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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在安国的哪一处, 都能看到如今与以往寂静的夜空之中与着只有一轮明月和繁密星辰截然不同的一幕景象, 浩瀚的夜空之中,五处距离地面万里之上, 沉沉的建造在暗红土壤上的巍峨宫殿逼近着, 已经不用任何人谣传, 几乎所有人都能看到那陆外世界上展露的巍峨道宫一角。
而在小皇帝久久没有传出消息, 也没有再度启动朝议的京都之中,已经不止王公大臣们人心惶惶着,便连百姓当中, 也已经暗流涌动着, 传了不下数十个关于小皇帝已经死在皇宫中的留言。
京都旁围着的十数个城池中的百姓已经被大致迁移到京都完成, 而离着京都中稍远些的城池中, 也陆陆续续有着被押送的安国百姓送进来。
毕竟在押送百姓这个职位上,因着办事不力而被小皇帝刺死的官员头颅几乎已经可以搭得上一座京观, 如今哪怕小皇帝久久没有再露面,坐在这官位上的大臣无不战战兢兢, 生怕哪一日自己的大好头颅便被小皇帝以着这般办事不力的理由再度摘下。
而看着那五座从天上而来逐渐逼近的五处巍峨道宫,王公贵族之间人心浮动着, 每一日道门要卷土重来的消息都从各式各样的人口中说出,而因为没有律法禁止,甚至成了无数百姓茶余饭后唯一关注的闲谈。
尽管没有再有一个道门弟子敢于穿着道门弟子服,现身于京都市井,然而越来越多的人在暴虐无道的小皇帝之间,和曾经如同巍峨巨物压在他们的头上, 却没有做出太过压迫他们的事之间,已经悄无声息地做出了选择。
因此越来越多的车马开始隐秘地靠近宋学士旁边的客栈和私宅,也越来越多的气质不凡,却以着斗篷遮蔽着身形的人开始陆陆续续地进入宋学士的府中。宋学士在掌握了大半个个朝堂官员王公投靠的敬礼之后,便已经默契地安排好了一切。
因此在一处灯火禀明的深夜,在无数官员颤颤惊惊地挟着家小躲在地窖,或者干脆地逃亡外城的庄子后,京都中的城门,便悄无声息地大开了。
而在那城门大开的那一刻,安静得甚至有些死寂的京都之中,猛然刮起了一阵可怕至极的大风,五十位穿着肃杀到极致的道门黑白之袍的道门弟子,便踩着脚下飘荡延展开,宛如利剑一般的风符,在宋庭笠的带领之下,几乎在片刻之中,便穿越过千米之地,直接杀入那皇宫之中。
浓浓的尸臭味弥散开来,在踏入那明明是万人守卫,却几乎再没有一丝声息的皇宫后,越往宫内走去,那些侍卫宫人的身影笔直站着,身上开始腐烂着的迹象便越发严重,直到望见蛆虫在已经看不出人性的宫人身上钻出钻进着,只有那在外面的衣袍,还能看出他本来作为人的身份。
面无表情,紧绷着一张脸紧张到极点的宋庭笠视若无睹地扫过这一切,然而他身后的道门弟子毕竟没有这般身经百战,在看到这与人间炼狱无异的一幕之后,甚至有道门弟子忍不住反呕了出来。
而在用着道门心法,共鸣着洗涤干净身后那些道门弟子的负面情绪之后,宋庭笠方才停下喃喃敬念的声音,感觉到皇宫中已经没有一个活人的存在,他还是分毫都不松懈地平静叫道。
“结阵。”
伴随着五十位道门弟子脚下的风符一亮,无数张风符在空中耀动起来的轨迹就如同无数自由自在的游鱼一般,闪动着明丽而如风飘逸的洁白光泽,这光泽以着宋庭笠为中心,将他身后的道门弟子牢牢包裹起来。
在这如同蚕茧一般守卫和攻击一体的符阵中,宋庭笠寄出了一颗雪白念珠,念珠无风自大,直到暴涨到十数尺,方才在他们头顶停下。
望着那念珠上发出的一道华丽流光,直直冲向九霄,以着肉眼不能望的轨迹连上那悬浮的五座道宫,宋庭笠的心中稍安,很快地,便在全心全意专注着向着中间最为高大华丽,也便是小皇帝居住的宫殿前进之后,他的身形在靠近殿前数十米处很快停下。
在一道红灼的光辉从他手中激射而出,将那座宫殿完全包裹起来之后。
下一刻,这个京都中的人便能看到皇城之中燃起的熊熊大火,皇城之中爆发的火焰暴涨到空中百米处,发出的灼目火光几乎将整片夜空都要燃烧殆尽。而哪怕在百米之外看着,那火焰扭曲着空间,也能让人感觉到汗流浃背的灼热来。
京都之中意外的平静着,即使有些百姓被着灼热从家中惊醒,望着那街道上走着的大片士卒和每百位士卒中便会出现一位的道门弟子,便会识相地躲会家中。
而睡在街道上的流民被敲锣打鼓的叫喊着的寂静,勿动,擅动者死这类的语句闯入耳中,再望着那锋利对向他们的箭矢之上发出互动寒冷光芒,流民们麻木而瘦削的脸上面无表情地望着那皇城中的大火。
火焰的橘红火光照亮了他们脸上疲惫麻木的表情,无人发现其中一个寻常瘦削男子望着这一幕,眼中却闪过的与众多流民几乎认命一般的不甘和愤怒,那人抱着怀中骨瘦如柴,几乎已经没了声息的孩子,他干涩的喉咙中仿佛有着血液的滋润,因此微微得到润泽地低声说道。
“凭什么,我们就是这样的命……”
或许有人听到了他的话,眼中如同木头一般的眼珠微微动着,却连表现出鄙弃的动作都无力再做出来,毕竟生于流民之身,有着再多不甘,又能如何呢?
而这一场大火,烧了整整一天一夜。
直到第二日黄昏之时,那仿佛永远不会燃尽,也永远不会有熄灭迹象的火焰方才在陡然间,仿佛被着一只压下的大手按压扑灭一般彻底消失在京城当中。
苦苦等候了许久,心就如同悬在嗓子眼里坐卧难安的宋学士和他身后的大臣们便在府中急聚着,时不时有着大臣因为心绪过于激动,而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晕厥过去,最后被扶到厢房中安置。
而在夜色逐渐降临之时,整整一夜都没有合上眼的众人之间已经是再过寂静不过,却暗流涌动着的不安氛围。
“老祖来了!!”
仿佛心陡然落定了,众人面上无论是真是假,都摆出如释重负的喜色来,毕竟能平安从皇宫中退出,道门一定是将那暴虐小儿杀了,方才能全身而退的。
只是不知如今道门重返,是否还有翻旧账的可能,这般想着的人不在少数。而在心思各异的众人之中,唯有与着宋庭笠血脉相连的宋家众人心中,方才是真真正正为着这个消息感到惊喜的。
如愿听到宋家子弟的惊呼,宋学士忍着心中的激动,他在眩晕之中狼狈地被仆人起身,却摇摇手表示自己不碍事地再度跪在地上,结结实实在地上三拜九叩着,行着毫不作假的大礼,宋学士方才以着谦卑的姿态微微抬起头来,嗓音中含着泣音地大喜叫道。
“不肖子弟恭祝老祖铲除暴君,挟胜归来!”
“恭祝老祖……!”
伴随着几乎排山倒海的庆祝贺词响起,宋庭笠面色沉下,却是挥手一摆,便示意众人停下那已经开始庆祝的敲锣打鼓的场面。
他一句话,便让所有无论是欣喜若狂,还是心中又升起了何种小算盘念头的人面上的喜色完全凝结下来。
“安帝不在皇宫中。”
听着这话,众人呼吸不由一滞,想到那安帝可能随时卷土重来,在他们没有防备之时再插上一刀的可能,哪怕是有着宋庭笠坐镇家中的宋学士,此时的气息都不由一滞。
然而终究是见识过世面之人,很快地,宋学士面上再度恢复了恭敬之色。
“定是那小儿自知无法与道门匹敌,便连夜逃出皇宫之中了,老祖还未露面,便吓得那小儿不敢对抗,想必找出那小二也是轻而易举……”
“坐井观天!”
宋庭笠没有因为宋学士是他子嗣,而有一丝留情面地呵斥道,他夹杂着一丝恐惧的呵斥几乎让场中早经多年官场历练的众人心再度沉了下去。
“我们今日,便是攻其不备,方才能将那安帝的危险灭杀殆尽,如今他在我们眼皮底下跑了出去,若是有一日回来,那便是我们在明,他在暗了,这世上哪有前日防贼的道理,而若是各个击破,我或许还有拼死一搏的可能,只是你们……”
宋庭笠目光狠戾地扫过众人,这位曾在众人心目中沉稳干练的道门主事之人,此刻竟因为着压力过大,双目变得几乎通红。
“你们心中既然是怀了不同的打算,那便没有必要再和道门联系了,宋家子弟,现在和我走!”
听出了宋庭笠话中的未竟之意,竟是觉得是他们放跑了小皇帝的众位大臣心中一冤,然而没有给他们辩解的机会。下一刻,一道狂风刮过,众人再睁开眼时,场中宋家子弟和道门之人已经消失一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