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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祖, 这……”
“道宫里的人, 都死了。”
渚青湖低垂着眉,他面容沉在一片阴影之中, 此时半暗半明的面容中嘴唇略微开阖着, 明明是往日一般并无太多异样的平静, 然而却让人觉得如同望进了一道陈年水井一般全身发寒。
渚讪颤抖着唇, 跪伏在地上的中年男子此时大颗大颗汗珠从额头上落下,他全身恐惧得颤抖的样子显得万分可笑,简直与被吓尿了裤子的孩童无异。若是此时有第三人看了, 定是不会相信懦弱而恐惧的男子便是曾主宰着万人世家的渚家家主。
然而若是渚青湖的这番话流传到了外界, 几乎所有真正知道道门最鼎盛时是何等的庞然大物, 在众人眼中是何等的不容谤议的人, 定会表现得比渚讪此时还要不堪。
因为如果那五个金丹真人便是安帝杀修者的极限的话,那么道门培养出的金丹真人的数量在这千百年间何止百十, 而那些王公贵族若是短视得以为只在京都和城池道门中供奉的三两金丹修者,便是道门的极限, 那便真的是坐井观天了。
而真正的道门,从来不是世人眼中的一般, 真正的道门不在城池之中,也不在京都之内,它真正坐落的是
——安国之上传闻与日同高之所。
便是渚青湖自己,都未能真正了解那道宫之中,道门真正的底蕴和实力,因为只有斩杀了三个金丹层次的邪魔, 他方才拥有进入道宫的可能,然而在身为护国真人镇守安国百年至今,他真正能够重伤的,却不过只有一个刚踏入金丹的邪魔罢了。
而这道宫之中,无不是能斩灭三个以上同等修为邪魔的人物,这般人物在道宫之中却是寻常,而若不是渚青湖一次有幸结识了一位道宫的金丹修者,而经过道宫之人举荐,道宫在认为渚青湖拥有着踏入道宫的能力,方才将道宫的存在泄露给他,只怕渚青湖就要认为这天下吧便真的只有他们这些金丹修者独尊为上的道门了。
而这样的道宫,那才是真正的神仙之所,脱离世俗之地,里面的修者,也方才是具有翻山倒海法宝和神通的金丹中阶,乃至后阶的修者。
而从渚青湖口中依稀知道一些实情的渚讪,如今却得知道宫里的人都被道门的太上宗主给杀了,这如何能不让人惧怕得几乎心神俱裂?
数名金丹修者曾经便能镇守安国,保安国万年不受邪异入犯。也因此小皇帝在杀了五个金丹修者之后,整个安国中哪怕是对于道门再信仰得根深蒂固之人,都无不摇头叹息,乃至自尽寻死只愿不眼见那道门的落败。
然而若是他们知道他们头顶的天穹之上,居于其中的道宫还有着能够以一挡几的百名金丹修者,不知多少人会吓得心胆俱裂,难以入眠。
只因安国中的聪明之人从不少见,道门中看出了小皇帝是掌握着某种力量方才能击杀得了那五位金丹真人,而王公大臣们随时不懂得刀法,然而从小皇帝的亲近之人,乃至于小皇帝的一举一动中,都能发现小皇帝的表现既不聪慧,更无如何努力,只是与着与寻常孩童无异的神智和表现。
这一切无不表明着那杀灭了五位金丹真人的力量,绝不是外力而来的,更不是无穷无尽的,不然早在强硬的将领大臣要求将所有道门之人都诛灭之后,小皇帝迟迟留在京中,却是没有再做出要斩草除根的举动来,这自然不是因为他的本性善良。毕竟能够不眨眼地灭杀着大臣和三个世家中无辜的仆人,安帝也不可能是心慈手软之人。
因此唯一能解释小皇帝没有挥剑铲除所有道门余孽,甚至连口头威胁让他们投降之语都没有提过半句的做法,自然便表明了小皇帝没有再杀灭一位金丹真人的能力或是决心,而现在被着王公贵族追捧的小皇帝,他唯一压制得住众人的东西就是他拥有的这股强大力量。
而这股力量再如何强大,不过是杀了五名金丹真人便已经消减到让小皇帝不敢,或者是不愿再去提剑一一铲除道门余孽。那么若是道宫还在,百名金丹修者一拥而上,小皇帝拥有的那股力量哪里可能还能抵得过道宫之人的车轮战?
而且再用些下三滥的话来说,小皇帝毕竟只是个凡人,无论这股力量如何强大,道宫如果想要耍赖,哪怕是让着五十个金丹修者防御结成法阵,五十个修者在天上万里之外移动着攻击。无论掌握了这股力量的小皇帝杀灭金丹修者的能力如何强大,终究没有修者神魂和反应能力的他,如何能抵挡得住那道宫一击?
而若不是小皇帝出其不备,以着几乎偷袭的无赖方式杀了三名金丹修者,再以着大军压上,逼迫折辱道门之举,逼迫京都道门中的两名金丹修者为了他们身后还未能够有实力应对凡人武器的道门弟子,被迫出战应对,小皇帝面对面地和五名有着不同法宝和神通的金丹修者对战,终究谁胜谁败也是两说之间。
毕竟小皇帝展示给众人的便只有他那把木剑着实锋利和超出人想象的快,然而到底是否是能穿透法宝神通的锋锐,又是否是能追上金丹修者的快,这一切尤未可知。
然而这般拥有着通天实力的道宫,这般有着几乎可以碾压这凡界为齑粉的道宫,竟会如此轻而易举地死在太上宗主的手上,那太上宗主,又会有着何等可怕而让人胆颤的实力。
回想起老祖面带晦暗意味地向他提起过那道宫存在,然而总是不见其影,乃至于安帝在做了这般挑衅之举,道宫中那传闻百十位的金丹真人都迟迟未出现,以至于他自己都要以为他家老祖说的不是这世间的道门,而是凡人揣测间的神话传说,渚讪双目失神,就如同一个蝼蚁在猛然见识了天外世界的仙人有着何等几乎撼动天地的威势。
然而眨眼之间,那有着翻山倒后实力的仙人,却被着另一种可怕存在轻易地抹灭之后,面对那般难以想象的存在,渚讪几乎是全身都感觉到那危险讯息的恐惧至极。
渚青湖不急不慢地放下手,石雕桥梁一寸寸地粉碎着,落入湖下,溅起沉闷而吓人的剧烈声响,无数的游鱼逐渐消弭了声息,沁心湖中,湖水中一层灰白的阴翳覆上,这花费了重金方才打造的桥梁和池子便在这一刻变得狼藉不堪。
“将这些话告诉你,也是无用了。”
渚青湖叹了口气,几乎叹息般地说道。
“你抬头看天。”
茫然无措的渚讪呆愣着,按照中年道人的指示愣愣地望向天空,那里万里无云,热烈至极的阳光投射下来,金色的日轮平静地在湛蓝无比的天空中,一切都一如往常。
渚青湖眯眼,他自然不是如同凡人一般畏惧那灿烈至极的阳光,他只是在畏惧一些让他觉得自己都如同凡人一般无力的东西。所以他仰望着天空,万分平静地开口说道。
“现在,道宫里的人死了。杀了那些人的道门太上宗主在道宫之上,你说那太上宗主,会想做些什么?”
渚讪失音一般地张着口,仍是无法将得到的讯息在脑中整理出一条脉络,他哀求而恐惧地望向渚青湖,就如同是在恳求这位如同擎天之柱的老祖不要再说出些他无法接受也无法理解的事情。
然而就如同要刻意让他在血淋淋的事实面前清醒一般,渚青湖轻轻地用着袖袍在渚讪面上一扫,渚讪再看时,明明一切都还是平静如往常的模样,然而那天空之中,却如同陡然被人用着血淋淋的五指戳出了五个恐怖的孔洞一般,在湛蓝的天空之中,五个与鲜血颜色相拂的红点以着缓慢却坚定的速度逼近着。
耳旁是渚青湖平静得几乎无波无澜的话语。
“你以为京城中的那些金丹修者,是为何而走的?他们难道就不懂得,只要在那孩童熟睡之时,用着傀儡之术或者在万里之外施用着其它法宝将他杀了,一切后患都解决了吗?”
“他们怕的,不是那个孩童,”
渚青湖话中陡然增了几分萧瑟和自嘲之意。
“他们真正怕的是——
那名太上宗主,想要下来凡界看看啊。”
……
“岱望。”
叶齐无奈地叫了一声,方才将扒着他的肩,偷偷往后望着的陆岱望抱到了怀里。陆岱望圆睁着灰蓝瞳眸,十分不高兴地望着他,它按在他胸膛上的爪子还在微微用力着,显然还想再趴到原来的位置再看几眼。
而望着陆岱望倔强的眼神,叶齐也只能心狠地捂着它的眼睛,他轻柔着揉着它的毛,方才让它的爪子缓缓放松下来,然后乖顺地躺回他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