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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阁下想让我做什么?”
叶齐简单明了地问道。
似乎对于叶齐这般的问话感到了些许无趣, 癸收回手, 有些无赖地遮住了自己的眼。
“你想住进我的屋子里吗?”
“怎么住?”
叶齐没有立刻否认,他沉声问道, 心中已经离那个完全的真相越来越近。
癸撇了撇嘴, 男人仰头望着石窟, 明明流出的血几乎将石谭的水染黑, 语气中却仍带着一股自顾自的惬意与悠扬。
“那很简单,我吃了你,你的血脉融进我的身体里, 你的意识以后也便是我身体的一部分了。如果你的血脉被蕴养久了, 甚至能同化我这妖身的体质, 以后只要有一丝血肉留存, 就可以找另一处肉身作为身躯。”
癸眨了眨眼,男人眼里透出微带着些许疲倦的释然和狡黠。
“怎么样?考虑好了吗?你可是我亲手请进来的第十三个客人, 如果你自己不起异心的话,至少你还能在这里活很久。”
然而从癸的话中明白了什么, 叶齐平静说道。
“阁下似乎一点都不担心鲲二与虫三可能给你造成的威胁。”
癸语气懒散仰过头,继续望着头顶的黑色石洞。
“确实不担心, 左右不过是一个死,我都被锁在这里亿万年了,又怕什么死,更何况——”
男人的眼陡然转向叶齐,那冰冷而淡漠得仿佛透过叶齐望向了什么人的姿态,让叶齐蓦然想起了他在叶府灵舟上时遇到的那个莫名的墨衣青年。
“我又不会死。”
叶齐的心已经沉得极低, 他仍声线平静地问道。
“这一切动乱,已经不止重演过一次了,对吗?”
癸眨了眨眼,长睫下露出的黑眸明亮得诡异。
“我还以为你不会问呢?没错啊,我这间屋子都修了亿万年了,第一个住进来的自然不可能是老一到老三这些蠢货,以前那些客人好歹能有些让我紧张的理由,他们有些甚至还真的打破了封印之境的封印,这十一层的封印都不是我自己动手打破的,而是那些客人凭借着自己的能力打破的。”
癸慢悠悠地问道,神情散漫地宛如在揭开并不吸引人,而它已经重复了太多次的谜底。
“只是后来他们都不见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叶齐摇摇头,在这时他本能感觉到多听癸说多一点,他距离那个事实就越发近一点。
而癸慢悠悠地继续说道。
“因为逃出这处封印之境后,这间屋子没有别人守着了,就会有更多更多的客人进来,然后屋子里的房间间隔就会消失,而那些客人最后就不再是客人,只会变成我屋子的一部分。你明白吗?”
叶齐诚实地摇了摇头,对于大妖们的能力血脉天赋,他还是一知半解,因此哪怕癸没有丝毫隐瞒地和他说了,他也只能懵懵懂懂地听懂大半部分,没有亲身经历过,他还是有些难以想象这般力量演变的过程的。
而对于叶齐的这般诚实,癸越发表现得兴趣阑珊了,它随意说道。
“反正你只要知道,我才是这间屋子的主人就好了,被我请进来的客人,想跑到别的屋子里,那屋子也是装不下他们的,所以哪怕是我那聪明的老二老三,刚开始想着把封印破掉,自己跑到更远的地方,寻找更好的屋子,后来也会明白,没有比我这处屋子更适合他们的了。”
“所以在放完这把火后,我虽然受了重伤,可是老二老三他们也不一定比我好到哪里去,它们现在无论如何都是要赶回来,重新谋夺我这处屋子的了。”
说到这里,癸的胸膛猛然起伏着,男人似乎陷入了极端不耐烦的神色,然而它的强迫症还是迫使得它必须将这个它想了千年,一点点完善完全的完美故事继续说了下去。
“按理来说,我本以为你们这批人修里,百个能有两三个醒转便已是不错,没想到你们清醒的竟然能有八个,”说到这里,癸的语气方才显出些许兴味来了。
“看来你们人族也不是就这么一无是处,如果这样看的话,你也有资格作为我的客人。只是让我看看,先前那七个人里面,大半都是有自身法宝在身的,你是不是也是这样呢?”
癸神秘兮兮地说着,然而神情却如同一个对着木桩自言自语的孩子一般。从一开始,它就没把叶齐当作完整而平等的对话对象。
只是它这个想了千年才慢慢完善的故事没有人听太过可惜,可叶齐之前的那几个人固然因为法宝庇护,没有马上昏过去,却是一点都感觉不到它的危险,就敢对它动手,所以被它杀了个干净,而它这个故事没有说完,就感觉自己仿佛是缺少了一块一般,总有些不得劲。
如今好不容易能有一个木头桩子似的听他说话的人了,癸认真地将自己的故事讲完,便觉得叶齐已经没有了再存活下去的必要。
他饶有兴趣地伸出手,就如同一个孩子掏着木偶人肚中的棉花一般,缓缓却不容叶齐有任何挣扎,在威势全然爆发的情况下,便是远远地望着此处情况的重吞都在瞬间失去了意思。
而癸慢悠悠地手伸进了叶齐的胸膛里,比寻常金丹修者略硬一些的皮肉对它而言,也不过是多一些的阻挠,癸暗暗称奇了一声,便毫不在意地继续将手缓缓探进。
和别的人修的血肉触感,其实也没有什么不一样嘛。
癸不由露出了些许如同孩子抓到了不喜欢的玩具一般,有些失望的神色。而他继续向下探去,望见了一颗圆溜溜的金丹,这金丹花纹完整,癸懒散倚靠在地上的身躯却是猛然坐起。
宛如抓住了一块大法宝一般,癸毫不犹豫地一扯,就如同扯出一个橡皮带一样,只用上了比破入人修身体更大的力气,便将那圆溜溜的金丹往上从着人修的胸膛中扯了出来。
癸散漫眯上的眼在望着金丹上九转的辉芒时,睁大到了整张脸的一般,而神态也完完全全变成了震惊与惧怕并存的神色。
男人的吐息粗重着,一声又一声震荡着凸岩下的水波,而沉沉涌出的血流因为它自身的动作,更加剧烈地从身下涌出。而癸身下的皮肉已经撕裂了一大块,露出了中空而跳动的脏腑与骨骼。
然而癸脸上的神情仍然完完全全被着手上的九转金丹而震动。
“天啊!我……杀了,我杀了什么人?”
癸的唇慢慢勾起,男人太过用力地大笑开来,以至于男人脸部的唇撕裂着,伤痕几乎咧到了最后,无数的鲜血再度从脸上涌出,到了这时,男人面容的一大块皮肉猛然掉了下来,显出了皮肉之后的极为强烈跳动的青筋。
然而癸仍慢慢地将那金丹转着,竖瞳缩起到一点,它认真地盯着那九转金丹时,脸上显出了某种认真得堪称虔诚的意味。
而在确认了手上的九转金丹,不是自己的妄想,而是真正的现实之后,癸脸上的笑意猛然收敛起,到了这时,他方才认真地转过头,第一次以着某种堪称郑重的意味望着叶齐,甚至脸上因为某种过度的纠结而显出了痛苦之色。
“我错了,你,你确实是值得我邀请的客人的。”
癸认真地说道,如果不是他向叶齐胸膛伸入的手仍然坚定无比地向着体内的各处血肉探去,或许这一幕还真的有某种虔诚而郑重的意味。
“如果你还愿意成为我客人的话,我一定会真心邀请的。”
癸重重地捏上了人修胸膛中的心脏,感觉到那可怖的凝结的强大跳动力道,癸的神色变得前所未有的庄肃沉稳。
虽然庄肃沉稳这种面色出现在它残缺不堪的面孔上,只显得分外可怖,然而癸没有一点动摇地试图诱使着叶齐将身体中的血脉汇集到它身体里。
叶齐神态冷淡地闭上眼,他垂眸,仿佛已经对这般现状认命而不发一言。
然而当癸感觉到人修的生命力在以极快的速度从他手下散去的时候,它脸上的神情顿时变得极端羞恼而愤怒了起来。
然而在这极端的羞恼而愤怒之中,似乎想到了,癸的神情又变得极端的宽容和大度。
毕竟在它的记忆里,在上古时代,能修成九转金丹的人修也可以被称作是人杰这一类人物了,更何况在如今灵气凋敝的时代,能够修炼出四转金丹以上的人物,只怕无一不是修真界顶端的天之骄子,更何况九转金丹,或许这已经是数百个凡界万年都难出一人,或许已经可以载入传说级别的天纵之子了。
而且癸明白,它的血脉资质固然在这一方凡界堪称强横无比,然而若是当真到了灵界,只怕有无数大能可以一指就能降服它。而九转金丹,这样一个几乎能够预见未来定然能在灵界攀登到大道顶峰的人物,如今却不过因为短暂的幼年时期的弱小,便要折戟在它这里。
这如何能不让人痛心,如果能不让人悲痛欲绝呢?
以癸自己的态度想来,它如果与那人修易地而处,只怕心中的痛楚和骄傲已经被逼得恨不得就在此时自尽了吧。
真是可怜。
癸啧啧地想着,然而手下摸索的速度却不免快了三分。
毕竟这九转金丹的人修不知是哪处宗门花费多少气力供奉出来的,总之这九转金丹的人修落到了它手里,癸几乎可以预见那处供养出九转金丹修者的宗门会如何的气急败坏,只怕生吃了它的心都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