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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3、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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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脸上的失意更重了一层, 仿佛江边游荡而失魂落魄的文弱诗人。

    如果那人紧紧攥住叶齐的手腕不是如同铁钳一般, 没有给叶齐任何一点挣扎余力的话,叶齐或许还会相信他表现出来的这幅失落样子。

    “你能不能听我说一个故事?”

    男人的语气低弱, 宛如重伤在身的人一般, 脸上苍白着, 显出些许颓唐神色。叶齐一声不吭, 这人既然已经抓住了他,哪里还给他拒绝的余地。

    果然,男人没有给他拒绝的余地, 便自顾自地说道。

    “我有一间大屋子, 最开始时, 这屋子里只有我和家妹两人住着, 家妹耳根软,又柔弱无力, 只有我一个人守着,自然是守不下的。”

    男人自顾自地说着, 全然不顾这话语听起来如何的古怪离奇。而看着这人暂时没有动手的想法,叶齐也只能听而任之地强压下一切情绪, 想从男人的话中找出它身份的信息。

    “后来我请来了老一和老二,老一是个混账,他天天发脾气,可是有了他住进来,我这间屋子有人守着,至少不会被人毁了去, 而老二呢,看着老实巴交的,其实是个比老一还混账的混账,老三油嘴滑舌,却是个胆怯怕人的,平时不爱出声,我们四人住着,倒也没有闹出多大麻烦来。”

    “可是后来呢,屋子打了,老二生出了客大欺主的心,后来竞想强占我的这处房子,我这个主人不愿意,他哄骗了我的妹妹,两人连同着把我锁在了房间里。”

    男人的话语低弱却慢悠悠的,透出奇异的仿佛有着底气和无奈怨气的叹息声,微微蹙着眉宇,男人的神情真的如同话中忧心忡忡,害怕屋子被强占了的哥哥。

    “可是我这妹妹傻啊,有我在,我们尚且守不住这房子,更不用说老二这等混账搅合进来了,”男人语重心长地叹了口气,方才继续说了下去,“老二啊,他怕等我出去了,我把他赶出房子,索性就另想了一个法子,哄骗了守着这屋子的人。”

    男人语调散漫,微微耷拉着眼,神情随意轻闲的样子仿佛真的在随兴所至地说一个不着调的故事。

    “造这屋子的人与守着屋子的不是同一个,守着屋子的,也是个可怜人,老二以为有机可趁,他可不想住这屋子里呢,他还想住更大的屋子,就想哄骗守着屋子的放他出去,或者漏个洞让他有机会砸了这屋子。可是这傻子,自以为自己聪明,也不想想,我在这屋子里住了千万年了,如果能敲碎这屋子,我不早就敲碎了,还用他自作聪明。”

    而听到这里,叶齐只觉一股寒意从脊背蔓延上了头皮,他已经渐渐猜出了这男人的身份。

    而如果事实真的按他所想,那么他也不用费心想着如何逃脱了,男人要杀他不过是眨眼之间的事情罢了。想到这里,叶齐反倒放松了下来,他松开了紧握着腰间的天魄剑,沉默着垂着头,只摆出一副倾听者的姿态。

    男人则自顾自地继续开口。

    “不过这小子倒还有些脑子,不然也不能把我锁了这么久,他运气好,竟然遇见四面漏风的一个草屋,这草屋好啊,虽然没我这大屋子结实,可也好歹是一处遮风挡雨之所,最关键的是这草屋如果运作得当,老二说不定还真能跳到更好的一间屋子里。可是他害怕我,我这个妹妹呢,也是个被宠傻了的性子,可我能怪她吗?”

    男人叹了口气,语气宠溺却充满着浓浓无奈地开口说道。

    “我不能啊,她本来也有着挺大一处屋子的,只是她有了屋子,我就不能有了。没办法,我只能毁了她的屋子,把她带了进来,可她还是怨我,这我也没法子。后来她也明白老二靠不住,就想再让人住进屋子,和她一起对抗老二,可我才是这间屋子的主人,她请的那些人靠她自己请,根本不可能住进来,她就想了一个法子。”

    然而说到了这里,男人的语调微沉着,俊雅的面孔上显出了让人发寒的笑意。

    “她想干脆在我这间屋子里,再造一个屋子,然后自己住进来。她难得聪明一回啊,可是老二会是个傻子吗?老二就任着我妹妹造,任她胡闹,而老三呢,不声不响就站了老二的边,我虽然被关着,也知道他们打的是鸠占鹊巢的主意,毕竟这屋子的主人就是我,我是不可能跑得出这屋子的了,他们却不想陪我住下去了。”

    说到越后,男人的语调懒散,却越发透出了一股让人发凉的寒意。

    “好不容易,我妹妹建好了这屋子,老二也终于能和老三搬了进去,可是屋子小,老三还有点涌出,我妹妹蠢得没有一点用处,老二怎么会要这种拖累呢?特别是我妹妹建好了这处屋子,屋子里生来就带着另外一个主人的,毕竟屋子是自己造的,我妹妹心软了,不想杀了小屋子的主人,可老二不干了,索性他和老三把小屋子清干净。”

    “自己终于住进去了,当然临走前他也不忘放了一把火,把我这屋子烧了一遍,要不然我现在也不能出来。幸好我从锁住的房间里跑了出来,顺手把我妹妹杀了,不然我的这间屋子还真得烧没了。”

    仿佛是说着与己无关的事情一般,男人语调轻松地继续说道。

    “不过老二他多狠啊,他能不斩草除根吗?我想着屋子外的那几条刺也挡不了老二多久,索性到处看看能不能再请到什么人来。”

    “你叫什么名字?”

    叶齐平静问道,他眼睑微垂着,望见男人身下悄无声息淌开的血,已经将这一池水蔓延染成血红。然而那血无边无际地流着,似乎永远没有流尽的那一天。

    男人微微挑了挑眉,对叶齐问出这个问题微微有些讶异,他自然地介绍道。

    “我叫癸,你只想问这个?”

    叶齐这时方才抬头,他定定地望着男人漆黑的眼。

    “阁下说的妹妹是葵女,老一,老二和老三分别是葵女口中的龙一,鲲二和虫三?”

    男人皱着眉,极端不喜地出声问道。

    “你们人族现在怎么这么不含蓄了?我好不容易想出一个简单明了,又没这么污人耳目的故事,你非得逼我讲给听不懂话的傻子听才行吗?我好歹也是个有身份的大妖。”

    而望着癸十分不解,仿佛看着怪物一般怪他破坏了它已经想好的完美故事的样子,叶齐沉默了一瞬,却是放缓了语气,以一种没有那么逼人的语气开口说道。

    “阁下的故事自然很好,只是阁下既然想和我谈谈,自然也要让我更清楚一些还好。至于污人耳目,我见过了许多荒诞不稽的世事,阁下却是不必担心我心存偏见的。”

    癸歪了歪头,以一种极端诡异的姿势露出大半眼白,斜挑着眼望着叶齐,陡然露出了一个笑容,男人开口道。

    “你这人真是有趣,恶人不会救我,救我的善人,在听了我好不容易想出的故事之后多半也是一脸后悔,恨不得最初不要救我,立刻杀了我的,再懦弱的修者至少也或多或少地会对我有恶意。可是你虽然有杀气,却没有对我有太多恶意,你这样的人修很多吗?”

    叶齐缓缓眨了眨眼,在癸比任何任何一个凡界修者都要强大的威压下,他要保持着自身的身体维持在一个极端稳定的境界,已经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而他已经从癸的话语中听出了某种不祥的意味,显然并不是只有他与和麓四人冲进了这处十二层封印之境中,而他也不是第一个遇上这魔物之人,然而之前那些救了这魔物,最后向这魔物露出恶意的人会是什么下场,他心中一惊隐隐预料到那些人的结局了。

    “至少,会有很多人出手救你。”

    癸身下的血仍在源源不断地流着,然而癸的面色仍然正常如初,除了那瘫软的身子暴露出了极重的伤势外,那如同枷锁一般紧紧按住叶齐手腕的手仍然平稳而紧锢得没有任何放松的力道。

    而叶齐这个含糊其辞的答案显然不能让癸满意。

    男人皱了皱眉,堪称英俊的面孔上露出的些许疑惑神色显得天真而懵懂,然而那足以杀人的威压却让叶齐觉得身体的每一寸仿佛都受着封印之力碾压着。

    “可在知道了我才是将他们拉入此地的罪魁祸首后,他们后来都想要杀我,这样的人身上散发出的气息比起不救我的人,更让我不舒服,我后来把他们都杀了。”

    癸用着天真得却透出一种强烈恶意的好奇口吻问道。

    “我杀了你这么多的同族,你现在想杀了我吗?”

    “那要看你想不想杀我了。”

    叶齐声线沙哑地说道,在他的气息几乎都被癸的威压逼成只有一线之时,他没有回答想和不想这两个答案。因为在他看来,再没有足够的力量条件下,这种想法根本不可能在他脑海中出现。

    所以固然对着他面前的这头大妖草菅人命的本性,有着发自本能的厌恶,然而在明白妖魔与人族之间的差距时,他就预料到了妖魔与人族之间注定是这般如同食物与人的关系。

    “这个答案太敷衍,”男人皱了皱眉,叶齐的心猛然提起,却听到癸继续说道。

    “不过至少你的那些人族同伴现在已经完全初魔之气入体,神智不醒了,你却是我第一个见到的还能活着的人。”

    “你既然现在都还没死,我就不杀你了。”

    癸简单至极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