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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早上,狄雄刚进办公室,就看见张振扬手持红色请帖走进来,双手恭恭敬敬地递给狄雄,狄雄见他做的郑重,连忙双手接过,笑道:“我估计你这两天要来请我了,不过我这个人脸皮厚,凭咱们的交情,你就算不请我,我也会去的。”
张振扬道:“姬芳说,您是我们夫妇的大恩人,没有您的一路提拔,就没有我们的今天,现在很多人眼红我做了旅长,眼红她做了厂长,可是我们知道,如果不是遇到了您,也许早就像一些难民那样冻饿死在路边了。所以姬芳说,第一份请帖一定要送给您,请您务必赏光。”
狄雄看了看请帖上写的时间,郑重道:“明天晚上是吧,你放心,我明天晚上推掉一切事情,一定参加你们的婚礼。”
张振扬道:“我是个军人,不喜欢把婚礼搞得太复杂,所以婚礼很简单,只请了三桌人,董事长去了不要见笑。”
狄雄道:“你的老上司张绍曾将军和好友冯基善、张之江请过了吗?”
张振扬道:“我给张将军发了电报,他回电说以现在的身份不便回绥远,会派人代他出席,至于冯基善和张之江,根本联系不上,听说他们围剿白狼,从河南打到陕西,军队始终处于流动作战中,只好算了。”
张振扬回到家中,这是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看见姬芳和几个要好的纺织厂女同事正在布置新房,墙壁和地面打扫的干干净净,桌椅放得整整齐齐,门头和窗户上都贴着红色的“喜”字。毕竟是二婚再嫁,姬芳并没有特别的打扮,仍穿着平时上班的工作服,只是在头上插了一朵很小的红色绒花,她看见张振扬回来,神色有些紧张地上前问道:“见到狄先生了吗?他收下请帖了吗?”
张振扬道:“当然见到了,狄先生收下了请帖,答应明天晚上推掉一切应酬参加婚宴。”
姬芳松了一口气道:“那太好了,没想到狄先生这么给面子。”
姬芳的好友卢才娘笑道:“我就说过狄先生一定会出席的,你们想啊,你们一个被提拔为旅长,一个被升为厂长,可见他对你们多么重视,这是当你们是心腹亲信啊,姬芳姐担心是多余的。”
卢才娘,绰号“芦柴棒”,原本是《包身工》作者夏衍笔下的悲剧人物,在另一时空,她在日本纱厂工作,被日本老板和包工头双重欺凌,工作环境又十分恶劣,最后悲惨地冻死在纱厂车间,死时不到二十岁。但在这一时空,她和顾行之一起逃出日本纱厂,投奔微利公司,成为微利纺织厂第一批工人,她发现微利纺织厂收入和环境非常好,就第一时间通知了姬芳,姬芳当了微利纺织副厂长之后,也没忘记这位好友,提拔她当了车间主任。
第二天晚上,张振扬和姬芳的婚礼如期在红柳饭店举行,婚礼真的很简单,只放了一串鞭炮,主婚人刘成良就宣布宴席开始,狄雄、吴忠和蓝锦屏这三位正义党钜子一起参加了婚礼,这让好面子的姬芳非常高兴,几位墨者中,只有吴春风去率情报组去了马鸿逵屯兵地侦察去了,其他人都来了。三桌客人中,姬芳的亲友一桌,大多是纺织厂的,张振扬的亲友一桌,基本都是警备旅军官,剩下的一桌人,是正义党高层。
作为姬芳的朋友,监察组长顾行之也参加了婚宴,只是工作太忙,去的迟了一些,宴席已经开始了,姬芳亲友的那一桌全是女人,本来大家有说有笑的,看见顾行之走过来坐下,都不说话了。
顾行之气愤道:“怎么看见我来就不说话了,大家对我有意见吗?”
顾行之只有十九岁,正是年轻气盛的年纪,她长了一双剑眉,鹰勾鼻子,俗话说相由心生,一看长相就知道她是那种非常厉害的女人。
卢才娘笑道:“你别生气,大家说,你现在身份相当于宋朝的皇城司、明朝的锦衣卫,北洋的宪兵队,他们害怕说错了话,被你抓起来。”
顾行之正色道:“这纯属谣传,监察科是随便抓人的吗?只抓该抓的人,上次那个内鬼屈生,难道不应当抓起来吗?监察科是狄先生亲自设立的,监察科长也狄先生亲自任命的,你们难道连狄先生也不相信吗?”
陈香莲说:“顾行之说的没错,监察科是正义党最重要的部门之一,监察科的存在有效阻止了内部的腐败和外敌的渗透,但因为外界的误解,监察科上上下下受了不少委屈,听说,冷科长也不想做监察科长,多次提出要到军队中去,只是没有合适的人接他的位子,狄先生才劝他留在那个位子上。”
陈香莲是这一桌人中,唯一不是纺织厂出身的人,她是以吴春雷的未婚妻身份出席婚宴的,蓝锦屏到了包头之后,在红柳镇又办了一家蓝记酒店,把陈香莲请去当了经理,陈香莲本来已经在正青学校当了老师。
经陈香莲这么一说,大家又恢复了说笑,顾行之对卢才娘笑道:“记得当初你跟我一起逃离日本纱厂时,你连一个大字都不识,现在水平见涨啊,连皇城司和锦衣卫都知道了。”
卢才娘笑道:“我们每个集体宿舍门口都有大喇叭,孙铁嘴和弟子们在大喇叭里讲上下五千年的故事,不想听都不行,听得多了,自然就知道了。”
狄雄所在的那一桌,有一个客人是从北京来的,张绍曾的代表王方亭,大家听他说了北京的一些见闻。
王方亭道:“袁世凯用威逼利诱的方式当上正式大总统之后,又要修改《临时约法》,按照他的要求修改,修改之后的总统权力跟皇帝一样大,国会对他没有任何约束力,国会议员们大多反对,主要是白星党成员,还有部分进步党成员。在国会里,支持袁世凯和反对袁世凯的两派大打出手,袁世凯下令把白星党的几个议员首领抓了起来,安上罪名送进大牢,宣布白星党为非法组织,所有白星党成员取消议员资格,议员空额由支持他的公民党成员取代。宪法按照他的要求修改过来了,许多白星党议员摇身一变,成了公民党议员。”
吴忠说:“也就是说,袁世凯名为总统,实为皇帝,这样的总统外国列强也支持?”
王方亭道:“他在对外谈判中做出了重大让步,外国人当然支持他当总统。西藏的乱民发动叛乱,叛军数千人与驻拉萨的川军一个团发生枪战,成都的四川都督紧急调一个旅去增援拉萨。外国公使们向袁世凯抗议,不准镇压叛军,结果袁世凯居然下令四川援军在半路上停止前进,还命令拉萨的川军向叛军投降。日本人要求得到东北和热河的所有铁路的建筑权,袁世凯也答应了,还允许他们在铁路两边二十公里的驻军权。还有北洋跟沙俄关于外蒙的谈判也结束了,沙俄拥有了对外蒙的绝对控制权,中国只剩下一个宗主国的空名。”
李飞道:“按照王先生这么说,西藏、东北、外蒙古在袁大总统的退让下都快变成外国人的领土了,他这个总统当得安心吗”?
王方亭道:“当然安心,洋人怎么折腾他都没事,袁世凯只希望依靠他们打败国内的反对势力就足够了,满清时期的一系列条约他不是都承认了?那些所谓的租界难道不是到处是洋人,民国境内洋人的公司难道不是越来越多了”。
吴忠道:“让袁世凯掌握国家最高权力真的是民国的耻辱啊!这样的人只知道跪舔外国人,打压本国人,简直就是个厚颜无耻的人渣”!
李飞感叹道:“袁总统卖国是事实,但他的北洋军目前国内没人打得过也是事实,说到底还是刀枪底下见真章,孙先生和黄先生的口号喊得再响,白星党的人数再怎么增加,缺少有实力的军队,还是只能逃亡”。
王方亭道:“白星党内也是各种鱼龙混杂的,什么地痞流氓、满清遗老都能加入,这次北京的大选白星党依然有不少人都参与进来了,结果不少人都被袁世凯收买,为了钱办事,还有些人更离谱,直接寄希望于用宪法制约袁世凯,靠一堆白纸条文削弱袁世凯的权力,真是太荒唐了。法律这种东西也是人制定的,条文也是可以随便改的,整个国会多数都是袁世凯的人,他还不是想怎么改都可以”。王方亭虽然看不惯袁世凯,但对于屡战屡败的白星党,他同样看不起,这次白星党在北京的所作所为,同样被他当成了笑话。
吴忠对于白星党的事不想多提,于是换了话题说道:“说起来,我们的两支情报队伍已经去外蒙古有段日子了吧,也不知道情况如何?王先生对于外蒙古目前的局势了解吗”?
王方亭道:“关于外蒙古,张将军走后如今的情况我是不清楚,但之前我们和外蒙军队可是打过不少仗,说的难听一点,这样的军队简直和土匪没什么区别,那帮蒙古人堕落的速度真的是超出我们的想象,你见过这种时代还在流行弓箭的骑兵吗?他们的高层也是腐败无能,还经常互相内斗,自封的大汗和亲王搞了有十几个,都是为了争夺草地和水源自相残杀,他们个个都说自己是什么黄金家族的后裔,结果谁也不服谁。说到底,如果不是沙俄的军队驻扎在蒙古,这个蒙古国估计都成立不了”。
李飞此时突然又说道:“蒙古人的骑兵确实是衰落了,但马家军的回族骑兵倒是不可小觑,说起来,吴春风和李老实已经带人去鄂托克旗侦察马家军的情况了,今天的酒席也没来,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白秀灵突然道:“咱们的部队都还需要休整呢,吴春风他们说到底也只是探查马家军的行动路线,找找绥远和陕西哪里有适合打埋伏的地方,对于这一次埋伏马家军,狄大哥也是势在必得,我倒要看看那个姓马的臭小子还敢不敢那么猖狂”。
王方亭听到马家军,倒是突然来了兴趣,随口道:“狄司令想打马家军的主意?那可要斟酌一番了,宁夏马家军我们也是打过交道的,那可是个会‘吃人’的军队,这帮人可是极为凶残,而且拼起来恐怕连北洋军都要畏惧三分,连袁世凯都是默认了他们的许多行为,要是说人数比他们少,还有胆量招惹他们的,除了狄司令,恐怕就要属冯基善了吧”。
狄雄道:“现在说伏击,还为时过早,等全旅三个团九个营缺额兵员全部招齐,并且新兵全部训练完毕之后,才能出击,因为我们至少要动用两个团去打伏击,留下防守包头的一个团,编制必须完整,否则来自归绥或山西的敌人来袭,很难守住包头。新兵训练期一般都是三个月,至少两个月,这样一来,打马家军要到明年了。”
冷寒冰道:“这就是说,等打完了马家军,至少要到明年二月才能出兵外蒙?那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打海兰泡?想想就让人心焦。”
白秀灵对冷寒冰道:“你已经等了十三年了,再等几年又有何妨?当初是你一个人毫无希望地等待,现在有这么多人跟你一起努力,还怕看不到那一天?”
狄雄道:“收复包括海兰泡在内的外东北时,至少要出动十万军队,十万军队的后勤是个无底洞,粮草、军饷、武器弹药、药品军服,每个月都是百万块大洋之巨,所以要建立一个庞大的后勤基地,至少要等五年,所以冷兄弟一定要有耐心,不过当年下令屠杀的元凶,海兰泡驻军司令格布里斯基,可以提前派人做掉他,防止他病死或其他意外死掉。”
冷寒冰道:“这个任务必须由我来执行,谁都不要和我抢。”
狄雄道:“这任务可以由你执行,但要等到我们在外蒙站稳之后,而且必须由刘振东陪你去,成功率更高一些。”
站在一边的警卫狄春对刘振南笑道:“北地枪王和闪电快枪联手对付他,这个狗不理死鸡应当感到万分荣幸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