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挽月心说,我堂堂二当家,怎地就成了你的小二?隐隐预见悲催的未来“小二,倒水”“小二,端菜”“小二,上床”呃,什么鬼?!呸呸,童言无忌!
只见七公子和那黄大当家的各举着一只海碗,大碗大碗就向腹中倒去。黄大当家也罢了,看他的身形,装个十坛二十坛也是装得下的,可七公子瘦长的身子,这酒都去了哪?
挽月疑惑地上上下下打量着他。
他长眼一斜,幽幽说道:“可要脱了衣服让你仔细找一找?”
挽月心中啐道:我果真忘记了他是个断袖!
两颊发热,只装作没听见,自顾低头吃起来。走了这一路,头早已饿得发晕。
黄大当家笑道:“你这个小厮,羞羞答答,雌儿一般,像什么样子!”
七公子叹:“那倒是好了。”
挽月怔了怔,这话又是什么意思?他一个断袖,若是对我有意,我是男的岂不正好遂了他的心愿?若是对我无意,我是男是女又和他什么相干?他若不是断袖,不是断袖又怎么会对我这个“男的”有意呢?那我是男是女,还是和他没什么相干?况且我和他并没有什么深交,哪怕真有情意,也就是一点露水薄情罢了,或许我是男是女,都没什么要紧?绕来绕去,把自己弄得头晕目眩,心胀眼撑。
这一番心思,可谓“当局者迷”。因着她扮成了男儿身,便没有把二人的关系往“男女”上考量。
酒过三巡,七公子半敞衣襟,露出小半个胸膛,懒懒靠着椅背,大马金刀坐在那儿,一身玩世不恭的匪气,却有另一种别样的摄人心魄气度。
挽月目光随意划过,至他胸前,突然顿了顿。他一副修长的身材,原以为很瘦,是皮包骨的文弱书生,不想他胸膛竟是鼓鼓的,虽然没有嶙峋肌肉,但那弧线却饱满结实,可惜只隐隐露出冰山一角。她盯着他那阻碍视线的领子,暗暗皱了下眉。
七公子瞥见挽月这副形状,老脸微微一红,心想,女子像这般盯着我看,倒是早也习惯了,随她们看去。不想被男子这般看着,竟有些害臊。又一侧头,见黄大当家也在看他,便坦然回视,心中又道:奇也,他看我,怎毫无异样感觉?
黄大当家感叹道:“七公子真是俊俏!要是没娶老婆的话,我倒是有个妹妹。”
七公子和挽月俱是一怔,齐齐想到:就您这副尊容,这位好妹妹恐怕常人无福消受!
方要答话,黄大当家身后传来一声娇叱:“好哥哥哎!做人老婆,怎好得过日日春宵,夜夜换郎?”
说话间,绕出一名女子。
挽月瞪了眼睛,不知这语出惊人的女子究竟何等模样,一瞧,竟是艳靡非常。
只见一条大红薄纱斜斜裹住胴体,酥胸半露,难掩突点。一双凤眼水湛湛,秋波乱泄,一点樱唇鼓囊囊,不知何人尝。
底下露出两段丰腴藕腿,一双玉足踢着木屐,步带春情。便是老鸨子凤娘年纪轻时,也要短她几分风骚。
话音未落,正对上七公子一双似笑非笑的长眸。女子“呃”了一声,又“呃”一声,想是凭空噎着了。
她话风一转:“不过说到婚姻大事,那就全凭长辈作主。爹娘不在,仙儿就托大哥了!”说着,一段无骨娇躯就贴到了黄大当家的臂膀上。
原来这位正是药王日日肖想的黄仙儿。
挽月抚掌笑道:“姑娘倒是好眼光!”
一时竟有种自家宝贝被人赏识的快意。
七公子眯缝了眼睛瞧着挽月,心想:他神情不似作伪,当真是愉悦。果然是我自己想龌龊了,他并没有龙阳之好的。既如此,我便万万不可再起那样的念头,徒增笑话。
这般想着,既放下悬了许久的心,又有些微不可察的失落。
怪只怪挽月那枚假喉结做工过于精致,连狡诈如狐的七公子也被骗了去。
黄大当家眉花眼笑望着七公子,已然将他看成了妹婿。
却见他端正了身子,整理好衣衫,正色道:“当家的美意七心领了。只是七不爱女色,恐耽误了令妹。”
听他这样说,自以为知晓内情的挽月了然叹道:他果然承认自己不喜欢女人。
黄大当家见他的神情,便知道他无意于黄仙儿,抚慰地拍了拍她一双嫩葱似的手。
仙儿不依,见兄长对七公子颇为礼让,嘟了嘴道:“娘临终时,对大哥说的话,大哥可还记得?”
黄大当家见她搬出故去的娘亲来,急忙点头。
“只要大哥依我一件事就好。”
“仙儿,七公子是贵客,不得瞎搞。”
“不瞎搞,只依例请他饮一碗酒,让他知道究竟爱不爱女色。”
“这”
“大哥要是连这么寻常的要求都不能答应,还敢说什么疼惜照顾妹妹?我干脆一头撞死,找阿娘告状去!我看你日后到了下边,还有没有脸见爹娘?”
其实宴席上,听着土匪们的谈话,七公子和挽月对此地风俗已有几分了解。
这青明寨建在山头,三面环绕着天然巨石大阵,另一面是万仞悬崖。没有熟人引路试图上山的人,极容易困在迷宫般的巨石群中,任人宰割。
山顶一片开阔平地,方圆足有数千丈,土地肥沃,雨水丰沛。数百年前一群盗匪到了这宝地,便安营扎寨,繁衍生息代代相传,至今官方仍旧无计可施。因着山顶耕种能够自给自足,便是封了山,也断不了他们的活路。
这些盗匪得闲了便下山劫些金帛,换来牲畜仔儿蓄养在寨中,如今鸡羊成群五谷丰登,俨然一派世外桃源怡然自乐的光景。
寨中有个习俗,因女少男多,男女之事便是由女子说了算的。每位女子自有一幢竹楼,到了夜幕来临时,男人们相互错开时辰,到中意的女子楼下用石子掷她窗户,她若是有意,便开门放他上楼做夫妻,若无意,男人只能恹恹而归。
若是女子相中了谁主动相约,而男的不愿意,便只能以“今日不中用”为借口。因为要是损了女子的颜面,大家相互一通气,日后就再也没有人放他上楼,一辈子只能当老鳏夫了。遇到“不中用”的意中人,女子就可以令他饮一碗寨中特有的催情烈酒,若是还不中用,就放过他。
入乡随俗,黄仙儿的要求实在也不算过分,又搬出孝道来压人,黄大当家就有些为难了。
挽月抿着嘴乐:黄仙儿啊黄仙儿,你竟然不知世间还有断袖这一物种,你便是给他最烈的那啥药,他找的也是男人,不是你呀!
心中“咯噔”一声,暗叫不好。自己作为他的“小厮”,晚上自然要睡一处,他要是喝了这药,要找男人,岂不正是找自己?这这这岂不尴尬?
想到这一层,挽月急了,一声“不行!”脱口而出。
“嗯?”
黄大当家、黄仙儿、七公子三人齐齐盯住他,目光各有深意。
挽月眼珠一转:“仙儿偏心!什么美酒,七公子吃得,我就吃不得?我偏生要喝了他的!”心想:我既不是男人,喝了这个,也就是身上热一热,夜里难睡些,大不了学素问睡树枝上去,夜里山风冷,正是舒服。
黄仙儿眼波一荡,原来这清秀小哥属意自己。上上下下打量挽月一番,心道,虽然没有那七公子迷人,却也着实不赖,何况,一个有心一个无意,自然是有心的这一个更疼人,再再说,外表好看固然好,可男人的妙处却不仅仅在皮相上不试一试,又怎么知道哪个好?便先试试这小哥!
这般想着,一双玉手捧了酒来,亲手喂给挽月喝了。媚眼化成了细丝,一缕缕缠向挽月:“奴家的竹楼在西边第三间,可别走错了哟。”
“嗳。”挽月笑着应了。
可怜的药王隐在一盆猪头后边,不知吹断了多少根胡须。既如此,既如此,何不,哼哼!
七公子隐隐有些怒意,原来小二喜欢的竟是这样媚俗的女子?
少时,见挽月双颊发红,七公子便告了不胜酒力,带她回了客楼。心想他既少不更事,今晚定要替他爹娘看紧了他,别掉进那有毒的温柔乡里,误了终生!
挽月想的是,这药力虽不十分刚猛,却也温水煮蛙一般蚕食得厉害,幸而我替他喝了,不然今夜当真要搞事情。
二人秉烛对坐,各自怀着不可告人的心思,一时相顾无言,王八瞪绿豆。
枯坐一会,挽月觉着热得厉害,便要起身出去寻大树。
七公子瞳孔一缩来了!
身形一闪,堵住了门。
挽月不解其意,偏头疑惑地看他。
“不许去。”
“这里太热。”
“谁叫你乱吃酒?”
“我这不是代你受过吗?”挽月惊奇地瞪大了眼睛,他是真傻还是假傻?
七公子有些尴尬:“那位黄姑娘并非易与之辈,你年纪尚小,难以对付”
“噗嗤。”挽月笑道:“你以为我要去找黄仙儿?非也非也”她摇晃着两只手,“我只是要找个高高的树枝,吹吹山风凉快凉快。”
七公子也笑了:“我们上楼顶去便是。”
二人爬到楼顶竹排上并肩躺了,见头顶一空繁星沉沉坠着苍穹,东边正升起一轮圆月,月行之处诸星失色,自掩其芒隐在月色之下,不与月争辉。
“皎皎明月,我与一位断”挽月叹了一半,咬了下舌头,生生缩回一个袖字。
“嗯?!”
急中生智道:“我与一位端身正形的公子共赏,幸甚至哉!”
摇头晃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