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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僵硬了一下。
贺兰雪索性也挑-逗起她,将手指含在嘴里,婴儿吃奶一般,细细地吮着。
只是,怎么觉得味道不太对呢?
“伊人”猛地抽回手指,就在贺兰雪以为小丫头还是经不起逗的时候,一阵清香的热气扑了过来,紧接着,温软的唇紧紧地贴在了他的唇上。
贺兰雪大脑一阵轰鸣,空空白白的,是一望无际的冰湖,又腾着热气鲺。
他几乎想马上回吻她,将她压在自己身下。
可是,即便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还是用最大的意志力克制着自己:他不能在这样的情况下要了她的。他与她的第一次,必须是两人最好的回忆囡。
他的头很痛,眼睛沉沉的,欲-望却如海潮,一阵一阵,拍打着他的身体。
贺兰雪苦苦挣扎了一番,意识也越来越遥远,以至于剩下的情节,开始不受掌控,也渐渐地,不再记起。
梦里,是海潮的声音。
潮水中的女孩,蹲在一块大大的贝壳上,歪着头,纤尘不染地看着他。
贺兰雪心中稍安,探过身,伸手去牵她。
女孩乘着贝壳走远,他的手却碰到了一片温香暖玉。
他下意识地将那片温玉搂进怀里,嘴中迷迷糊糊地说着“早,伊人。”
“公子?”耳边响起的,却不是每天清晨伊人惯常的懒洋洋的声音,而是一个虽然甜美,却异常陌生的呼唤。
贺兰雪悚然一惊,连忙推开她,一骨碌坐了起来。
待看清面前的景象后,贺兰雪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的旁边躺着一个完全不认识的少女,眉清目秀的,虽然称不上极美,但是五官很有特色,嘴唇翘翘的,眼睛细长温婉。
不过,长相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她是完全未穿衣服的
虽然由一条薄薄的被子拦住了腰下,可贺兰雪毕竟是风月老手,只一眼,便看出了被子下空无一物。
他立刻低头看了看自己:还好,没有完全赤-裸,却也只剩下一套亵衣裤了。
床单凌乱。
床上还有一点可疑的红。
贺兰雪怔忪了片刻,随即心存侥幸地问:“昨晚,姑娘是”
“我是阿奴,公子昨晚这样对阿奴,怎么一起床,就忘记阿奴的名字了呢?”那少女望着贺兰雪,满面委屈道。
贺兰雪暗知不好,却也只能硬着头皮问:“我昨晚,可把你怎么着了吗?”
没有啊,完全没有印象啊,脑海里最后一个画面,是伊人吻了他
或者他吻了伊人
记不太清楚了。
可是,这里却没有伊人。
贺兰雪心中咯噔了一下:会不会将她当成了伊人呢?以自己对伊人长期怀有的禽-兽念头,他也极有可能对她做出禽-兽行为来。
阿奴闻言,顿时又羞又气,涨红了脸,转过头,背对着贺兰雪,低低地饮泣着。
少美的背部,也因为这个动作,一览无遗。
这是一具能引人犯罪的躯体,而他贺兰雪,是个男人。昨晚,确实有可能发生点什么什么。
贺兰雪发了一会呆,继而认命:他还不至于是推诿责任的人,可是,如果被伊人知道了,她会不会很生气?
一定会生气的,虽然有万般种理由,终究是他做错了。
她又会不会在一气之下,去找炎寒?
贺兰雪心中惴惴,又不能把情绪发在一个完全不知情的少女身上,忍了忍,贺兰雪起身,背对着阿奴,尽可能用云淡风轻的语气,淡淡问:“阿奴姑娘,我对昨晚的事情真的记得不太清楚了,不知自己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公子公子昨天昨天晕倒在河边上我,我去打渔见到公子,就将公子抬了回来”
“你把我抬回来”贺兰雪微微一哂,转头接了一句,乍见阿奴已经坐起,少女挺翘着胸,坦然地面向着他。
贺兰雪一阵气血上涌,连忙重新转过身,粗声道:“先把衣服穿起来”
他虽然娶了青楼歌姬无数,可是,天地良心,他可没有动过她们。除非是哪些愿意自己献身的。
大多数,只是见她们可怜,给她们赎身而已。
通常情况下,入了逍遥王府的门,再转嫁出去,都能嫁个不错的人家。
简直比花魁还抢手。
现在,冷不丁看见这样香-艳的场面说完全不想看也是谎话。
贺兰雪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男人。
可非礼勿视,哪怕是看一眼,贺兰雪都有一种深深的负罪感,觉得对不住伊人。
除了伊人之外,他不愿再看其他
女人。
“我们昨晚都已经那样了,公子何以还不敢看阿奴?难道是阿奴长得太丑,不能入公子的眼?”阿奴的声音越来越近,最后一个音落的时候,一双柔软的手臂已经从身后绕了过来,环住了贺兰雪的腰。
贺兰雪却在她抱住自己的最后一刻弹开了,他沉着脸,匆忙地丢下一句“我在外面等你。”也不管自己是不是只穿了一套亵衣裤,逃也似的走出门去。
留下屋里那个叫做阿奴的少女,一脸惊异。
贺兰雪出了门,抬头望天,正是黎明破晓时。
他又环视了一下周围:四周只有几间破乱的小茅屋,每座茅屋前支着架子晒着渔网,屋檐下还挂着晾干的咸鱼,不远处便是临波湖的一条支流,看来,这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渔村了。
昨夜惊魂,他与易剑一道昏迷在草丛里,极有可能是由这个少女所救。
可是,如今易剑又在何处呢?
贺兰雪一头雾水,又想起屋内那桩说不清楚的风月公案,更是头痛不已。
正想着,房门吱呀一声开了,阿奴已经换好衣服,头发挽在头顶,做少妇打扮,盈盈地站在贺兰雪面前。
看着贺兰雪,她一阵羞涩,脸色晕红,又极快地低下头去,一派小儿情怀。
贺兰雪很郁闷:这真的是良家妇女来着。
如何善了?
“昨晚的事情,我不是故意的。”狠了狠心,贺兰雪严肃地说到:“如果你要求赔偿,我会全数赔你,如果你认为有伤名节,以后嫁不出去,我也可以介绍一些极好的男人给你,甚至命令他们娶你”天一阁那么多光棍,就让他霸道一会吧,何况阿奴长得又不差,不算亏待。
阿奴闻言,又重新抬起头,一双眼睛里满是泪水,她有点受惊地看着贺兰雪,委屈而凄迷。
贺兰雪心中一阵生悸,觉得自己像一个逼迫良家妇女的恶霸。
可是,即使是恶霸,也必须当了,他不想让伊人难过,更不想让自己难过。
“公子可是认为阿奴配不上公子?”阿奴也不知从哪里拿出了贺兰雪本来穿在身上的外衣,举高道:“阿奴早就知道,能穿得起这样华丽衣服的人,一定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哥,是阿奴痴心妄想了。可是阿奴不要求名分,就算在公子旁边为奴为婢,也是甘之如饴的。”
“不是配不配得上的问题。”贺兰雪为难地看着她泫然欲滴的模样,赶紧辟谣道:“我也不是什么富贵之人,更不会有门第之见。只是,阿奴,在今晨之前,我根本不认识你,而你,甚至不知道我的名字,我们并没有相互喜欢,更没有认定对方,即使昨天有过什么事情,也不能因此而赔上自己的一辈子,对不对?你应该找一个真心爱你你也真心爱着他的男人。”
“公子定是嫌弃阿奴长得不够美了。”阿奴不屈不饶,仍然追究着贺兰雪不肯要她的事实。
贺兰雪很头疼,暗暗地把自己臭骂了几千万遍:白活那么大了,到底什么定力有这冲动,怎么没把伊人怎么着怎么着了,又惹一个阿奴干什么
“阿奴姑娘,你在抬我回来的时候,可见到我身边还有一人?”贺兰雪赶紧转开话题问。
“是,还有一位公子。”阿奴眨眨眼,平淡地回答道:“他在我阿爹那里。”
“你阿爹?”贺兰雪没有注意她的表情,连忙道:“能不能先带我去找他?”
“不可以。”阿奴望着他,认真地回答道:“我阿爹说了,外地人都不可靠,他们都会占女人便宜,然后不负责任的走掉,你现在不肯负责,你那个朋友,阿爹是不会让他见你的。”
“什么意思?”贺兰雪一头黑线。
“就是,除非你肯娶我,否则你一辈子都见不到你朋友了。”阿奴低下头,低低地说。
贺兰雪顿时火起,却又不能发泄在一个手无寸铁的无辜少女身上,他抿着嘴,忍了忍,然后沉声道:“那带我去见你阿爹。”
阿奴点头,偷眼看了看贺兰雪嫡仙一般的容貌,心头一阵窃喜。
伊人在太阳升得老高之前,终于走到了那个小渔村。
不知不觉,竟是走了整夜。
她那么懒的人,这次竟然也不觉得累,就是凭着一股子直觉,一直一直往前走。
她总觉得,她会找到阿雪。
渔村里的人已经全部起床了,男人们收拾着渔具准备出船,女人们则在河边淘米洗衣,忙碌着一天的生活。
这样繁忙的节奏是伊人所陌生的,这样的清晨也是伊人所陌生的。
她站在村子前的一个广场中间,看着前前后后朝气蓬勃的人们,有三三两两的妇人聚在一起,说着东家长西家短的闲话,伊人朝她们走过去,本欲打听阿雪的消息,走近后,却听见她们断断续续地说:“你昨晚听康老头说大话了没有?他说自己很快就有女婿了,长得很俊了。阿奴只怕要嫁出去了”
“耶?阿奴那样的破鞋还有人要?”另一个人不屑地唾了一口道:“还说女婿长得俊,谁信”
“所以说,一定是康老头喝醉了,才说这样的醉话。阿奴还没成亲,就怀了孩子。这样的女人,谁肯娶她?不过村尾的那个瘸子说了,如果康老头把自家的两艘船陪嫁过去,他倒是可以勉为其难地娶了她。”
“后来呢?”大婶们好奇地问。
“后来啊,康老头将那瘸子赶了出去,你说,是不是不知好歹?”
“是,是,不知好歹。”一阵附和之音。
伊人没有听明白,懵懵懂懂地走了过去,摸着头问:“各位大婶,请问你们有没有看到一个长得很漂亮的男人经过这里可能是两个”
那群村妇们用看疯子的眼神看着她,一人忍不住问:“小姑娘,你想男人想疯了?”
一个不够,还要两个。
伊人抬起手,举过头顶,继续道:“就是,有这么高,穿着白色的衣服,眼睛细细长长的,鼻子挺挺的,嘴唇薄薄的,长得很漂亮,说话的时候,眼神有点孩子气”
“小姑娘,你是不是跟康老头一样在说疯话?”一个大婶抬手探了探伊人的额头,然后点头道:“果然有点发烧。”
伊人啊了一声,也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确实有点烫,难怪刚才晕晕乎乎的,原来不是累的,而是烧的。
晚来风急,她走了一整夜,本身也不是经常锻炼的主,受凉伤风很自然。
她发烧了。
“你要想看俊男人,今天去康老头家里,那老头说,今天自己收了一个很俊俏的女婿。听说是捡回来的。”一个大婶开玩笑地说。
“捡回来的?那康老头家怎么走?”伊人心中一动,继而问。
众人见她当了真,也半真半假地给伊人指了指方位,伊人道了谢,拖着早已经疲乏的步子,朝她们所指的方向走去。
余下的大婶们面面相觑了片刻,又记起自己灶里的饭,纷纷散了。
伊人又是一阵摸打滚爬,她本是路痴,那个康老头家又极偏,一路问了不少人,直到晌午时分,她才找到了康老头所住的小院。
此时,京城已经被容不留的血案闹得沸沸扬扬,整座天朝都弥漫着一种血腥味,敏感的人已经闻到了动荡的味道,而郊外的渔村小院,依旧宁静如斯。
伊人站在小院门口,透过篱笆垒成的栅栏,朝里望去。
房屋紧闭,好像主人还没起床的样子。
伊人站了一会,然后敲了敲篱笆,客客气气地吆喝道“请问,有人吗?”
贺兰雪终于见到了易剑。
易剑倒是没伤没痛,健康得不得了,也没有被人挟持的痕迹。
可是,他就是不能走。
一走进康老头的大院,易剑就迎了上来,伸手端起贺兰雪的胳膊,满脸愧疚道:“王爷,都是因为我”
贺兰雪经他提醒,方察觉自己的右臂已经麻痹得没有知觉了。
不过伤口已经被细细地包扎好了,看到这样细心的包扎,贺兰雪对阿奴,终于涌出了一丝感激之情。
无论如何,那女子是救过自己。
“你身上的毒”贺兰雪暂时顾不上自己,想起易剑身上落下的母蛊,不禁担心。
“康大伯已经帮我解了,原来康大伯也是蛊中高手。”易剑回头看了看端坐在屋里的康老头,脸上露出为难“说起来,康大伯对我有救命之恩,他让我呆在这里一直等王爷来,所以,易剑也不能前去王爷那里报平安,还让王爷亲自跑来”
贺兰雪摇了摇手,大步朝座椅上那位鹤发童颜的老者走去。
康老头虽然穿着陈旧,但自有一种从容自在的气度,与寻常的乡间老头不太一样。
“喏,后生,报出你的名字”及贺兰雪走近,康老头一声暴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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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兰雪也不生气,拱手回答道:“晚生贺兰雪。”
“名字不错,人长得也不错,阿奴的眼光果然好。”康老头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转向站在贺兰雪身后的阿奴,声如洪钟地问道:“阿奴,你说得孩子他爹,就是这小子?”
“是。就是他。”阿奴斩钉截铁地回答。
贺兰雪听得一头雾水:他这么快就成了孩子他爹了?看来这个屎盆子,扣得妥妥的。
“小子,男人做事是要负责任的,你既然与我家阿奴有了夫妻之实,就应该给阿奴夫妻之名”康老头又是一身暴喝:“畏头畏尾,长得也这样娘娘腔腔,算什么男人”
贺兰雪平生最恨别人说他长得像女人,闻言立刻气绝,还好易剑了解贺兰雪的脾性,他马上跑到贺兰雪的旁边,小声劝慰道:“王爷,王爷,康大伯是长辈。”
贺兰雪这才忍住,负气道:“如果你们坚持,我会负责,但是,若是以后你女儿常年被冷落,你也怪不得我。”
康老头闻言,腾得站了起来,举起拐杖,做势要打。
贺兰雪也不躲避,昂头站在原地。
沉重的龙头拐杖击到了贺兰雪的右臂上,刚才还麻痹的伤口突然剧痛,贺兰雪闷哼了一声,额头沁出了一层冷汗,可是眼神依旧倔强。
他确实对阿奴有亏负,却实在讨厌这样的强人所难。
拐杖再次落了下来,杖杖都是打在贺兰雪的伤口上。
贺兰雪站得笔直,既不闪开,也不喊痛,硬生生地受下了康老头的所有怒火。
易剑作势要劝,也被贺兰雪用眼神逼了回去。
在第十下杖击后,康老头的眼中,终于滑过激赏。
“你说说,阿奴哪里不好,你是不是嫌弃她的出身?你复姓贺兰,定是天朝的王孙贵族,你觉得我们小户人家高攀不上你,是不是”康老头停下动作,厉声问。
“不是,我并不了解阿奴,并不知道她好还是不好,可无论她是什么样的人,都与我无关,她的出身,更与我无关。只因为无论阿奴有多好,甚至与出身多高贵,我都不可能中意她,因为我已经有一个妻子,也是我唯一会在意的妻子,其它女人,在我眼中都是一样。”贺兰雪坦然回答。
“那你的那个妻子是谁?我要问问她,难道她还不准相公纳小妾不成?”康老头妥协道:“就算你有妻室,我女儿给你做妾,总算可以吧?若不是阿奴已经和你有了,老夫决计不会便宜你这小子的。”
贺兰雪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是很自然地回答道:“你不用问了,伊人一定不会答应。何况,我也不会答应。”
“她为什么不答应?难道是一个妒妇?”康老头如此反问道。
贺兰雪正待回答,突然听到屋外一声客客气气的吆喝“请问,有人吗?”
熟悉的声音,熟悉到,贺兰雪以为是自己的幻听。
可是看看周围人的反应,似乎,不是幻听吧。
“康老头在家吗?”来人又喊了一句。
“王爷”易剑转头探寻地看向贺兰雪,他们的眼中都写着同样一句话:伊人怎么会在这里?
“阿爹,要不要开门?”阿奴疑惑地看着康老头,也搞不清楚是从哪里钻出来的女孩。
“先不要开门”贺兰雪心中天人交战,一面希望见到伊人,一面又不想伊人看到此刻的境况。
伊人会失望的。
他已经让伊人失望过太多次,无论如何,他不能再让她失望了。
康老头看了看贺兰雪,又看了看阿奴,突然意识到什么,他有点坏坏地笑笑,一挥手,招呼道:“阿奴,开门,看来,贺兰公子的正室找来了。”
阿奴敛了敛身,上前拉开大门,又走出去,打开了篱笆。
贺兰雪的妻子。
阿奴原以为,自己会看到一位倾国倾城的美人,未想到,站在自己面前的,只是一个脏兮兮的小丫头。
顶多只称得上清秀罢了。
只是,她的眼睛十分动人,黑白分明,即便脏成那样,都让人觉得一汪秋水般明净。
“你就是”阿奴突然想起那晚贺兰雪声声叫着的名字“伊人?”
伊人愣了愣,然后一笑“你认识我?”
阿奴也不客气,温婉地笑笑,曲了曲膝,恭顺道:“阿奴见过姐姐。”
伊人二丈摸不到头脑“我不是你姐姐啊。”
“伊人”贺兰雪情知躲不过去,只好在
易剑自求多福的目光中,款步走了出来。
分明只是一晚未见,却觉得离了半辈子一般。
“阿雪”伊人也是一阵雀跃,顾不上阿奴,一擦身,便从阿奴身边跑了过去,跑到贺兰雪面前,一把抱住他“我就知道你没事。”
“哪敢有事。”贺兰雪被她的动作扯动了伤口,额头又是一凉,可是脸上的笑容不改,满是欢欣与宠溺。
“她就是你小子的正室吧?”康老头见自家女儿被忽视,顿时冷下脸问。
贺兰雪和伊人还沉浸在重逢的喜悦中,一时没听见,贺兰雪只是抚摸着伊人的发丝,惊奇而幸福地问:“你到底是怎么找来的?是不是找了一整夜?”
伊人缩在他怀里点了点头。之前一直走都没有多大感觉,一旦停了下来,只觉全身乏力,头晕晕沉沉,大概烧得厉害。
“你身体好烫,不会病了吧?”贺兰雪很快发现了她的异常,俊眉一锁,就要去把她的脉。
哪知,他的手还没挨到她的脉搏,一根拐杖再次重重地敲了下来,贺兰雪一反手,抓住了那根偷袭的拐杖,抬眼见是康老头,又连忙松开。
“你们夫妻在这里恩恩爱爱,我女儿怎么办”康老头一面用拐杖敲着地砖,一面怒气冲冲问。
“你女儿怎么了?”伊人后知后觉地问。
这老头何必发这么大的火?
不过他的满头白发让伊人想起了武爷,心中没来由得生出些许亲切之感。
“我女儿救了你家相公可你相公非但不思报,反而对我女儿做了禽兽之事”康老头气呼呼道:“你是正室,老夫也不是不讲理的人,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让他纳了我女儿为妾,也算是对老夫的一个交代。喏,贺兰夫人,你认为如何?”
“那你女儿喜欢他吗?”伊人挠挠头,问。
“当然喜欢。”阿奴迫不及待地回答道:“奴家对公子是一见钟情,奴家这辈子就只会喜欢公子一个。”
“看看,多死心塌地的孩子啊。”康老头摇头感叹。
贺兰雪见伊人沉默下来,心中着急万分,连忙解释道:“伊人,事情不是这样的,我昨晚晕晕沉沉,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过,我是决计不会娶她的”
“她愿意嫁,你就娶吧。”
“伊人?”贺兰雪有点惊异地看着她:伊人脸上十分平静,没有丝毫生气的痕迹。
难道她竟然一点也不吃醋?
贺兰雪庆幸之余,又不免惴惴不安了:难道是哀莫大于心死?
“你叫什么?”伊人又转向了阿奴,问。很是友好。
阿奴愣了愣,本来打算着,如果伊人不同意,要如何如何撒娇弄痴,伊人突然拉起了近乎,她倒不知怎么反应了,过了好半天,她才讷讷地回答道:“阿奴。”
“你救了他,阿雪是应该报答你的。可是阿雪的心里不会有你,更不会对你有任何义务,但是他也会好好养你的,让你吃的饱穿的暖,你如果觉得没什么,还是想嫁给他,那就嫁吧。”
伊人说这句话的时候,依然很友善的模样,语气闲闲散散,没有一点凌厉的气势。
其实,她真的是好心。
可是那种正室范儿,却让阿奴倍感压力。
“什么叫没义务,那阿奴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康老头听了半天,终于理清思绪,不由得抗议道。
贺兰雪也听出了端倪,探寻地朝阿奴望过去。
她若已有孕,那床上的血迹又是怎么回事?
昨晚果然没发生什么。
只是这样的事情,实在难以说清楚,除非当事人说真话,否则,只可能是笔糊涂账。
阿奴却不给时间让他们起疑,连忙委委屈屈地应承道:“那也只能如此了,只是,我对公子一往情深,还望公子怜惜。”
伊人微微一笑,挽起贺兰雪的胳膊,回头招呼易剑道:“易剑,能不能安排阿奴姑娘和康老头的住处?等事情完了后,再安排他们与阿雪会合。”
“是。”易剑一并双脚,恭敬地回答道。
贺兰雪没有说什么,只是偷眼不停地打量着伊人的表情伊人的神色依旧很淡,小嘴抿着很紧,跟平常懒懒散散没心没肺的样子没什么区别,只是那双总是倦倦的眼睛,无比清醒。
“那就这样了,阿雪我带走了。”大刀阔斧地交待好一切后,伊人拉着贺兰雪,转身即走。
贺兰雪连忙跟了上去,待出了院门,伊人的脚步缓了下来,与贺兰雪并肩走在郊外的田野间。
野风舒爽,贺兰雪的手臂滑下,握起伊人垂在右侧的
手,轻轻地捏了捏。
“真的没生气?”他不太放心地又问了一句。
“生气。”伊人冷不丁地回答。
贺兰雪顿住了脚步,转头细细地端详伊人。
伊人果然在生气,只是她生气的方式,并没有怒容满面,而是平静,相当平静,那双灵动的眼睛也平静下去,整个人沉沉的。
“伊人”贺兰雪不安地唤着她的名字“其实,也许真的什么事都没有,如果你介意,我也可以完全不管不顾,她不过是一个普通女子罢了”
“我也只是一个普通女子。”伊人望着他,轻声道:“我不希望你成为不管不顾的人。”
喜欢他,只因为他管的事情太多,顾全的事情太多,他的性情与潇洒,他的聪慧,他不曾泯灭的他纯正的孩子气。
“可你生气了”贺兰雪极少见到伊人生气,第一次是在绥远,她得知他早有部署后,气呼呼地爬下床。
第二次,便是这次了。
“会生气,但是不会离开。”伊人盯着他,淡淡道:“我答应过你,会和你一起承担的。”
而不是,但凡遇到一点大事小事,就打退堂鼓,各散东西。
她甚至不会去执着于真相如何。
反正,单纯地信着他,就好。
况且,那个阿奴,快有小宝宝了,她也需要一个家。
反正贺兰雪有钱,养一两个人没什么。
“伊人”贺兰雪心中一暖,除了唤她的名字,竟不知还能说些什么。
“昨晚,到底怎么回事呢?”伊人言归正传,歪着头问。
贺兰雪把自己记得的事情全部说了一遍,最后为难道:“我将她当成了你,所以,自己也不确定,是不是真的做了什么。”
“厄”
“应该会做点什么吧。”贺兰雪自言自语。
“厄你一直想对我做点什么吗?”伊人很会抓重点。
贺兰雪坏坏地一笑,然后拍了拍伊人小脑袋,贼兮兮问:“那你答不答应我对你做什么?”
这句话本是开玩笑的,在他们同床共寝的时候,伊人每次挨着枕头就能呼呼大睡,对他好像一点兴致都没有。
贺兰雪已经被打击得超级没信心了。
哪知伊人竟然很认真地想了想,然后点头道:“好啊。”
贺兰雪愣了愣“你说好?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知道。”伊人转过头,一面走,一面淡淡回答:“当然知道。”
“那”贺兰雪呆呆地看着伊人越走越远的背影,突然狂喜,快走几步,从后面抱住伊人,将她举高,即使胳膊疼得他呲牙咧嘴,也掩饰不了他满脸灿烂的笑容“娘子,你既然有这个觉悟了,我可不客气了。”
伊人被他抱着转了一圈,立刻一阵天旋地转。
全身热得厉害。
贺兰雪见状,想起方才的表现,连忙后知后觉地端过她的手,伸出两只手指把了把她的脉息。
果不其然,伤风了。
伊人有点站不稳了,贺兰雪连忙张臂抱住她,另一只手则探向她的额头,额头滚烫,贺兰雪一惊,连忙问:“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没有,就是想睡觉”伊人朝他的怀里缩了缩,找了一个最舒适的姿势,说着说着,眼睛便合上了。
“安心睡吧。”贺兰雪低下头,吻了吻她的头顶,轻声道。
伊人果然很快睡着了,因为发烧,因为太累,也因为劣根性使然。
贺兰雪将她抱起来,一面走,一面感叹:“难道你刚才答应我的事情,只是发烧后的胡话?”
怀里的人不应声了。
大概,真的只是胡话。
贺兰雪又是心疼,又是郁闷。
易剑把庄园的钥匙交给康老头之后,客客气气道:“你们暂时先住在这里,等时局稳定后,王爷还会对你们另外做出安排的。”
“那小子想金屋藏娇”康老头从开始就闷闷不乐,不明白自己的女儿怎么那么没骨气,也不为自己的前途争一争,就这样被打发在别院里了。
“王爷说过的话一定会算数的。”易剑不厌其烦地解释道:“现在时局混乱,老伯和姑娘跟着王爷反而会受到牵连,不如在这里等着,待以后天下太平了,还能与王爷会合的。”
“哼哼,什么狗屁王爷,负心汉”康老头还在骂骂咧咧。
易剑很汗,转而求助阿奴,转头一看,却不知阿奴去了哪里。
是不是独自去逛园子了?
易剑没放在心上,他还要赶回去向贺兰雪复命呢。
后院,阿奴将一张纸条绑在一只洁白的信鸽上,信鸽扑腾扑腾,在飞了片刻后,很快又歇到了一个人的手心里。
那人取下纸条,也不展开,而是疾步走进身后的禅房,将它递给一位正在与大师弈棋的黑衣公子。
“炎施主可是有急事?”黄袍慈目的大师停下棋子,淡淡问。
“哦,没什么。”炎寒匆匆地看了一眼,然后合起手掌,将纸条揉捏成团,微笑道:“只是发生了一件既在意料之中,亦在意料之外的事。”
“炎施主又说禅语了,万事随心,又哪有意料之外的事?”大师合掌微笑。
炎寒浅笑不语。手中的白子,轻轻地落于角落。
是啊,哪里会意料之外呢?伊人一向是最能给她惊奇的。
现在,她也会争了呢,不再那么闲闲散散,随遇而安,她也开始为了自己所重视的,开始凌厉,开始学会在乎了。
可是,这样的变化,非但没有引起炎寒的反感,反而,更欣赏她,更加渴望她只为自己懒,只在乎自己。
如果你不能属于我,为什么一次次,越发让我看见你的好
炎寒手中用力,真气暴起,捏在手中的纸条,顷刻变成纸屑,从指缝里飘落。
黄袍大师看在眼里,虽未点破,却轻轻地摇了摇头。
世间多痴儿,何时能堪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