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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二节
“早知道你这样不珍惜自己,我才不来帮你!”见岳震醒来,大家无不松了一口气,拓跋月不忍心责备丈夫,柔福却毫不客气的埋怨着。
“嘿嘿···一不小心···”岳震不好意思在众目睽睽之下,还赖在媳妇怀里,赶紧嬉皮笑脸的站起来,一边穿衣,一边把话题岔开,问晏彪:“你们来了多少人,带的干粮还能坚持几天?”
一句话问到要害,晏彪羞愧的低下头,不敢再看岳震的眼睛。“各路义军弟兄,加上咱们的烽火堂,将近二百人。计划之初,我没想到会拖延这么长时间,只是在山外弄了半月的干粮,最多还能再坚持五天。”
穿好衣服,收拾利落,岳震的脸色倒也平静。只是点头问:“这么说,你们进山已经十天了。进来的时候有没有遇到抵抗?可有伤亡?”
听他口气中并无责怪的意思,晏彪抬头答道:“嗯,今天是第十一天,原来我打算明晚突围,没想到震少赶来。到这儿的时候,这里有一支百人的金军看守,被我们轻易就给打散了,只有几个兄弟受了轻伤。还以为是金人太脓包,后来才知道···才知道这是人家的圈套。”
岳震拍拍一脸惭愧的兄弟,微微笑说:“呵呵,好了,大家都曾吃亏上当,过去的事不用放在心上。我想知道,你们是怎么进去的,又是怎么知道中计了呢?”
“我们就是这样走进去的,有些兄弟们脚底的伤还没好利索。在五国城我们找不到钦宗老皇帝的时候,我就感觉不对头了。当晚我在鞋底绑上木板跑出来,被他们的暗哨发现,也才知道被那些秃头金人堵住了退路。”
听说他们是凭着一双脚,硬生生走过这百丈石刺,岳震和后来的这些人无不动容。即便对烽火堂心有芥蒂的侯勇,看晏彪的眼神也有些变了。
“好兄弟!”捶捶晏彪的胸膛,岳震也只能用这个动作来表达,心中的敬佩。“好了,大家一起进城!粮食我来想办法。”
昔日的主心骨归来,烽火堂那些小弟兄顿觉踏实了许多,听他发话,大家纷纷转身。岳震拉着晏彪落在了队伍的最后,一边走一边轻声问道:“五国城里关押的都是什么人?你和他们接触过没有?”
晏彪点点,却是一脸的无奈和愤懑。“是钦宗时期,皇帝身边的一些近臣,也都是一些畏畏缩缩的窝囊废。我们已经把金人看守清除了,他们却依然按照平日的习惯,到城后的采石场做苦工,见到我们更好像看到灾星一样,避之唯恐不及,你说气人不气人!”
“没有人来找你们,说要一起逃走?”岳震皱皱眉头反问了一句,看到晏彪摇头,他叹息道:“这就难怪了,他们是担心你们拍拍屁股走人,金人回头再来折磨他们。再说,他们根本就不相信你们能逃出去。他们有多少人?有粮食吗?”
还是摇头,晏彪一问三不知的样子,让岳震明白。这里囚禁的宋人,根本不给外来人了解他们的机会。
人很奇怪,越是不容易了解的东西,就越是想深入接近。此时的岳震便充满了好奇,好奇这些从天堂落入地狱的人们,究竟是怎样一种生存状态。
他们边走边说的功夫,已经通过了百丈的石刺之地,来到白石城墙下。看到和高大城墙不成比例的门洞,岳震暗暗摇头,与其说是城门,不如说是一个狭窄的豁口更为贴切,破破烂烂的门板也是千疮百孔,惨不忍睹。
进了城,他们这些第一次来的人无不大皱眉头,因为晏彪他们准备铺路的石子,城门附近一片狼藉,连一处平整下脚的地方都很难找到。
被对面的一个建筑所吸引,岳震没留神脚踩到一颗溜圆的石子,立马摔了个屁股蹲。众人闻声回头,连连失笑,岳震却不以为意的站起来拍拍屁股,指着那建筑问:“彪子,那是什么玩意?盖这样华丽的一个亭子,就为了保护一根拴马桩?”
可不是吗?大家顺着他手指方向,这才看到那个奇怪的亭子。雕砌精美,光滑整齐的高大亭子中央竖着一根石柱,柱上有一个简陋粗糙的孔洞。经常骑马的人都知道,这是随处可见的拴马桩子。
不等晏彪作答,大家都好奇的围上去。完颜灵秀抬头看到亭子上刻的字,脸色猛然变得奇怪起来。
“这是锁龙桩···”听到身后晏彪讲出这个名字,岳震回头,也就看到他双目喷火,愤怒沉痛的样子。
“当年二帝被押往北方的路途中,只要是经过热闹些的集市,金人就用铁链把二位皇帝锁在街头,让他们女真人观瞻取笑。从中原到辽东,这样的锁龙桩不止这一根!可惜这个亭子实在太坚固,我们没办法毁掉。”
所有在场的宋人都愣住了,他们怔怔的看着那根拴马桩,不言不语,抑或是他们无法用语言来表达此刻的心情。
煞气弥漫,把岳震从沉思中拉出来,他赶忙过去拍拍柔福的肩头,几乎将要含愤发作的少女,这才气势稍弱。
“算了吧,柔福,对着一个冷冰冰的石头生气,不值得。就算拆了它又怎样?屈辱还是刻在了我们的心底。真应该把那些整天叫嚷着议和的大臣们都绑来,看看他们能不能对着这根桩子,说出那些滔滔不绝的道理。”
看到柔福颓然垂头,他转过眼睛盯着拴马桩,喃喃道:“此时此刻,我才真正明白,父亲他们那些人,为何如此执着。我们这个年纪,终日生活在歌舞升平的江南,无法体会他们的切肤之痛。唉!真应该早一点来看看这些,或许···”
“现在也不晚啊!”听出他语气中的懊悔,暗自伤心的柔福抬起头,惊喜的说:“像震哥这样的人物一朝觉醒,怎么会晚呢?大宋数十万铁血儿郎,缺得就是你这样的无敌统帅,倘若震哥愿意跃马军中来洗刷那段耻辱,是国家之幸,亦是鞑虏铁蹄下的万民之幸!”
从一闪而过的迷思中惊觉,岳震苦笑摇摇头,意兴阑珊。“扯远了,我们还是想想怎么脱离眼下的困境吧。大家各找地方,先好好歇歇。”
晏彪张罗着给他们准备歇脚的地方,其实也没什么好挑的,白石城里很多空闲的石屋,在屋里的石条上铺些稻草,就算是一个临时的家了。
尽管简陋,一路风餐露宿而来,岳震他们几个还是觉得,这样的条件已经很不错了。找了相邻的两间石屋,拓跋月,柔福和完颜灵秀共处一室,岳震和侯勇占据一间,阿大当然是跑去和兄弟们凑热闹,收拾停当,大家稍事休息。
靠在硬邦邦的墙壁上,岳震脑子里盘算着当下的形势,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粮食又成了一个难题。
等待完颜亮赶来谈妥,归途中这么多人一样要吃要喝,虽然不是很大的数目,却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亟待解决。哎!五国城内的大宋俘虏应该不少,平时他们的粮食从哪来呢?想到这里,岳震跳下石条,和侯勇交代了一声,跑出去找晏彪。
晏彪正把弟兄们集中起来,逐个检查他们脚底的伤势。好在天气不热,地势干燥,大家的伤,基本都无大碍。
听说岳震的打算,晏彪一脸苦相,脑袋摇得拨浪鼓似的。和那些行尸走肉一样的落难大臣交涉,已然让他受尽了白眼。他当下就劝岳震,不要再理会那些人了,想从他们那里借到粮食更无可能。
岳震岂是轻易就放弃的人?一把拉住晏彪的臂膀笑道:“呵呵,做事要讲方法,没头没脑自然不行。古话说,人无头不走,鸟无头不飞,我问你,白石城内的那些大宋囚犯中,谁最有威望?”
“这个嘛···”晏彪顿时语塞,还是在边上听他们说话的方小七,替他解了围。“震少,这个我知道!是一个白胡子老者,那些人叫他五爷。”
“哦,五爷?”岳震点点头赞道:“你看,还是小七心细。到那能找到这位五爷?我想见见这个人。”
好久没有听到过震少的夸奖了,小七立刻开心的抓耳挠腮,抬头看看天色说:“他们都在城后的采石场,走震少,我带你去。”岳震跟着小七往城后去,晏彪稍稍犹豫了一下,也跟上来。
一路经过大同小异的石屋,深入石城中部,脚下的路面渐渐干净起来,岳震在很多地方看到了有人打扫的痕迹。
再往前走,很明显进入了囚犯们的生活区,有些屋子外面挂着晾晒的衣物,那些衣服都是补丁压着补丁,样式和衣料也还都是汉人的风格。
“这里没有女人吗?怎么这样安静。”看着那些早已失去颜色的衣服,心生凄凉的岳震发觉了这个问题。太安静了,安静的仿佛一座无人死城,根本不像是有人居住的地方,静得让人倍感压抑。
仿佛是受到气氛的感染,小七不自觉的压低声音说:“有,有不少上岁数的大娘、大婶,可是她们从不出来,整天窝在屋里头。”
埋头前行的岳震心里很不是滋味,山河破碎,这些曾经的达官贵人,一夜之间沦为阶下囚,其中反差之大,不是置身事外的人能够想象的。从锦衣玉食,车水马龙,跌落到任人欺凌,失去自由,其中的辛酸悲苦,又岂是他人能够体会?
此情此景,岳震不禁想起那些充满悲情的词句,想起那位才华横溢的失意帝王。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毁灭诗人的大宋朝鼻祖恐怕想到,这样的悲剧会在他的子孙后代身上重演。同一轮明月下,相同境遇的帝王将相,一样的不堪回首···是悲剧,还是讽刺···
艳阳当空,却不觉一丝温暖,穿行在死寂之中,只有沙沙的脚步声,他甚至能够感觉到,幽暗的石屋中,一双双同样幽暗无神的眼睛在看着他。直到前方传来叮叮当当的声响,岳震这才悚然惊醒,我这是怎么了?
穿过同样狭窄破烂的城门,一个大小石块林立的石场,和一群衣衫褴褛的人,一齐出现在面前。
“震少你看,那个就是你要找的五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