇窗户缺了一块,用数学卷子糊着,卷子上有个大大的“39分”。

    陆文仰头看着,他知道,那是他的“家”。

    小区紧挨着一所废置的小学,以操场的围墙相隔。为进出方便,围墙上的栅栏被卸掉几根,每天傍晚,老头老太太钻进操场散步跳舞。

    小区的最里面有一顶葡萄藤,茂密的枝叶爬满了骨架,像一座凉亭。经年累月中,每逢有人搬走总会扔几件家具,慢慢地架子下面凑齐一张圆桌和四把椅子。

    成天有人在葡萄藤下面打麻将,打完给两块钱台费,因为葡萄藤是有主人的,是小区里唯一一处有人打理的地方。

    陆文有些放空,剧本中描述的一切出现在面前,仿佛虚构的世界真实存在。

    孙小剑在一旁说:“这也太写实了,是真的还是布景啊?”

    一句话将陆文拉回现实,他意识到这里是剧组,四周二百多号人进进出出,全是各部门的工作人员。

    开机在即,各组在抓紧时间布置,包括四十多个房间和无数小场景。大到家具,小到一支缠着胶布的破圆珠笔,美术指导的清单上合计六千三百条需要一一核实。

    实际上,剧组已经扎根重庆一个半月,除却准备工作,剧中的空镜头早就开始拍摄了。

    一个精瘦的小伙子从一单元跑出来,腋下夹着一大摞表格,看见陆文后紧急刹停。他迎过来:“咱男主角到了,我赶紧负荆请罪。”

    孙小剑猜道:“小张?”

    “是我是我。”小张给陆文九十度鞠躬,“对不住,今天太乱了,我派完车就去给道具组点数了,实在是对不起。”

    陆文的脾气一向来去如风,也称作“神经大条”。他大大咧咧地说:“没事儿。”

    “谢谢体谅。”小张说着抽出一张表,“陆老师,先签个到吧,然后我带你们熟悉一下环境。”

    孙小剑问:“任导在吗,我们先去问候一下。”

    小张说:“任导去拍外景了,他说明天大家统一见吧,不用专门等他。”

    陆文躲过最讨厌的装孙子环节,签完到,和孙小剑熟悉剧组环境。调度室、库房和化妆间都集中在一单元内。

    一单元101是套两居室,清洁加软装后作为导演的休息室使用。不过导演很忙,基本没空休息。

    小区后门外有一片空地,停满了统一规格的大房车,找到贴着陆文名字的一辆,小张说:“演员在房车上休息,需要补充任何物品或食物,告诉剧组的助理就行。”

    孙小剑问:“收工之后,要穿过小巷去坐保姆车?”

    “对,地方小,保姆车只好停在隔壁那条街。”小张回答。

    孙小剑充满暗示地问:“大家都坐保姆车?”

    “都一样。”小张说,“陆老师是男一号,我特意安排的新车。不过这两天演员们集中进组,中午还接了一趟女主角。”

    孙小剑贼心不死:“我觉得还有保时捷。”

    “确实有一辆保时捷,是任导的私家车,我可没权限安排。”小张回忆道,“哦对,你们下机等车,为什么是刘主任给我打电话?”

    孙小剑说:“在机场遇见了刘主任。”

    小张嘀咕了一句:“刘主任去机场干什么。”

    陆文和孙小剑对视一眼,出动任导的车,劳刘主任的驾,连剧务也不清楚是谁。如果那个人很红,应该有粉丝接机,如果是大腕儿,他们应该认得。

    根据业内的隐形规律,这种待遇非一般的不知名人士,八成是有后台的关系户。

    小张还有事要忙,说:“有什么问题随时找我,没事的话,陆老师早点回酒店休息吧。冒昧地问一下,你们住剧组安排的酒店,还是自己解决?”

    剧组会安排住处,但演员们耐不住寂寞,出去约会约/炮约什么的都有,为避免大面积空房,剧务会提前问一声。

    陆文说:“自己解决。”

    不耽误上戏的前提下,他一向选择出去住,因为他是十八线,在走廊碰见一到十七线都需要问好,烦死个人。而且他家公司和固定的酒店有合作,常年备一套房间给他。

    手机响了,恰好是酒店发来的信息。

    询问是否需要派车接送、是否选择私人餐品、是否预定游泳、电影、水疗等项目,届时会安排专人接待。

    陆文全否,掠过几行只看了眼房号,高空江景房,62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