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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飘飘真是一个男人?
“冷玉仙子”丁云裳一语释疑说:“他的的确确是个男人,但是,多数时候他却喜欢以女人的姿态出现,你说你见过他,是不是指的武夷山的那一次?”
公子锦点头称是,对于丁云裳的凡事料定、未卜先知着实佩服。
“那就对了。”丁云裳说:“那一次他是以女人姿态出现的,还有的时候,他喜欢乔装成一个老人,所以云贵川藏一带的武林中朋友,又多盛传他是一个老人,这就更加添了他的神秘性了。”
公子锦原已有告辞之意,听到这里竟是走不动了,实在是这个人引起了他极大的兴趣,不由不一探究竟。
太多的“为什么?”等待着丁云裳的解答。
“你觉得奇怪么?”丁云裳说:“其实这个人风度翩翩,虽然年华老大,由于他保养得体,看上去一点也不老还有一点,这个人天生没有胡子,也许就是这个原因,触发了他常常喜欢去乔扮一个女人的用心”
太奇妙了。
丁云裳说:“他武功高强,更因为早年随师练功,出身崆峒、无极二门,这两派的武功都以高异著称,难得他质禀过人,年纪轻轻即学兼二家之长,后经他独立见解,发展出独树一帜的‘七随’身法,这门功夫太奇特了,因以奠定了他今日领袖黑道武林的基础。”
公子锦道:“太可惜了,其实以他如此高深功力成就,大可行侠仗义,有一番轰轰烈烈作为,又何故自暴自弃,厕身黑道,未免令人不解”
丁云裳微微一笑:“人各有志,每个人的性情想法,以及对人生的抱负都不一样,你认为行侠仗义,大丈夫当如是,别人的看法并不一定,云飘飘这个人更不这么认为。这些年来,我一直在观察他,他这个人野心极大,行为乖张到了极点,常常做些令别人莫名其妙的事,至于是非好坏,在他那里可就是一千个说不清楚了。”
公子锦道:“您这么说,这个人岂不是不分善恶好歹了?”
丁云裳道:“那要看怎么说了,总之他自有他的一套处世之道,这一点日后你就会体验到铁马门在武林中虽然夙评不好,却也不曾有过大恶,这一次的事情,铁马门的介入,不问可知他们为的是什么了。”
“为什么?”公子锦问。
“钱!”丁云裳冷冷说道:“除了钱,再没有别的事情吸引得了他。”
“钱?”公子锦不胜惊讶地道:“什么钱?难道他也相信外面传说的那些话?说是有大批宝藏”
“难道不是真的?”
“”公子锦真的怔住了。
平心而论,有关这批宝藏的传说,他还真不知情。盖因为天南堡行事,极是谨慎,且是各有专司,设非负责承办,负有任务,谁也不知道,公子锦即使与此有关,在指令未下达之前,仍然是昧于无知。是以聆听之下,一时无言置答。
丁云裳见他模样,心里也就明了。
“这也难怪,你们天南堡最喜故作神秘,这件事外面都已传开,你这当事人竟然还蒙在鼓里,不过,我想,你也就要知道了”
燕子姑娘惊讶地道:“这么说,这个老怪物这一次一定会出来了。”
“也不一定”丁云裳说:“我知道‘神眼木三’已经来了,这个人相当厉害,手狠心毒,云飘飘对于他是十分器重的,我看这次劫宝的事,多半由他负全责指挥一切。”
“可是我们这边的人更多。”燕子姑娘说:“更何况他们已经知道您老人家在这里,神眼木三他难道敢跟您公然为敌?我看他还没有这个胆子。”
丁云裳冷冷说:“那你是太小看他了。”
说着她轻轻叹了口气道:“我原来是无意插手管这件闲事的,而由于你的介入使我终不能置身事外,现在再想抽身也已无及,只希望云飘飘能即时觉悟,悬崖勒马要不然一场火并之下,可真是不堪设想”
燕子姑娘说:“娘,外面曾传说,云飘飘一生最忌讳三个人,好像您是其中之一,可是真的?又为了什么?”
丁云裳微微一笑,摇摇头道:“真不知道这些谣言传说是怎么来的。就像刚才他说的什么‘海内七隐’一样,让人无从追溯,漫无边际”
“那么,为什么有一次您告诉我说,就是因为您在岳阳,所以铁马门的势力,永远也不会伸向三湘嗯!这可是您亲口告诉我的!还想赖?”
燕子姑娘得意的地把这位“义母”看着。她们之间显得这么随和融洽,旁观的公子锦好生羡煞。
“你这孩子”丁云裳向一旁的公子锦看了一眼,微似脸红地含笑道:“别听她胡说,我真要有这么大的威风就好了我看天不早了,你也该回去了”
公子锦这才记起,匆匆站起告辞。
丁云裳转向燕子姑娘道:“你就送你公大哥一程吧,记住,不管中途发现了什么,都不许你惹事,记住了。”
燕子姑娘笑应了一声,便与公子锦步出草舍。
夜风瑟瑟,外面竟然有了点儿寒意,月色下所见清晰,尤其是远处江水,一泻如箭,亮如匹练。大地沉寂,万籁无声,偶然传过来几声夜犬的氏吠,声如狼嚎,更增加了夜的阴森与神秘。
二人并肩月下,连灯笼也没有却是燕子姑娘身上的一袭薄缎长帔,在月色里闪烁有光,衬着她亭亭玉立的身材,真有“仙女”的神采,二人比肩漫步,直似有出尘之感。眼前一片竹影婆娑,公子锦站住抱拳道:“不劳姑娘多送,这就告辞了。”
燕子姑娘娇哼一声,站住道:“你怎么走?山路不通,只有水路,这么晚了,你到哪里雇船去?”
公子锦怔了一怔:“那”
“所以你就跟我走。”燕子姑娘近瞧着他道:“以后咱们少不了还要多联系,你就别客气啦。”
公子锦抱拳说:“那就有僭了,只是又到哪里雇船去?”
“雇什么船?咱们自己就有。”
说时她身子微偏,即闪身竹林。随即像她义母丁云裳那般施展出上乘轻功,踩步云朵样地快速轻飘,直向江边行进。
公子锦亦即施展出师授“陆地飞腾”之术,乃与燕子姑娘同行并进,看似不疾不徐,仍能比肩共话。
“你的轻功不错!”燕子姑娘眼角睨着他说:“麻四叔说你的功夫比我强,看来像是不假,不过找一天咱们过过手,看看到底谁行。”
公子锦谦虚笑道:“我哪里是姑娘的对手,你就别让我出丑丢脸吧。”
忽然,燕子姑娘停下了脚步,打量着他“哼”了一声,脸上似笑又嗔
“你这个人是怎么回事?越叫你不客气,你越谦虚,怎么着,以为这样,我就会饶了你不成?”
公子锦嘻笑道:“不敢!”
话声出口,心里已有了预感,怕是对方要向自己出手。果然不错,一念未已,燕子姑娘已娇笑道:“看打!”
她身子蓦地向前一欺,右手骈中食二指,直向着他前胸点来,果然是大家出手,指尖未及,先就有一股尖锐指风,剑也似的锋利,直刺而前。
公子锦心中有备,凹腹吸胸的向后一收,恰到好处地便自消除了对方指尖上凌人的气机,紧接着身形一转,已飘身三尺以外,动静舒徐,一些儿也不着搏斗气息,即所谓“雷霆万钧,冰雪一片”俨然莫测高深,诚然大家身手了。
燕子姑娘肩势一沉,原待趁势而前,忽然却又收住身子,微微笑道:“很高明,看来麻四叔的话不错,果然不寻常,今天晚上不是时候,等这件事情办完了以后,我们再比比,咱们走吧。”
公子锦抱拳一笑,也不多说。
二人继续前行。
“有句话向姑娘当面请教”公子锦说:“燕子姑娘这称呼只是你的艺名,而你的本来姓氏”
“我姓杜杜鹃花的杜,名字吗暂时卖个关子,先不告诉你”说着她站下来,偏过脸打量着公子锦,月色疏影里,无限娇媚美丽。
她说:“我知道你心里有很多谜,像是我的来历呀,为什么会在船上卖唱啦等等,是不是?其实每一个认识我的人,都想知道”
公子锦摇摇头说:“姑娘错了,我可没有这个念头,事实上,你今天的所作所为,已经说明了你目前工作的重要,这也应该就是你为什么要委屈卖唱的理由,别的我也不想多问这就够了。”
燕子姑娘笑着点头道:“你这个人倒是真的引起了我的兴趣,以后倒要好好认识你一下唷可是真不早了,我们走吧。”
说着左右顾盼了一下,识定一个方向快速奔去,她轻功既佳,倏起倏落,一霎间已来到一处所在月色里但见这附近杂草蔓生,淙淙流水声直充耳鼓,其时已来到江边。
燕子姑娘纵身一处,举脚踢了一下道:“喏,船在这里。”
杂草丛中露出船底一脊,敢情这里面藏有一只小船。
公子锦纵身面前道:“我来。”随即轻而易举把小船举起当空。
那是一艘两头翘起的蚱蜢小舟,舟身既窄,看起来顶多能挤下三个人,再多可就不行了。
舟身极轻,连同置于舟内的双桨,携行起来俱称轻便,好在江边就在眼前不远。
把小船放在水边,燕子姑娘笑说:“抓紧着点儿,小心被水冲跑了,这船只有我能使,换上你可就不灵了,上来吧!”
说完,莲足轻点,已踩上船头,姿态绝妙,一如月下仙子。
公子锦点头道:“那就偏劳了。”
当下提定真气,随即登舟坐好,小船打了个转儿,顺流而下。
燕子姑娘紧挨着公子锦坐好,拿起一只长桨说:“划船好像绣花,要手下轻灵!”略略一点,船头即朝左侧,再一点即归向中流。看得公子锦好生钦佩,不禁一时手痒,也学样插桨水中。
却不知这看来极容易的事情,偏偏也出差错,只听得轰隆一声,小小船身就像是触到了礁石一般,一声大震之后,向右一偏,几乎为之倾翻。
公子锦“啊!”了一声,吓了一大跳。所幸一旁的燕子姑娘眼明手快,即时抡起桨一偏一正,劈啪两声,即行把船稳住。
却是先时那一震余威未了,激荡起一片水花,弄了二人满身满脸都是。
公子锦“哈哈!”笑了两声,转向燕子姑娘抱拳道:“佩服这又是怎么回事?”
燕子姑娘一手拿桨,一手在脸上揩拭,笑向公子锦嗔道:“还说呢,差一点翻了船,我不是跟你说了吧,这船只有我一个人使得,别人无论你功夫再好,也休能划动,你不信,现在可好真是咱们都成了落汤鸡了!”说时忍不住自己也笑了起来。
公子锦擦着脸上的水,再看燕子姑娘比自己更狼狈,头发都湿了,一时好生过意不去,想要帮对方擦拭,却又不便。
好在对方姑娘并不介意,反倒笑得开心,一面偏过身子,把一头被水打湿的长发,像拧手巾把儿那样地拧水。
“还真凉快好舒服”她说:“真恨不能跳下去洗个痛快,那才过瘾。”
公子锦自己也童心未涡,燕子姑娘这番话亦说明她的稚气未褪,一霎间倒像是回到了童年孩提岁月,一番说笑无形中拉近了彼此距离,倒像是多年老友重逢,语多投缘。
“怪事!”公子锦不解道:“我从小就喜欢划船,这船上你弄了些什么手脚?怎么会这么奇怪”
燕子姑娘被逗得笑了起来。
“当然啦不弄点手脚还行?”她笑得好开心:“你知道吧,这船只有我能用,要不然我岂敢随便放在江边?过去曾有两次被人偷去了,结果偷船的人差一点被淹死,以后就再也没有人敢偷了。其实只是一点小技巧,学会了就很简单,住在这个地方,自己要没有一条船,行动起来就太不方便了。”
江面上黑漆漆一片,所幸明月如霜,照得沿江两岸景致如画,虽不若白昼之清晰,却也依稀可辨。
船行甚速,渐渐来到了人口密集的市镇,只见沿江两岸,舟舶云集,看看已到了江都地面。
燕子姑娘对这里甚是熟悉,略一顾盼,即行操桨引舟侧岸,穿过了一道细窄的支流,把小船靠向一处宁静的岸边。月白风清,四野萧然。
“好了!”她说:“咱们就在这里分手吧”
公子锦纵身上岸,旋即回身抱拳,燕子姑娘打量着他,状似依依,忽然一笑,双桨轻运,已掉过了船身。
“别忘了咱们的约会,我走了。”
话声甫落,小船已快速前驰,在她双臂内力运使之下,箭矢也似地已隐向前道无尽烟波浩渺之中。
公子锦转向客房,时已午夜。
他没有惊动任何人,悄悄运施轻功由敞开着的窗户潜身而入。
晃亮了火折子,点亮了灯。
灯光一亮,嘿!一个人坐在那里。
公子锦吓了一跳,事出突然,一时几乎呆住了,半天才后退了一步,冷竣地问了声:“谁?”
那人原是背朝着他,矮矮瘦瘦的个头,头上蓄着的短发多已花白,一身灰布短衣褂,看上去毫不起眼。
随着公子锦的一声喝问之后,他才缓缓转过身来:“少侠别来无恙,我等你有一会儿啦。”
瘦削的一张黄脸,眉成一字好奇怪的样子。
“啊”公子锦这才认出他来:“四先生是你呀!”
那人嘿嘿一笑,拱了拱手,露出一嘴雪白的牙,低着声音道:“岭南一别,总有年把子没见了。”指了一下身边:“坐下说话。”
原来这人就是他们所说“麻四先生”一个久历江湖的风尘侠隐。
此人厕身“天南堡”有年,从事反清复明工作不遗余力,由于其行踪飘忽不定,来去无踪,武功高不可测,人既矮小,武林中乃送了他一个“矮昆仑”的外号。
眼下不请自来,自非寻常。
“你老人家怎么忽然来啦?”
公子锦戒心既去,一时满面春风。此时此刻他真巴不得有人能来为自己分担一下眼前重任,且是许多事都没有交侍,眼前一头雾水,麻四先生的忽然出现,料必有所指点,乃能使他茅塞顿开。
“我原本不打算今夜见你,可是偏偏丁仙子提前出现与你见了面,小燕的嘴又快,有些事说出来你还未必清楚而且如今”
话声甚是难懂,浓重的赣省口音。标准的一个江西老表九江佬。
顿了顿,他把桌上的一杯凉茶,仰头一饮而尽,抹抹嘴唇,继续又道:“这两天风声很紧,铁马门的木老三已是极不易招惹,丁仙子这一出现,等于逼着他叫上了阵,这件事很棘手另外小孤山的谢老头也来凑热闹,还有卢九太婆嘿嘿都来了,来就来吧,看来往后几天还有更多人来,十足的一场武林大会串,我原本不想要你先知道,现在看来只好提前告诉你了,大概这件事你多少听说过了。”
公子锦说:“前辈说的是关于宝藏的那件事?”
“你果然听说了。”麻四先生点头道:“不错,就是这件事。”
“这么看来,果然是真的了。”
公子锦喃喃地说着,心里仍不禁充满了迷惑,到底是这件事过于离奇,前此未闻而令人不着边际,无如,麻四先生既然也这么说,甚至先前丁仙子也曾提到,看来这件事是千真万确,而非一般的道听途说了。
麻四先生冷冷一笑:“是不是真的,谁也不知道,除了当事人之外,只有一个人能够证实!”
“这”“也只有这个人才知道。”麻四先生冷笑了一声:“所以这个人便成为各方所重视的唯一目标。”
公子锦激动道:“这人是谁?”
“你要知道他是谁?”麻四先生嘿嘿笑了两声,锐利的眼光像是两把剑,直盯向对方:“问得好告诉你吧,这个人就是你。”
“我?”
公子锦简直要跳了起来。
“我”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是我!我能证实?我能证实些什么?”
“当然,现在你的确不能证实些什么。”麻四先生微微笑道:“可是马上你就能证实,非但如此,很可能你还会成为这批宝藏的一个关键性人物。”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公子锦简直被他弄糊涂了。
“小伙子坐下来,坐下来”麻四先生神秘地笑道:“坐下来听我一说你就明白了。”
坐下来之后,公子锦仍然是一头雾水。
麻四先生说:“你不是马上就要去见三太子吗?”
公子锦点点头。
“这件事一俟你见过三太子之后就完全明白了。”麻四先生说:“刚才我说的当事者,就是三太子,除了他以外,目前没有一个人知道实情,你是唯一的一个例外,所以你应该知道,在这件事情上你的重要性”
“可是我现在却一无所知。”公子锦实在忍不住心里的好奇:“为什么选上了我?三太子为什么要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告诉我知道?”
“这就是现在我要告诉你的。”麻四先生哼了一声:“天南堡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你当然不是偶然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公子锦当然不知道,便又摇了一下头。
“第一,当然是你的人品武功,值得信赖,这一点是最重要的,第二,这件事却要朔源令尊公总兵的头上了,这件事,知道的人极少极少。”
“先父?这又和他老人家有什么关系?”公子锦又加深了一层糊涂。
“你父亲才是这件事最关键的人。”麻四先生说:“告诉你吧,当年先帝在城破之先,确曾搜罗宫中库存所有,并把自己生平积蓄,悉数都由专人秘密运到了福建漳州,交由令尊保管,令尊在故世之前,为示公允,由天南堡召集天下英豪,秘密会商结果,将这一笔为数甚巨的现银分成了两份,一份送交给台湾的延平郡王郑成功,另一份即交给了天南堡,保留至今”
“啊”公子锦才似为之恍然大悟。
麻四先生嘿嘿笑道:“当然,这笔庞大数目现银、珠宝,天南堡是无权动用的,只不过是负责保管而已,保管的目的,是在一个适当时候,按照当年先帝的心愿,交由其子用以匡复大业而用”
顿了一下,他继续接道:“若是按照当年先帝的意思,这些钱财,悉数俱应交给太子在先帝当日的想象中,明皇还有半壁江山,太子和永定二王一经逃出,其势将是大有可为,哪里知道,事实情况却是大谬不然,太子和定王不旋踵间俱遭擒杀,若不是叶侍卫的机警智勇,怕是连永王也落在了他们手里”
公子锦点头道:“这事情我知道,当年的永王,便是今天所谓的三太子,皇天有眼,让他还活着,真是太令人振奋了。”
“对了!”麻四先生说:“三太子不仅如今健在,尤其可贵的是,他还在一直为着匡复明室大业而努力,看看时机成熟,天南堡于是打算把这笔令尊留交的钱财,物归原主交给三太子本人,这便是你此行的主要目的。”
公子锦缓缓吁了一口长气,点头道:“我明白了可是”
“事情千头万绪,牵涉既多,当然不会这么简单”麻四先生冷冷笑道:“风声微启,江湖上已是草木皆兵。天南堡责任重大,当然不敢掉以轻心,为了保护这批钱财不致落入外人之手,已是全力以赴,既要安全完成任务,又不欲打草惊蛇,实在是难上加难,尽管如此,还是惊动了那一个我们最怕的魔头以后的事,还真难说”
公子锦讷讷道:“前辈指的是铁马门的头子云飘飘?”
麻四先生哼了一声:“那还用说?当今天底下,还有谁比他更难缠?”
“不过,丁仙子的出现,总能给他一点约束吧。”公子锦道:“难道他连丁仙子的账也不买?”
“哼他谁的账也不买。”麻四先生说:“更何况这位老姐子如今玉体欠安,他们之间过去的一段恩恩怨怨,江湖上传说纷纷,谁也弄不清”
说到这里他“哧!”了一声,打量着公子锦道:“你还年轻,当然不明白当年的那些事情传说。”
“什么事情?什么传说?”
“那是”麻四先生“唉!”地叹了一声,摇摇头道:“说不清说不清,算啦”
公子锦心里一怔,道:“难道丁仙子云飘飘之间”
“这事难说难说得很”麻四先生皱着眉,伸手搔了一下花白短发:“这话要让她听见,非要我的命不可,你可得嘴下留神。”
公子锦又是一愣。
麻四先生顿了顿,终于说了出来
“你知道吧!”他说:“他们当年根本就是一对恋人,曾经爱得死去活来,也曾有过白首相约哼哼,这件事瞒得了别人却瞒不过我”
“啊”公子锦又一次愣住了这个震惊对他太大了。
“怎么会呢?”公子锦脸色发白地道:“这怎么会”
“怎么不会?”麻四先生冷笑道:“我不知道刚才她们母女跟你怎么说来着,不过,这件事是绝对错不了,这件事江湖上知道的人极少,我看连她义女小燕儿也不一定知道,原因很简单,这两个人都是最难招惹的人,男的不用说是出了名的魔头,女的也一样你不要以为她那么美的人,人又和气,温柔端庄嘿嘿你真要这么以为,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公子锦无话可说,只看着他发呆。
麻四先生嘿嘿笑道:“今天我是豁出去了,照说,这位老姐子对我还真不赖,我不该泄她的底,可是今天的事太重要,我不能不对你说清楚,公事公办,咱们应该对事不对人。”
公子锦点点头,脸上不无惊悸道:“你老人家应该对我说清楚,这样我心里有个谱儿”
“唉”麻四先生愁着一张脸道:“这件事还真说不清,尤其是男女之间的事情,神仙也扯不清,再说得明白一点,这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据我所知他们后来确是反目分开了,为什么没人知道。”
公子锦也只有点头的份儿。
他总算明白了一点,即为什么丁仙子在面对铁马门一干恶煞时,像似手下留情。先时在谈论云飘飘其人时更似充满了矛盾,毁誉不一,遮遮掩掩,欲语还休在在显示着她内心的不能持平,对于云飘飘其人,总是有几分故情,这就难怪了。
“所以你应该知道”
麻四先生声音压小了:“天南堡不是不想请她出来帮忙,是怕她”
“我明白了。”公子锦慨然道:“不过,今夜她老人家已表明了立场,这就很难得了,云飘飘得知报告以后,不能不对她有所顾忌,重新估计这件事,前辈你以为如何?”
“不错!”麻四先生歪着头想了想:“确是如此。对云飘飘来说,她的出现总是一大阻力,这是好消息,可是天南堡一面,却也不敢期望她太深,你知道吧!要不是小燕儿的介入,她绝不会出面管这件闲事,咳咳这事太复杂琐碎,一半时还真说不清,总之,对于燕儿你可以一千万个放心,我们的计划也是要紧紧拉住她,她介入越深,丁仙子就越不能袖手旁观,对于我们就越是有利,原因是云飘飘这个人太厉害,丁仙子不出来,谁也对付不了他,云飘飘这个人我们太清楚,这个人是极多情的人,对于丁仙子他绝狠不下心真的与她为敌,这就是我们之所以努力争取小燕介入此事的原因”
公子锦心里暗忖说,好狡猾的伎俩。再想此番作为皆秉诸正义,一切既为挽救民族存亡努力,也就说不得了,退一步再想,即使没有这个光明正大的帽子,即以云飘飘之为恶武林,也理应给他一个教训,若能寻机瓦解了他铁马门的实力,也是一大功德。
心里盘算着这件事,公子锦没有吭声
麻四先生看着他点点头道:“总之,眼前你的责任重大,三太子那边更是一点差错也出不得,你知道吧,现在各方打他算盘的人多啦,听说吴三桂那边更是不惜全力在争取他”
说到这里,他的神色忽然变得严肃起来。
“这是我们要特别小心注意的。”麻四先生说:“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三太子落在这个败类手上。”
公子锦默默地又点了一下头。
实在说,他现在确实感觉着责任重大,听了四先生的话,心里不住地在盘算着应对之策。
怎么也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那位叛王吴三桂也来插上一脚,使得原已错综复杂的情势,变得更为波谲云诡,真个从何说起。
“吴三桂如今起兵造反,说得冠冕堂皇反清复明,谁知道他骨子里是卖的什么膏药?”麻四先生冷笑道:“今后碰上了他们的人,你要特别小心,这个人翻云覆雨太可怕了。”
公子锦苦笑一下:“这事我无能为力,眼前我所关心的只是三太子那一边,我很奇怪,为什么要见他必须通过燕子姑娘呢?”
“这是叶先生的安排。”麻四先生说:“叶先生为了太子的安全煞费苦心,老实说,就连我现在也不知道三太子住在哪里,眼前只有燕子姑娘一人知道,不久你会知道。”
“叶先生”
“就是刚才我跟你说起的那个叶侍卫”麻四先生继续道:“此人武功极高,当年北京城破之前,他是先帝身前的贴身侍卫,先帝驾崩之前,要他无论如何也要救出太子和永定二王他事后虽尽了全力,却只救出了永王一人而已,有人说长公主也是他救出大内的,可就人云亦云,无法证明了。”
“那么,你应该知道他是谁了?”
“我知道!”公子锦会心地笑了一笑:“遵照本堡的指令,我曾两度去拜访他老人家,可是两次都扑了空,据我所知,除了陆安先生以外,很少有人能见着他。”
麻四先生说:“他不得不这样,就我所知当今大内的‘十三飞鹰’曾把他悬为第一要犯,各地衙门都接获了密令在对付他,他焉敢掉以轻心?”
公子锦说:“金陵的福郡王一死,我就知道是他所为,自此他就离开栖霞寺,再也找不着他的踪迹”
蓦地,纸窗“波!”地响了一声,飞进来一粒极小的石子。
麻四先生哼了一声,手掌挥处“呼!”地发出掌风,几上灯光应手而灭。
几乎在同时之间,公子锦早已扑身而出。
他施展的是“龙形乙式”身法,随着他扑出的势子,窗扇霍地敞开,他身子一如戏檐狸猫,极其轻巧地已滚落窗外。同一时间里,房里的麻四先生也已遁身而出。二人身子看来是一般的疾快,却是奔驰的方向却大为迥异。麻四先生身子并不停留,脚下力点,长空一烟般地升空直起,飞掠上对面瓦脊,即刻隐逝黑夜。
公子锦却另有所图。
原来即在他身子方一翻出的瞬间,一条人影倏地向右侧急闪欲退。
公子锦焉能容他脱身?脚下一连三点,施展云中飞步身法,已把身子欺了上来。
那人却也不是弱者“嘿!”了一声,猛地身子一个倒仰,用鲤鱼倒窜之式反纵起两丈开外,噗噜噜衣袂声里,已落身墙头。
淡月稀星下看他不清,只仿佛来人身着一袭绸质紧身衣靠,身材瘦削,双肩高耸,却是交插后背,高出两肩的一对兵刃铁拐,使得公子锦乍睹之下,似曾相识,
这人惊鸿一瞥的当儿,第二次已施展“潜龙升天”的身势,再一次拔起了身子,向墙外纵出。
公子锦原也有此顾忌,因为自己居住之处,虽甚安静,到底是投宿客栈,若是就此打斗厮杀,难保不为之惊动,自非所宜,对方飞遁栈外,自是再好不过。
二人一前一后,形影不离地便自展开了一场追逐之战,霎时间已是里许开外。
眼前一座庙宇,占地既大,门前两株龙柏,伞盖垂荫,尤具气势。
前行瘦削汉子,一步逼近庙前,霍地转过了身子。
公子锦一扑而前,即行定住,与前行汉子成了照脸之势。
“阁下好俊的身法,佩服之至,倒要请教暗夜窥窗,所为何来?”
说话之时,公子锦踏进一步,仔细向对方打量,却因那人立身树下,月光不及,一时看他不真。
“呵呵”那人一连笑了几声,双手拱了一拱:“公少侠你好记性,咱们才见过,怎么忘了?老夫姓徐,单名一个铁字,这里问你一个“好”字,不恭之处,还请见谅,勿罪,勿罪”
公子锦在对方说话的当儿,已由对方声音里辨出他是谁来。“徐铁”二字出口,便自证明不误,正是方才在江边曾经邂逅,几欲交手的“铁马门”中人物,当时他站在铁马门四当家帅星斗身边,双方剑拔弩张,若非丁仙子的出面化解,几成不了之势,想不到这人犹不死心,居然探知自己下榻之处,偷偷前来刺探,居心叵测,极是可恶。
此人“风雷叟”徐铁,原为云贵道上出名黑道魁首,一双铁拐,据说得自异入传授,舞动起来几有风雷之势,随即为“铁马门”重视,经云飘飘亲自出面,收归门下效力,如今他的身份是铁马门第四令副座,较之令主帅星斗虽是低了一级,若是论及武功,却不在帅某之下。
即以公子锦所居住之处,何等谨慎隐秘?依然为他识破,此番单身刺探,实是期功过甚,无非自恃武功,并不曾把对方少年人看在眼里。
“原来是徐副座,失礼,失礼!”
公子锦抱拳见礼,早已将两膀真力凝聚双掌,哼了一声,接道:“足下以堂堂副座之尊,竟然效法鼠盗狗偷之流,此事若为贵门云总座所知,岂不有失令誉,在下倒要听听,这又是怎么回事?”
徐铁“呵呵!”笑了两声,伸手指向对方道:“娃娃,你休逞口舌之利,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知道你此番身负重命,要来见什么人,这些都不干我徐某之事,我只向你借样东西,你可赏脸赐借?”
公子锦心里有数,冷笑道:“洗耳恭听。”
徐铁“嘿嘿!”沉笑道:“我要向你惜的是台湾延平郡王致大明三太子的一封亲笔书信,自然,只是看看而已,三日之后,双手奉还”
话声未已,公子锦早已按捺不住,低叱一声:“无耻之尤”身势已倏然掠起。
显然公子锦早已窥测清楚,不出手则已,一经出手,必然全力以赴。
眼前这一手,便透着高明。
随着他的起身疾势,右足飞勾,一式“笑点天灯”“呼”的一声,尖锐风里,直身风雷叟徐铁两眉之间直踢过去。
徐老头嘿了一声,身子向下一矮,双手蓦地怒盘掠起,用左右交叉之势,反向公子锦足踝小腿间绞剪而来,力道疾劲,非比寻常。
公子锦眼快肚明,那只脚其时才出一半,当下蓦地向后一收,双膝后收,一式倒剪金风,成了头下脚上之势,两只手有如一双快刀,便向徐铁双肩上切来。
徐铁双手猝分:“叭!”四只手掌已迎在了一块。
黑夜里简直看它不清,蓦然交接,蓦地又分了开来像是一双燕子样的轻飘,两个人已分了开来。
徐老头嘿了一声道:“高明”显然这一式交接之下,并没有占到半点便宜。
恼羞成怒之下,这个瘦老头儿双手向背后一探,己把背上的一对冰铁双拐撤在手里。
二话不说,随着他脚下的一个猛窜,已到了公子锦身前,掌中双拐倏地抖出,以雷霆万钧之势,直向公子锦两肩上戳来。
原来他双拐顶头,锋利如一双剑刃,并可当刀倒挑刺之用,猝然刺出,令人混淆莫名。
公子锦仓促跃出,并不曾携有长剑,却是那一柄描金折扇却随时插在腰间,当下手握扇柄,蓦地抡出,左右挥动之下,只听得“叮当!”两声,已把来犯的双拐磕向左右,紧接着“唰”地撤开扇面,直向对方咽喉上扫去。
“风雷叟”徐铁蓦地向后一仰,双拐抡处左右齐出,反向公子锦两肋上夹击过来。
双方一动上手,转瞬间已是十几个照面。
公子锦暗忖对方老头儿,果然是个棘手人物,不出奇招难以致胜。由是霍地一个疾滚,翻出三尺开外。
徐铁足下飞点,以“花田八错”步法,直欺而近,双拐抡施,暴雨也似,直向公子锦身上袭来随即展开了他轻易不曾施展的“风雷十三式”
一场疾战,有如暴雨狂风。
妙在公子锦背及地面,一反常态,纯然以“地蹚”身法应战,如此一来,徐铁“风雷十三式”虽是勇猛不可一世,竟然一大半用它不上,大大失去了作用,心中之懊恼自可想知。
蓦地,公子锦自地面弹身跃起,掌中铁扇“火中取栗”直向徐铁前额“天心”点来。
徐铁一惊,慌忙闪身,同时双拐疾速抡起以迎。
却是,公子锦早已料定他会有此一手,前此“地蹚”身法应战,全在掩饰此刻一霎之出手,使对方简直无能防范。
徐铁双拐作势待扬的一霎,猛可里公子锦左腕乍分,春风一拂,看似轻松平常,却封住了对方双拐的起势雷霆万钧,冰雪一片,高明之极。
徐铁心里叫了声不好,再想从容化解,哪里还来得及?危急一瞬间,这老头施了个“铁板桥”的姿式,蓦地向后仰倒。
却是,那一双铁拐连同双腕,显然还在对方控制之下,使他终不能全身而退。
妙在公子锦智珠在握,这一招处心积虑,志在必得,事先与已想好了多种变化,一见徐老头仰身作势,掌中扇“唰!”地抡开,疾若电光石火,直向徐铁面颊削去。
“风雷史”徐铁此刻招式已老,再想撤换,哪里还来得及?随着他的双足力蹬,也不过仅能错开半尺开外。公子锦敞开的扇面,不啻是一把锋利的刀,即在他右面肩头,连同前胸,足足划了三四寸长的一道血口子。
按说公子锦大可趁势追杀,事实上他手头折扇一十三根扇骨,均系精钢所铸,亦可当暗器使用,眼下情景,只需乘势一戳必将深入徐铁内腑五脏,一任他功力再强,也难捡回活命,总是他居心仁厚,不忍伤了对方性命。
当时一招得手,脚下飞点:“呼!”地跃身而出,即行立足例下。
徐铁这一面,侥幸捡回了一条活命,却也吓得面无人色,只见他身势踉跄着一连后退了五六步,才自拿桩站住,肩上伤口怒血泉涌,霎时间已是遍体淋漓。
“好小子”
嘴里说着,这老头儿拐交左手,右手指掌连连运施,一连封住了上身七处大穴,才行止住了流血。
尽管是黑夜,这个脸也觉得丢不起。
猫也似的,他发出了一声怪笑。
“小子你行!”徐铁睁圆了双眼,声音颤抖着道:“老夫四十年横行江湖,今夜竟败在了你这个后生的手里,却也不能就此拉倒,咱们骑驴看唱本,往后走着瞧吧。”
话声一落,再也不片刻停留,突地拧过身子,一路倏起倏落,如飞而逝。
公子锦原想交待几句场面话,这么一来倒也干脆,当下收起折扇,往回路速速赶回。
一路轻登巧纵,不消片刻,已转回居住客栈,施展轻功,越墙而入。
却是,他蓦地定住了脚步。
原来房子里的灯竟是亮着。
记得出来之时,麻四先生明明已把灯挥掌熄灭,怎么现在还在点着?莫非四先生又回来了?
麻四先生果然又回来了,而且屋子里又多了个人。
一个身穿黑丝短衫,留有长须的瘦削老人,二人正在对坐喝茶。
“你回来了!”麻四先生笑嘻嘻地站起来道:“快来快来,老先生等你有一会了。”
黑衫老者正在喝茶,放下茶碗,睁着一双深邃的眼睛,向他直直看着,公子锦心里不觉为之一震,都是因为对方老人好奇怪的一副长相,乍看之下,不由得使他吓了一跳。
高瘦高瘦的个头儿,端着一双肩膀,原来他背有点儿驼,是个驼子。黑黝的脸上,有几道刀刻也似的显著皱纹,衬着高耸的双颧,刀削过也似的脸上棱角,真正慑人心魄,好吓人。
一眼之下,几可断定是个极不寻常的人物。
他是谁?
公子锦抱拳见礼,尚未表明心里的疑问。
麻四先生先已呵呵笑了。
“猜猜是谁看你来了?”麻四先生说:“要不是他刚才指弹飞石示警,连我也被蒙在了鼓里,看来咱们真得处处小心了。”
说话的当儿,黑衫老人手捋苍须,只是向公子锦注视不已,忽地一笑,打着一口浓重的川贵口音道:“公少君竟然不认识我了,这也难怪,那一年见你之时,才这么高”
用手比了一比,黑衫老人哈哈笑了两声,口音清脆地道:“在福建鼓浪屿,你们家里,你那时大概才五六岁,自然是不记得了!”
公子锦心里还在纳闷。
麻四先生“嗳!”了一声,道:“怎么还想不起来?这不是刚才还在说吗,说曹操曹操就到,你不是说曾经几次去拜访他都扑了空,现在人家自己来了,却又怎么不认识了?”
“啊”公子锦神态顿悟道:“是叶老居士?”
“这就对啦!”麻四先生说:“这就是你天天盼着一见的叶老侠客,老居士。多年来他可轻易不见外人,今晚上专程会你来啦。”
公子锦惊喜着,待要二次见礼,却为老居士一只胳臂架着,嘿嘿笑道:“少君不要多礼,请坐!”
落座之后,公子锦不胜惊喜地向对方道:“叶前辈怎么忽然来了?”
“我早就打算来看看你了。”叶老居士说:“那天你在船上,四面八方都朝着你,我还真为你担心,后来看见了他,我才放心离开。”
麻四先生“嘿!”了一声道:“到底你在庙里呆了几年,道行比我高,怎么你发现了我,我就没发现你呢?”
看来他们俩原本就认识,只是并不常相往还而已。
叶老居士那一双炯炯的瞳子直直向公子锦望着,点点头道:“这一趟你的责任太重,多少人都在打你的主意,太子对你很关心,不止一次要我注意保护你,就拿刚才来说,徐铁偷偷到了窗外,你们还没发觉,要是被他听见了什么,可就不好,是我心里一急,不得不弹石示警,此人武功虽高,谅他还不是你的对手,我们两个也就得安闲,让你去处置。”
麻四先生一惊道:“原来老哥神目如电,已能预见五行造化,钦佩之至。”
老居士又哈哈一笑,忽而苦笑摇头道:“过誉,过誉,我还不配,比起贵堡主紫薇先生,怕还有所不及”
原来“天南堡”主人称“紫薇先生”此人姓百里名长风,与叶老居士、丁云裳等皆是武林中最称神秘飘忽人物,并同属“海内七隐”中人,武林中知者不多。
老居士这么一说,麻四先生才明白过来何以公子锦独能当此重任,确是妙不可言。
对于这位前明大内侍卫叶照,公子锦真正心仪日久,猝然相见,惊喜不置,多年以来,有关他的种种传说,不一而足,即以他当年救走永王及后二十余年之休养生息,以至今日永王以三太子之名再起江湖,只此一端,已饶富趣味,堪为传奇,而此人日后之寄身空门,行侠仗义,反清复明之种种义行,早已脸炙人口,尤其令人击节赞赏。
现在这个人叶照,就在面前,公子锦焉能不对他投以特别注意?
由于这人喜爱穿着黑色衣裳,来去无踪,行动诡异,神龙见首不见尾,所以江湖上给他取了个“黑鹰”的外号,是以锄奸杀人时的“黑鹰”与庙里静居修行时的“居士”俨然是不可同日而语的两种身份了。
“黑鹰”叶照用着炯炯瞳子注视着公子锦道:“你离开南京时,那里又发生了件大事,虽然与你无关,却是不可不知!”
公子锦一愣。
叶照说:“栖霞寺的无叶和尚问斩”
公子锦“啊”了一声,霍地站了起来:“已经被杀了?”
老居士道:“你沉住气。”哈哈笑了一声,却又冷下脸来,轻轻哼了一声,又接道:“有我在,岂能容他们猖狂得逞人?人,我已经救出来了!”
公子锦又“啊”了一声,脸上现出无比兴奋,才又坐了下来。
麻四先生惊道:“这件事我还不知道,我只当没这么快,想不到他们这么快就下手。”
叶照冷笑道:“江南提督衙门,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把无叶和尚处理掉,好向北京朝廷对于福郡王的被刺有个交待,我就偏不叫他们称心,南京城这几天势将因为和尚的被劫,闹得天翻地覆,却是至终又将奈何?”
“无叶和尚呢?”
想到了同是“天南堡”地下抗清行动的一员,麻四先生与公子锦自然极是关心。
“你们放心,和尚不死自然还有重用。”叶照说:“如今正是多事之秋,临江寺的忍大师正是用人之心情迫切,无叶和尚去那边助他一臂之力,那是再好不过,我想这边事情告一段落之后,大家也会在那边见面,就劝他先去临江寺了。”
“好得很!”麻四先生鼓掌乐道:“临江寺那边这一次可热闹了,我听说北京那边大内的什么‘十三飞鹰’全出动了,看来很可能会有一次双方实力的交接,倒要看看,鹿死谁手?”
叶照说:“北京方面,我们全力联合,也许还可以对付,只是若加上铁马门方面,可就有点麻烦,难操胜算”
公子锦道:“那么,眼前我们应该怎么来对付呢?”
叶照哈哈一笑,站起来道:“贵门天南堡,人才济济,一定已有妥善安排,这个我就不便代疱了。好了,我走了,有什么事,我自会与你联系。”
麻四先生含笑抱拳说:“一切偏劳,我就不送你了。”
叶照走向窗前,向着外面观望了一刻,回头看向公子锦道:“这地方既已为徐铁所知,今夜又负伤落败,必将大不甘心,为你着想,还是迁地为良,就这样吧,我走了”
话声一顿,单手轻轻在窗上一按,人已腾身飞起,巨鹰展翅般,遁身而出。
月夜下只看见他硕大的身体,一起而落,紧接着二次腾起,幽灵也似的,已掠上了对面屋脊,好快的身法,不过是交睫的当儿,已自天踪。
公子锦膛目结舌道:“喀”
麻四先生亦不禁赞叹道:“此人轻功造诣,显然已至登峰造极地步,便是丁仙子也无能过之有他在三太子身边,莫怪乎太子能履险如夷了。”
公子锦道:“我很久已听过对他的种种传说,据说他早年是先帝身边最称得力的一名侍卫,还有,传说长公主断臂之后,也是他救出来的,不知是真是假?”
“这就不知道了。”
麻四先生讳莫如深地笑道:“这件事他本人从来不曾提起,更没有一人出口询问,问他也不会说,不过,大家心里都明白,以当时情况而论,除了他以外实在不会有别人能有这个本事,大家心知肚明也就是了。”
他随即又道:“这一次你朝见太子事,事关重大,看起来暗潮汹涌,略有不慎,一切不堪设想,叶兄既这么说,我看事不宜迟,明天一早你就搬吧,小万柳塘边的‘铁镜观’那里最是隐秘清静,观主金子和,也是我道中人,与我交非泛泛,你只提我名字,他必会另眼相待”
公子锦一怔道:“啊是他,金子和我一直以为他在华山不是传说他已经死了?怎么会搬来这里?”
“这就是了!”麻四先生说:“他原本一直是在华山的‘太虚观’,后来因为仇家迫害,在一次与对头决斗之下,翻落悬崖,是以便传说他死了,其实他还活着,不过”
说着他摇头叹息不已,又道:“他如今已是一个废人,不过勉强还能走动而已,你见了面就知道了,经过这件事之后,他便潜身来到了南方,改名换姓,在小万柳塘边顶下了前人的‘铁镜观’,潜心修道,再也不问外事,谁也不知这个如今行动不便,口齿不清的年老的道人,便是当年声震武林有‘华山一剑’之称的武林奇人。唉!这世道,白云苍狗,一切都匪夷所思,变化太离奇,太大了。”
公子锦只是静静地听着,若在平日,他势将对此事循根刨底,问个不休,只是目前,他身担重任,焉能有暇再顾及这些不相干事?听过略生慨叹,也就不再多问。
略事交待之后,麻四先生站起来便走了,留下来的公子锦,非但心里没有得到预期的平静,反倒是心里更乱了。
在床上他翻来覆去地想着,简直是一团乱麻样的纠缠不清,真正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越想越乱,越想也越糊涂,不知不觉浑然入睡。
天似乎刚刚亮的时候
感觉着,好像床边上坐着个人,公子锦一经发,霍地挺身坐起。
“哟”
一声女人的娇呼,把对方吓了一大跳。
下意识里,公子锦待将向对方出手,定睛看时,才自觉出自己孟浪了。
那人一身轻便绸衫,葱绿颜色衬着雪肤靓容,更似无比娇丽,像是受了惊吓,由床边霍地跳起,瞪着双眼睛,惊讶地向公子锦望着。
“阿是你呀!”
公子锦既惊又喜道:“小鹤姑娘。”
一面说,抱拳为礼,收拾着下了床铺。
徐小鹤背过身子笑说:“别急,你慢慢收拾,穿整齐了才好说话。”
她随即背向着公子锦坐下来,举起纤纤细手,理着头上的叠螺云鬓,自从她乔装风尘卖唱姑娘之后,造型与以往确是大相径庭,即以头发一项而论,亦为之变化多端,时而“云鬓叠螺”时而、“雨后高椎”本地官妓歌艺流行的是“一窝丝”“杭州攒”眉间若是再贴了个所谓的“花子”又叫“眉间俏”或是加上个“遮眉勒条”什么的,可就更见花俏,妍彩多姿。
“姑娘这么一拾掇,我几乎认不出来了。”
公子锦一面坐好,抱拳道:“这是从哪里来?”
“你可真忙。”徐小鹤说:“昨天我来了三趟,都没见着你,只有这个法子才行,再不,你又不知搬到哪去了,就更见不着了。”
公子锦一位道:“咦?你怎么知道我要搬家?”
徐小鹤也一怔,说:“你真的要搬?这么说我还猜对了?”
双方相知既深,更是同路人,实不便再相瞒,除了与三太子克期见面,事属极机密,不便事先泄露,其它大可坦诚相告。于是略略把叶照与麻四先生昨夜来访,以及与“铁马门”徐铁交手一段经过说了个大概。
小鹤聆听之下,惊喜道:“啊叶老爷爷也来了?他老人家现在住在哪儿?”
摇头一笑,她又说:“我看谁也不知道,他老人家一向是顶怪顶怪,除了陆老师父以外,他跟谁都不来往,想不到居然也对你如此垂青,可真是难得。麻四爷爷我已经见过,想不他们都凑在了一块,要是我陆老师父也来了,该有多好!大家显然可以好好商量一下了。”
说完,她略略眯着眼睛,向公子锦瞧着,微微一笑道:“怎么,这两天过得可好?都见了些什么人?”
公子锦一笑:“不都给你说了吗。”
“还没说全。”小鹤挑动了一下眉尖:“最起码还漏了一个人不是吗?”
“谁?”
公子锦一下子还真转不过来。
“你可真健忘!”小鹤讪讪地笑着:“再想想看昨天夜里你都上哪里去了?”
“啊”公子锦说:“你是说”
“我是说你很潇洒!”小鹤说:“一个人穿得漂漂亮亮的到哪里逛去了?”
“嘿!”公子锦这才想起,一笑说:“原来你又跟着我了,既然来到扬州,总要四下走走”
“这个我没有兴趣,再说我也管不着。”
徐小鹤忽地把头转到了一边,过了一会儿,才又回过脸来,用着奇怪的眼光向他看着
“我只是奇怪,这都是什么时候了,你居然还有这个闲心,居然还会到那种地方去?真让我心里纳闷儿”
说时,小鹤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只是在他脸上转着,那样子还真像是弄不明白。
公子锦被她这种奇怪的眼神看得怪不自在,莫名其妙的脸也红了。
徐小鹤“哼”了一声,喃喃说道:“别以为我是故意跟着你我只是不放心,怕铁马门的人对你使坏。所以才”
公子锦干咳了一声,待要解说,无如事涉机密,一时不易说清。
徐小鹤见他并不解释,更以为他是理亏,哼了一声,把脸转到了一边,气得还真不轻,脸都白了。
“陆师父还一直夸你好,什么少年人知道自爱没有不良习惯”
“我”公子锦搔搔头,只是觉得好笑。
这样子看在小鹤眼里,气就更大了。
“亏你还笑得出来!”小鹤脸一绷说:“好雅兴呀!去一个地方还不够,还去两家,好风流呀。”
公子锦真是哭笑不能,一时还真说它不清。
愣了一楞,他讷讷道:“原来你都看见了”
“不但看见了,还听见。”
徐小鹤低着头,生了一阵闷气,忽然又抬起头来,冷冷说道:“要不要我把你的那些风流事说出来听听嗯?”
公子锦一笑摆手道:“算了,别说了!”
“别说了,我偏要说。”
徐小鹤还真气得不轻,站起来走到窗前,拿着个花绸子手绢只是胡乱地扇着。
忽然她回过身来,气呼呼地说:“好阔气呀,一叫就是两个,哼哼,小云,小仙什么丑八怪,还当自己是大美人儿我都为你害臊要是陆老师父知道,不被你气死才怪。”
公子锦心里忖着,原来她一直都在跟着我,倒要听听她知道多少,当下并不解说,只是微笑。
徐小鹤冷下脸来,讷讷说道:“你可也别多心,照说这是你个人的私事,我也管不着,只是陆老师父的好心,要我在暗中多照顾你,我才不得不要不然我也不会管这个闲事”
公子锦抱拳道:“姑娘偏劳”
“别来这一套”徐小鹤白着脸说:“你还没有把话说清楚我问你,你离了‘醉八仙’酒楼,又到仙女湖的八音画舫,找谁去了?”
“这”去八音画舫找燕子姑娘,事关重要,公子锦心里一直在盘算是否当说。
徐小鹤却已忍不住冷笑道:“我就知道你不敢说,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哼哼我就代你说了吧,不是去找那个鼎鼎大名的美人儿燕子姑娘吗?”
公子锦不得不承认,点了一下头。
徐小鹤气就更大了。
“好”她说:“你自己承认了,那可不是我冤枉你你你找她干什么?”
忽然她往前逼近了一步,声音颤抖地说:“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正人君子陆师父和我爹都在夸你好,说你是个能担当大任的人谁知道你却是个沉醉于女色的风流鬼”
越说越气,也越伤心,一时眼泪也淌了出来。
“还当我不知道我都打听清楚了,人家姑娘病了,不在船上,你可真体贴,还去探病看来,你们早就是一对老相好了算我多事我对你失望透了”
公子锦被这突如其来的举止惊得呆住了,一时简直不知如何置答。
徐小鹤哭了一阵,大概自己也觉出了不对,看了公子锦一眼,强行止住了伤心,鼻子里哼了一声,霍地把头转向一边。
双方谁都没有说话,沉默了好一阵子。
“当然”恢复了冷静之后,徐小鹤显得怪不好意思的讷讷说:“这是你自己的事,我也没有理由来管你,那就当我是白说好了,以后,我也不会再来管你的闲事,你是你,我是我,就当我们原本不认识就是了。”
公子锦微微一笑,这可真是从何说起?却是对方姑娘这哭,不啻暴露了内在真情,这可是公子锦始料非及,心里错综复杂,一时更不知如何解说才好。
耳边上听着徐小鹤的一声轻轻叹息,便幽幽站起,离开自去。候到公子锦警觉,忽然赶过去,目送着对方身影的飘然一瞥,便自无踪。
清晨。
小万柳塘,铁镜观。
踏着一径的露水,公子锦直趋向这座看似壮观,其实早已颓废的观楼正前。
沿着观院四周植满了青松翠竹,倒也绿意盎然。才这么早,蝉儿竟已发出了“吱吱”的呜声,意味着又是炎热一天的开始。
一个弯着腰,破衣百袖的老道人正在观门前扫地,他实在太老了,也太不起眼了,头上支离白发,身上破衣百衲,在晨光交织里所显示的只是微弱与叹息,令人想象到,生命可能即将结束。倒是那一方“铁镜观”的三字长匾,在晨光映照里,尚有几许生意,却与那颓废老旧的观院不大相衬,很可能这方字匾是后来重新加上去的。
公子锦一径地来到观门正前,正在扫地的年老道人,不得不停住了动作,仰起头来向他望着。
他原是想说些什么,诸如:“你是谁?”“来干什么”之类的话,可是,或许是过于世故,久经历练,还是老了,懒散了?便连这样一类的问话也懒得出口,只是向公子锦看了两眼,便自低下头扫他的地了。
公子锦咳了一声道:“这是铁镜观了,老道人,借问一声,金老观主可在这里?”
一面说,他把随身携带的一个颇大行囊由身后卸下来,放在地上。老道人一听他要找金观主,顿时便停住不动,缓缓地直起腰来
其实直起来并不比弯下要高出多少,再者,由于左面半边身子像是瘫痪,已是不折不扣的半身不遂,看起来怪异得很。连带着左边的脸部也都走了样儿,口歪眼斜,这一仰起脸,更是怪样,连带着口水也淌了出来。
“你说你找谁?”声音更透着沙哑,十足的已是一个废人,即使用他来从事像眼前这样扫地一类的工作,也不称职,难得他努力奋发,还想到自己找点事做。
公子锦嘿嘿笑了两声,实在是对方那副样子太滑稽,一时忍不住笑了起来。
立时,对方道人脸上便现出了不愉快的神态,却是那一正一斜两道眼神,犹自瞬也不瞬地狠狠向他“盯”着,仍然在等待着对方的回话。
公子锦这才想起,同时警觉到自己的失礼,忙自收敛笑容,双手抱了一下拳
“对不起我是来这里找一位金道长,金老观主,不知他老人家可在?”
老道人才似听明白了,重重地哼了一声,说:“什么金道长,金老观主,这里根本就没有这个人,你是从哪里来的?”
公子锦怔了一怔,说:“没有?怎么会呢?这位老观主是从华山”
忽然心里一动,恍然大悟,暗忖着自己的孟浪,好糊涂试想那位金道长为避仇家迫害,才潜藏来此,外面俱已知道他翻落悬崖死了,焉能“死而复活”?毫无疑问,必已是改名换姓了,岂有仍然还沿用当年名字的道理?
道人见他久不置答,也就不再理他,一时低下头来,拖着半边仍能动弹的身子,继续又去扫他的地去了。
公子锦赶上一步说:“麻烦道长,请代为通禀一下,我有事要求见贵观主,他老人家可在?
道人鼻子里哼卿着,颇是不屑与他答话,嘴里口齿不清的也不知在说什么,仍然是自顾地在扫地。
“你们的观主可在这里?”
只当是他的耳背,公子锦这句话几乎是叫出来的。
道人这一次不能再装聋作哑了,不得不停住了扫地的动作。
“他不能见你。”
停了一下,又说:“他也不认识你”说了这两句话,又继续扫他的地。
公子锦说:“这又为什么?”
“不为什么”道人说:“他就是不能见你”“咦”公子锦说:“见不见他也要他老人家自己说呀,你怎么可以代他拒绝呢?”
道人哼哼了两声,生气的道:“我就能代他说我就说不见你走吧,你这个年轻小伙子。”
公子锦气由心起,却是看见对方这样的一副样子,心里有些不忍,微微一笑,压置着心里的不悦,继续与他打着交道。
“对不起!”他说:“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来看他老人家,是一位麻老先生介绍我来的。”
道人歪过头来说:“谁?谁介绍你来的?”
“麻老先生。”公子锦赔笑道:“麻四先生,请道爷你代我回一声,就说是由岭南来的一位麻四先生让我来看他老人家来的!”
这么一说,道人才似完全听明白了,缓缓地又直起腰来,一面转过身子来,开始很注意地向他看着。
“岭南来的麻四先生?”他讷讷说:“你是说麻仁先生”
这一说,连麻四先生的本名也报了出来。
“啊”公子锦为之一惊:“不错就是他老人家,道爷你也知道?”
道人撩着左边下垂的眼皮,吃力的向公子锦看着,讷讷说道:“他是什么时候到的?我怎么不知道?”
“才来”公子锦奇怪地向对方看着。
这时道人已丢下了手里的扫帚,怪不得劲儿地转过身来,移步向观门步入。
公子锦忙上去搀扶他,却被道人倔强的用膀子给挣开了。
这一挣力量还真大,公子锦无备之下,差一点站立不住,暗吃一惊,忖着,好大的劲儿。
“吱哑”一声,道人推开了虚掩着的两扇门扉,斜过身子来,极吃力地迈过了门坎。
公子锦呆了一呆,忙拿起了行李,跟着他迈进了观门,这一次道人没有阻拦他。
门内光线阴晦,主要是树荫太密了,几乎掩遮了所有的天光。
正面堂殿的门敞开着。
两个年轻的道人,一个端着碗面,一个还在扣衣服扣子,似乎都为着突然出现的公子锦大感惊异。
道人理也不理他们,拖着半边僵硬的身子,绕过了正面堂屋,来到一个偏间门前站住。
这房子门还关着,道人用右肩头一顶,门就开了,他回过头向公子锦看了一眼,随即迈步而进。
公子锦欲罢不能,也跟了进来。
屋子时很简陋,只有一张木床,一张八仙桌,两条榆木长凳,一只装水的瓦罐,两只陶碗,别无长物。
道人一声不吭地在凳子上一坐,两只死鱼眼瞬也不瞬地向公子锦望着。
公子锦放下手里的行囊,也向对方道人望着,略似尴尬地笑了一笑,等候着对方的发落。
道人忽然开口说:“四先生要你来看我,有什么事?”
公子锦一怔说:“你”“我就是你要找的人!”道人说:“麻仁要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公子锦由不住大大吃了一惊,他虽由麻四先生嘴里听说过金观主的大概遭遇,也知道他身罹残疾,可是却无论如何也难以与眼前这个道人联系到一起,怎么也想不到昔年那位名重一方的华山武林名宿,竟然就是眼前这个简直毫不起眼半残废的道人。
惊异只是刹那间事,立刻回复如常。
对方道人灼灼目神,兀自瞬也不瞬地盯着他,忽然点头道:“是了大概是介绍你来这里投宿的吧,你就住在这里吧。”
说完就要站起来离开。
公子锦忙道:“前辈别走。”
道人吃力地又坐下,看着他说:“别叫我前辈,这里人都叫我是跛跛道人,你就叫我跛跛道人就得了。”
“那就太不恭敬了。”公子锦抱拳道:“四先生确是介绍在下来此居住,在下”
“够了”道人比着手式,吃力地道:“这就够了住就住吧,别的我也不想多多问,也不想知道。”
说完他就站起来,拖着半边不利落的身子走了,过门坎的时候费了老半天的劲儿,才把腿迈去。公子锦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只觉着这个人好怪无论如何他已是一个十足的废人,或许是前逢仇家,几已丧命,此番侥幸拣回了半条活命,自然是余悸犹存,再也不愿牵扯是非,多管闲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