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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吹尽狂沙始到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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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景风回京以来, 因知道此刻宫内情形, 众大臣虽然不敢明言,私底下却心知肚明,知道皇帝是有意传位给六王, 毕竟皇后跟一干妃子一无所出,因此有些大臣便有意偏向六王。

    然而与此同时, 皇后同太师一党,却也纠结了不少党羽, 自对景风跟阿秀虎视眈眈, 针锋相对。这几年来景风在外,皇帝又格外优待皇后,外戚势力不免强大, 因此太师等人也颇笼络了不少朝中大臣。

    除此之外, 另有一干中立之人,只等着局势明朗再做打算。但众人因知道阿秀为皇帝重用, 极大可能便会继任相位, 因此渐渐地多数之人都偏向景风同阿秀两个。偏偏此刻,唐相却始终都不肯表态……而且皇帝又并没真个定下皇位承继之人,因此此刻朝中大抵分作两派,六王党跟皇后党。

    然而自宫内传出一名妃子有了身孕之后,原本投靠景风这边的几个大臣, 顿时便转了风向。重回皇后一党,有人就借故中立起来。拥戴景风的大臣们便不免十分鄙夷,将那几个骑墙党骂的狗血淋头, 景风却并不在意,反而云淡风轻安抚了众大臣几句,宽容风度尽显。

    另外,因宫内妃子有孕,验明无误之后,那女子便立刻被封为贵妃,皇后撒娇撒痴,趁机在皇帝跟前请了一句话下来,倘若生下皇家骨血,不论是皇子公主,一概立为皇储。

    此话传出之后,景风一边的人顿时又走了几个。渐渐地剩下了些铁了心要同六王共存亡的大臣,众人私下里聚会,有的便义愤填膺,说道:“皇后野心昭彰,纵然是贵妃生下皇子,要长成却须几年时间,到时候皇权不免会有落入外姓手中之虞,叫人于心何忍。”又有些人相劝景风说道:“王爷不如同圣上细细说说其中利害,王爷的话,圣上或者肯听。”

    景风起初并不表态,直被众位大臣逼得急了,才说道:“各位大人稍安勿躁,贵妃有孕,此乃喜事,倘若真个有了皇子,我们当欢喜才是。毕竟也是皇家骨血。而皇兄所做的决定,便是圣意,若真个立了将来的皇子承继皇位,我也只能尽心竭力,辅佐新君而已。众位大人若是有心相助本王,则当同我一体同心才是。”

    此话被传出,众人都叹六王宽容仁厚,只可惜天不假愿,如此睿智大度之人,竟不能为君,实在可惜可惜。

    阿秀百忙之中,便去相见景风,闻到人正在书房之内,相见之时,却见景风正望着墙壁上新贴的一副字,阿秀凝眸看过去,见写得是:

    莫道谗言如浪深,莫言逐客似沙沉。

    千淘万漉虽辛苦,吹尽狂沙始到金。

    阿秀心中一动,笑道:“外头的人都吵得翻了天了,你却还在此处悠哉游哉。”景风回头,也笑道:“你总算是有空来了。”阿秀道:“怎地,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么?”景风笑着摇头,说道:“你今日来却是有何事?”

    阿秀问道:“我只是来同你说,如今我只管外头的官事,帮不到里头,然我总觉得此事怪异,圣上病体欠安,怎地妃嫔说有孕就有了孕?你在里头,当细细地查查看,小心有诈,留神被人设计了也不知。”

    景风犹豫说道:“这种事怕是不好作假罢?毕竟那么多人,还有太医看着,何况皇兄心里也该有数的。”

    阿秀叹道:“看你这副模样,我都有心要逃了……你虽宽厚,但却少了些当君王的野心,这样不好,很是不好。”

    景风噗地笑起来,说道:“如今我身边儿可没几个人了,留下的那十几个,有大半是看在你的面儿上才留下的,你若要走,我怕是一个也不会留下。”

    阿秀望着他,说道:“你这是在夸我么?‘千淘万漉虽辛苦,吹尽狂沙始到金’,这句话写得好啊,岂不正是你此刻的情形?嗯……你能这样淡泊些想是好的,免了许多烦恼,只不过我很是忧心呀,如今人人都说我是你的人,倘若你真个被那个突如其来的皇子斗了下去,将来皇后娘娘挟太子号令诸侯的,可就没有你我的容身之处了。”

    景风微微一笑,正了面色,说道:“你这话却夸大其词了,是故意来激我的么?谁不知道你唐家只以辅佐帝王为己任,只要是皇家血脉为帝,治世安稳,百姓无忧便可,倘若真个有了太子,我不信唐相会袖手旁观让皇后独大的,这么多年来若非唐相,怕皇后早就将皇兄……咳,总之,纵然不是我,只要有个太子,你们唐家的相位仍旧是不会改的,故而现在唐相始终都不肯表态,怕也正是在等待时机罢?说穿了,只要不是外戚掌权,血统不乱,对唐相来说,谁为帝王,其实并不紧要。”

    阿秀见他明白的这样透彻,便说道:“没想到你竟知道的如此清楚,我虽然不曾问,不过……父亲大人怕真是如此想的。”

    景风看他面露忧色,说道:“可是,我知道秀之你心头并非如此想的,对么?”

    阿秀听了,便似笑非笑看向景风,说道:“我只是觉得,相比较去辅佐一个什么也不知……身子来历都成问题的小皇子,还是辅佐你这样儿知根知底德才兼备的王爷好些。”

    景风忍笑说道:“过奖过奖。”

    两人相顾,终于哈哈大笑。

    阿秀同景风说完了正事。景风便道:“亏得你今日来了,不然的话,我非要带幼春去见你不可……嗯,我们的闲话休提,你速速进去探一探她罢,我知道你也想的厉害了。”

    阿秀笑道:“真是知我者,六王爷是也。”景风笑着摇头,阿秀便抽身出外,跟这一个仆人前去后院里见幼春。

    阿秀拐到后院里头,沿着廊下向前而行,快要到幼春住处,忽然听到“扑啦啦”一声响,接着有个声音怪异叫道:“有人来了,有人来了!”阿秀觉得古怪,这声音不男不女,扭捏作态,实在难听,正在诧异,又听那声音叫道:“大人呀,你现在好好么?唉……”隐隐地竟好似还叹了一声。

    阿秀吃了一惊,正摸不着头脑,却听到有人骂道:“阿白,你再学我说话,小心我今天不喂你吃东西了!”

    阿秀听出是幼春声音,十分欣喜,正待一步窜出去,却又听得先头那声音叫道:“吃吃吃!快给食饵来!”幼春便噗嗤而笑,说道:“真是个呆子!你乖乖地别叫,我喂你吃米。”

    阿秀加快脚步,探头一看,不由地哑然而笑,却见前头廊下,挂着个鹦鹉笼子,里头有个白头红嘴的鹦哥,正在噗啦翅膀乱飞。下面有个纤瘦影子,背对着阿秀站着,正拿了跟细黄的草去逗弄那鹦哥。

    阿秀想也不想,盯着那人,脱口叫道:“春儿!”那人身子一震,手中的黄草便落了,飘然坠地,缓缓地转过身来,阿秀见她一身灰色男装,然而眉如远山,双眸清亮,唇不点而朱,清丽殊绝之态,更胜从前,不是幼春更是何人?心中不由地一阵震颤。

    幼春乍听一声,如同梦幻,转身一看,却见面前那人,虽然是阿秀,可相比较先前却瘦削许多,不由怔住,呆呆叫一声:“大人!”太过惊诧,一时竟不能动。

    阿秀急急迈前几步,直奔幼春身边,不由分说,将人抱入怀中,叫道:“春儿!”也是激奋莫名,竟不知说什么好,只觉得莫大欢悦。

    幼春被阿秀抱住,他身上是昔日熟悉的气息,不由地热泪盈眶,哑声叫道:“大人!”缓缓反应过来,伸手将阿秀的腰抱了,又道:“大人怎地瘦了这么多!”

    阿秀正要说话,却听得扑啦啦一声响,身后那鹦哥叫道:“大人,大人,今儿天又凉了,你多穿些衣裳!”

    阿秀一怔,幼春的脸腾地红了,急忙回头来,冲着那鹦哥啐了一口,羞得说道:“快些收声!”

    鹦哥歪头看了幼春一会,却又高声叫道:“大人,穿些衣裳,小心着凉了,春儿会心疼的!”

    阿秀本正目瞪口呆,听到此处,那颗心仿佛冰雪向着炉火,顿时化了半边儿,又见幼春羞得满脸通红,自自己怀中挣出来想要去打那鹦哥,他便伸手将幼春重又牢牢抱入怀中,鼻子一阵酸楚,说道:“春儿……很想我是么?”

    这鹦哥说的那些话,原来是幼春私下里闲着自言自语无聊的,她又不能对那些伺候的丫鬟说阿秀,就趁着人都不在的时候,一个人暗自嘀咕,对空说些想念担忧的话,不料那窗口的鹦哥不声不响,静静地给听了去,时常就学了来。如今幼春被这鹦哥揭破了心事,又羞又恼,只觉得在阿秀跟前无地自容。

    阿秀抱着幼春,又爱又怜,说不出该如何疼爱她才好,连连地在幼春鬓角亲了几下。

    幼春心中惦念里头有丫鬟在,便将他推开,说道:“大人……你休要听他胡说……”

    阿秀望着她羞红的脸,说道:“是不是胡说,我自心中有数。”实在忍不住,便欲低头亲吻她的唇。幼春脸红心跳,习惯地便要闭了眼睛……却忽然心头一震,迅速想到一事,顿时变了脸色。

    幼春急忙后退一步避开阿秀,叫道:“大人!”

    阿秀亲了个空,便怔地看幼春,问道:“怎么了?”幼春心头乱跳,却又有些慌乱,只好随意找个借口,说道:“嗯……里头有人。”

    阿秀愣了楞,便一笑,说道:“是谁在里面?”幼春低声说道:“是些丫鬟姐姐,……一会儿就出来了,大人别……”阿秀凑过来,低声说道:“春儿叫她们先出去。”

    幼春脸上涨红,嗫嚅说道:“不……不太好罢。”阿秀说道:“怕什么,我好久不见春儿了,想念的很,有几句体己的话要说呢,叫人听到了,却不太妙。”幼春又是渴望,又要抑着,心里百般煎熬,也不知是答应好,还是不应好。

    阿秀见她垂着头不答应,又觑着她害羞丽色,越发怦然心动,便腻上来,将幼春抱了,在她耳畔吹了口气,温声说道:“隔了这么多日不见,难道春儿是不想我的?”

    幼春心里很是难过,急得要哭出来,忍着说道:“我自是想念大人的。”阿秀说道:“我这几日忙的不可开交,心里头却一直都记挂着春儿,好不容易得空来见你,只想同春儿好生相处,说几句话,春儿别叫人在打扰着,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