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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十几分钟后, 顾母端着用玻璃敞口杯装的蜂蜜柠檬水上来时, 先上楼的两人已经老实地坐在了房间角落里的日式炕桌旁。
底下的暖炉已经打开了暖烘烘的,姜鹤的手和腿都放在桌子下面,桌面上放着一本摊开的物理书。
她微微侧着脸垂眼望着身边的少年。
后者背靠着墙,神情放松地在摆弄一个魔方。
两人正在说话。
“……你理综考了多少分?”
“不知道, 一百零几?”
“哪怕是一百五的满分, 一百零几也才刚刚及格,理综的满分是三百分!”
“谢谢提醒,你不说我还不知道呢。”
“顾西决, 你讲话不要夹枪带棒的,现在是你求我给你补课哦,你……啊!”
小姑娘蛮横的声音突然被一声低低的惊呼打断,然后絮絮叨叨的嘲笑声戛然而止。
顾母推开门走进去,大概是房间里温度比较高,桌边坐着的人露在口罩外面的脸蛋红扑扑的。
“顾西决,”她直呼儿子的全名,“阿鹤好心给你补课, 你要好好学,考试考别人一个零头,你也好意思的, 哪个男生的理科像你一样差。”
顾母接过了姜鹤的话题,又把顾西决教育了一顿。
姜鹤没说话,她就保持着刚才偏头望着顾西决的姿势,像是哑巴了似的一言不发, 眼睛亮晶晶地闪着。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看他笑话。
“我文综也是一百零几啊?”
过了一会儿,少年终于说话,他嗓音很低带着笑,全然不太在乎的样子,“都差的很平均。”
顾母放下了柠檬水,瞪了他一眼,又转头招呼姜鹤快喝,补充维生素,喝了感冒好得也快一些。
姜鹤含含糊糊地应了,听上去很乖巧。
顾母放下杯子就出去了。
她的背影刚刚消失在门外,姜鹤就像一只受惊的兔子似的,双手从桌子底下拿出来撑着桌子的边缘,“撒手!”她恶狠狠地瞪着顾西决,“流氓!”
这几天她简直把这两个字挂在嘴边。
……春天还没到呢,这人怎么这样!
“嘘。”少年懒洋洋地掀眼皮子撩了她一眼。
桌下面,他捏着她的小腿放在自己身上,她看着是挺苗条的,上手碰了才知道其实一身的肉,小腿上肉乎乎的还软,一点肌肉都没有的样子,一看就知道缺乏运动。
“你别动了,我又没做什么。”他好言相劝。
“你放开我的……我的……”她结结巴巴,话都说不好,就感觉他的大手在敲打捏玩她小腿上的肉,又酸又痒的。
她脚踩在他的小腹上,腿在桌下伸得直,都快要抽筋了。
“顾西决,你真的放开我,”她弯下腰,脸贴在桌面上,很可怜地说,“我要抽筋了。”
“抽筋是什么,”他无情地嘲讽她,“小姑娘不都练瑜伽吗?”
“男生的理综还都考280呢——嘶,好了好了我错了,你放开我啊!求求你了!”
也不知道是太痒了还是真的急了,她眼里泛起一层水汽,拼命地眨眼望着他……努力假装乖顺演技又不太好的样子,嘴巴上服软,眼里的光都快把他切片了。
他盯着她微微泛红的脸看了一会儿,伸手挑开她的口罩。
见她鼻尖都泛着可爱的粉色,鼻翼扇动,唇边因为脸蛋紧绷所以露出一个小小的酒窝。
他轻笑一声,大发慈悲地放开了她。
原本在他小腹上乱蹬的脚立刻挪开了,她整个人侧向与他相反的方向,一只手压着面前摊开的物理课本,骂他:“你学不学了,不学我走了!”
得到了自由立刻翻脸不认人,全是惯的。
他伸手把那杯柠檬蜂蜜水推给她。
“干嘛,”她依然凶巴巴,“我又没真感冒!”
“润润喉,”他眉目淡然,“好让你再继续骂。”
“……”
姜鹤被他怼得小脸一阵白一阵红,最后总算觉悟比不要脸自己怕不是真的要输给他,索性闭上嘴不再跟他吵,捧着玻璃杯咕噜咕噜灌下几大口温热的柠檬水。
柠檬水加了蜂蜜,有点甜滋滋的,果然火气下去了一些。
“看你紧张那个劲,真的搞地下恋似的,”他在旁边看着她大口灌柠檬水,不咸不淡地说,“就算被发现了也不会怎么样。”
“你说的,不会怎么样,”姜鹤从杯子边缘白他一眼,“阿姨走的时候门都没关,要真觉得没关系还不得体贴地替我们关上门。”
“她只是觉得我们还没有到可以关门的年龄。”
“?”她沉默地望着他,以一种谴责的目光。
他抬起手掐了把她的脸:“,从物理开始,理综选择题第一题就不会。”
她的注意力很快被转移开,嫌弃:“第一题都是送分题,你这学期的物理书是不是都没翻开过?”
……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寒假第十天的时候,是大年三十当天,这一天早上,姜鹤还睡得七荤八素,就被手机微信视频弄醒。
“……”
看了眼手机上方时间显示,这才早上七点半,隔壁再隔壁那家养的鸡都还没起!
视频申请的人是顾西决,当然是顾西决——在这宁静的大年三十早晨,会起的比鸡早且丝毫没点逼数扰人清梦的,也只有他。
姜鹤深呼吸一下按下了接听按键,准备在看见他脸的一瞬间破口大骂,并在他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挂掉视频手机关机。
没想到视频接通的一瞬间,她没有看见顾西决,而是看见了一张毛茸茸的奶猫脸,粉嫩的小鼻子,一张奶黄色的脸蛋一改刚被捡回来时尖嘴猴腮像只小老鼠,这会儿猫脸圆滚滚的,耳朵又尖又小。
神仙可爱。
还有那双绿幽幽的大眼睛……
姜鹤揉了揉眼睛,“咦”了声,刚品出哪里不对。
那边,视频摄像头转了个方向,蹲在窗边微弱的晨光下,少年汗津津的脸占据半个屏幕,他嗓音略微沙哑:“看见没,金元宝睁眼睛了。”
姜鹤连滚带爬地从床上爬了起来,胡乱扒拉了下自己乱糟糟的头发,“没看清楚,你把手机转回去,”她站在床上指挥他,“不看你,我要看猫!”
她的声音里还带着刚睡醒时没散的沙哑。
顾西决显然是刚刚晨跑回来,这会儿见她睡眼朦胧还强撑着活力四射的架势,他抿唇笑了笑:“不给看了,自己过来。”
她都没空骂他了,跳下床洗漱,半个小时后出现在他家门口。
想了想那么早不要打扰别人,没按门铃,还没来得及屈指敲门,这时候门像是有感应似的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伴随着开门的声音,门里“喵”的一声奶猫叫,叫得姜鹤头昏眼花,心花怒放。她伸手去接抱在少年怀中的小奶猫:“金元宝,快给姐姐看看!哎哟我的小心肝!”
她也跟着嗲着声音奶声奶气。
顾西决看着那猫落入她的怀中,一人一猫往沙发那边挪,连跟着摇尾巴凑过来的狗都得了挠挠耳朵的待遇……
她却与他擦肩而过,仿佛从头到尾他只是一个没得感情的一米八几的猫爬架。
姜鹤抱着猫整个人凹陷在沙发里,顾西决跟上去一只手撑在她身后的沙发靠背上,问:“谁是你的小心肝?”
她想也不想地说:“当然是猫,难不成还能是……”
那个“你”字没来得及说出口。
他绕过来,单膝跪在沙发上,将她连人带猫圈进怀里,低头吻住她的唇。
小姑娘被亲了个猝不及防,白嫩嫩的脸上涌上一丝丝血色,好在她最近都习惯了他抓紧各种机会偷袭……毕竟正面来她脸皮薄,肯定不肯配合。
但是亲到了她也就稀里糊涂地让他去了,她整个人被他圈在怀中,他的大手固定着她的腰不让她乱动弹,体温传递仿佛又带着电流。
“你刚一身汗……”两人短暂分开的空隙,她还能红着脸嫌这嫌那,龟毛地嘟囔,“洗澡了没啊?”
“闻不到?”他垂眼反问,唇角带着一点点笑意。
没等她回答,他又俯身咬她的下唇,不太用力,但是他总喜欢这么咬她,就像是发泄无处可释放的精力似的。
姜鹤仰着头,跟他胡闹了一会儿,直到气息不稳,呼出的全是带着热的气息,她才偏开了脸……他的吻顺势落在她的耳垂上,又张嘴叼在那块软肉咬了下,留下一个小小的牙印。
这才放开她。
转身跟她肩并肩地坐在沙发上,顾西决打开电视看早间新闻,任由她靠着他的肩膀,高高举起奶成一团的金元宝,喜滋滋地说:“大年三十睁了眼睛,谁说我们金元宝不吉利呢?”
她还在对白女士那天的话心中膈应。
顾西决目视前方,伸手心不在焉地摸了摸她的头,敷衍地安慰:“嗯,是个好兆头,说不定明年可以过得不同凡响。”
殊不知这话说出来老气横秋。
姜鹤把猫放下来,“嗤嗤”地笑,抱着猫伸脑袋过来飞快地亲了下他的脸:“怎么个不同凡响?”
他压着她想要转开的脑袋,强行拉过来也在她脸上啃了一口。
“万事如意,小人退散,怎么样?”
自古大年三十年夜饭是重头戏。
姜鹤家暖气还是坏的,别墅就这点不好,到了冬天暖气一坏整个屋子就像是冰窖似的,人待在里面还得穿的严严实实。
没人想要过一个冷冰冰的年,尤其是家庭关系紧张的情况下,身心都冷那他妈的叫什么事儿……所以在顾家盛情邀请下,两家干脆归拢到一处过年,人多也热闹。
中午吃过午饭,姜枭把自己的游戏机拿过来和顾西决一起玩,他拿的一盘恐怖游戏,小屁孩胆子不太大,一屋子的人,还被吓得吱哇乱叫。
姜鹤一手金元宝,一手抱着一盆坚果坐在他们身后,被姜枭的尖叫吵到受不了,抬脚轻轻踹顾西决:“你怎么买这种游戏盘给他?”
被踹的人没多大反应,就是抬头看了看客厅,大人都归拢在一起包饺子做年夜饭准备,没空搭理他们,他手很快地抓起她踩在他肩上的脚,侧脸在她脚踝处飞快地亲了一下:“明知故问。”
姜鹤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顾不得脚还握在他手里,飞快地回头看了一眼,见没人注意这边,才结结巴巴地瞪他:“……怎、怎么!”
一边说着一边试图挣脱他的手。
“姜鹤,你就是想看我笑话么,”握在她脚上的手力道却加大了些,他声音淡漠,“不是告诉你了,我以为是买给我的。”
他说完放开她。
她立刻把脚缩了回去,不敢再乱动,一双深褐色的眸子亮晶晶地紧张地盯着他,生怕他再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举动。
姜枭把这一幕看在眼里,做出个要呕吐的表情,然后跳起来说要去厕所……过年么,大家都是坐在那没事就嘴碎瞎吃,姜枭这样的小孩更加是饮料畅饮停不下来,玩了一会儿游戏机他已经闹着跑了三趟厕所。
正好中场休息,顾西决被叫去弄饺子皮。
他懒洋洋地站起来,顺手把手机也拿起来,还拉了姜鹤一把,示意她也来帮忙。
姜鹤连和面都不会,最多凑过去看两眼凑个热闹,不情不愿地跟着站起来,抱着金元宝一块儿往已经站满了人的餐桌边挤。
白女士看了眼姜鹤,又看了眼她怀里的金元宝,好在这位高级知识分子好歹还知道克制自己遵守礼仪,她什么也没说,就说猫毛别飞进饺子馅里。
……这么小的猫才不掉毛。
姜鹤在心里顶了句,还是抱着猫挪开了一点。
那边顾西决洗了手,放下手机开始帮忙打下手……姜枭拎着裤子从厕所里冲出来,在姜鹤面前上蹿下跳,让她帮忙扣一下背带裤后面的扣子。
“你都几岁了穿裤子都不会,残疾人吗?”姜鹤一边骂他弟,把金元宝往他怀里一塞,拍他的屁股让他转身,姜枭乖乖转过身去,八岁的小屁孩,身高正好与饭桌齐平。
姜鹤正捣鼓他背带裤的扣子,就听见他用十分嘲讽加挑衅的语气说:“姜鹤,你得多自恋啊!手机壳为什么要用自己小时候的照片!是自己也觉得自己长残了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可是这照片怎么这么丑你小时候也很丑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什么?”姜鹤刚开始都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一边说着“你在放什么屁姐姐貌美如花”一边抬起头来。
然后视线顺着姜枭的视线平移,挪到了桌面上放着的那个手机上,她愣了下。
与此同时,一桌子的人的视线都被吸引了过来。其中包括:顾西决他爸,顾西决他妈,姜鹤她爸,姜鹤她妈,还有顾西决本人。
姜鹤:“……”
这可能是个什么修罗场,姜鹤面无表情地想。
她动了动唇,硬着头皮“哎呀”了声,然后就一个字都挤不出来了,就在那干站着,尴尬无比……她都不敢去看顾西决的脸。
空气有一瞬间凝固。
姜枭脸上的嘲讽收了收,隐约也感觉到气氛有点不太对。
就在这时,所有人只看见站在桌边冷着脸的顾家少爷拍了拍手里的面粉,然后抓起手机,塞进自己的裤子口袋里,用无比淡定的声音说:“是我的手机。”
姜鹤:“……”
众人:“……”
当所有人把困惑的目光投向顾西决,每个人脸上都是想问又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样子……姜鹤急得觉得自己嘴里都起了燎泡。
对不起,顾西决,这修罗场你还是自己去吧!
在一片沉默中,姜鹤“哈”地笑了声,迅速甩锅:“顾西决,你干嘛偷我小时候照片当手机壳,还选张这么丑的,辟邪?暗恋我?”
她声音尖锐,带着点紧张的颤抖,不仔细听也不容易听出来。
顾西决转过头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仿佛在看一个怂逼。
姜鹤挺直腰杆,她企图用玩笑蒙混过关,而这招本来有效,客厅里诡异的气氛明显放松了一些。
顾母用嗔怪的眼神瞪了眼她儿子:“阿决,你怎么这样,用阿鹤的照片当手机壳,你也不怕同学看见了笑话她……”
姜鹤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正笑着说“没关系没关系”,就听见顾西决反问:“笑话什么?”
她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喉咙,笑容扭曲了下。
在桌子底下狠狠地踩了他一脚。
“还不就是那些,说什么你喜欢阿鹤的话。”顾母又瞥了一眼她冷着脸的儿子,这次是带着半真半假的玩笑试探。
顾西决沉默了三秒。
然后在姜鹤窒息的沉默中,他平淡如水的声音响起。
“我是喜欢她,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有人嫌哥昨天太温柔……是吗?你们是哪里来的抖m吗?
那今天你们哥只能说:都给老子把地雷、营养液、留言呈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