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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正彦难以置信的盯着刘子羽,心中的奇怪甚至多过震惊。为何刘子羽的语气中听不到一丝愤慨,却能让闻者感到无尽的思念与牵挂。还未等他想明白,一旁岳震拍着脑门说出的话,又让韩少帅堕入云雾之中。
“嗨!我这是出得什么馊主意啊!子羽哥,你就别让正彦大哥瞎猜啦,告诉他究竟是怎么回事吧。唉,怨我,都怨我!”
等到刘子羽简洁的道出来龙去脉,却在韩正彦的心底掀起了滔天巨浪,千般感慨,万种心绪,最后只化为了两个字,敬佩!。
岳震一语堪破乱局,抽丝剥茧中的奇思秒想令人敬佩;刘子翼挺身而去,致生死名节于度外,真英雄,让人敬佩;吴阶,刘子羽割舍亲情而顾大节,其中的痛楚又怎是外人所能体会的?又怎么能不让人敬佩!。
饭后这短短一盏茶的功夫,让韩正彦领略了太多的震撼,也让他真切的体会到父帅曾经的话语。
‘我儿应当时常提醒自己,戒骄戒躁,军人远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穿上这身军服,就意味着你要将你所有的一切交于国家,交于军队。’此时此刻,韩少帅才真正明白,父亲所说的一切都是什么。不单单是一条身躯,还有比生命更宝贵的名誉、亲情、自由,······
房间里再次沉静下来,三个人分别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言不语。
“是我指挥了仙人关之战,你们要替我保密啊,上奏朝廷的捷报可不是这么说得。”过了很久,刘子羽才从浓浓的思念中自拔,淡淡的说道:“完颜宗翰一代名将,败得很冤枉,让我们捡了个大便宜。”
韩正彦崇敬的正色说:“子羽兄过谦啦,战场上,胜便是胜,败就是败,都凝结了你们西北将士的血汗,何来侥幸?”
“这倒也是···”刘子羽微微的点着头,眼神中有几分迷离,仿佛是要透过窗棂,看到那遥远的北方,看到兄弟策马飞奔的背影。
“短短的几个月,子翼就带着羌族弟兄们闯出了一片天地。如今无论是在甘陕,还是西夏、吐蕃,一提到‘羌刺’这个名字,寻常的马贼盗匪无不望风而逃。不易啊,很是不易呀。”刘子羽的声音悠长低回,像是说与岳震和韩正彦,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完颜宗翰本想和我来一场矛与盾的较量,却没想到押运粮草的车队突遭袭击,仙人关几万人的粮食被子翼他们付之一炬。完颜宗翰自认为平安无事的大后方,这一次让他结结实实的栽了个大跟头。”
“四郎主倒也干脆,连夜率部分批撤退,可是他的运气却太差了。子翼原想伏击仓惶逃窜的小股部队,抢些战马辎重,不料鬼使神差的和完颜宗翰撞到了一起。”
“子翼的战后密报说,事出突然,双方都没有准备。但金军已如惊弓之鸟,加之月黑风高地形不熟,遭遇后金人便溃不成军,只有四郎主的亲卫队勉强稳住了阵脚。在亲卫的拼死保护下,四郎主杀出了包围圈,不过混战中,一支流矢射进他前胸。这次完颜宗翰就算死不了,也够他养个一年半载的。”
悔恨交加的岳震,想到刘子翼虽然落草为寇居无定所,却仍不忘浴血杀敌。忍不住怒火中烧,冷哼道。
“哼!子翼为国为民抛头颅,洒热血,却要背着逃兵的黑锅。刘光世那个老龟孙,道貌岸然的大发国难财,天理何在?!我们没有时间婆婆妈妈,早一日决断,前方的将士就少一些牺牲,多一些温暖,子翼哥哥就能早一天重见天日。正彦大哥,你说句痛快话,干还是不干?!”
“干!你们个个英雄好汉,我韩正彦也不是缩头乌···”
韩少帅顿觉浑身的血液涌上了头顶,可是话说了半句,他就旋即醒悟过来。“哎,等等,等等!我说震少,到底要干什么?怎么干呐?”
“那还用问?当然是与刘光世老龟孙对着干!”岳震不知不觉中进入了状态,只觉得满脑子的宏伟蓝图不吐不快,情不自禁的滔滔不绝。
“从今天起,咱们要专门派人盯着刘光世的举动,只要他沾染见不得人的生意,务必要查个清清楚楚分毫不错。待搞明白他们和什么人交易,交易的货物是什么以后,嘿嘿,刘光世买什么,咱就买什么,而且价格还要比他低!刘光世卖什么,咱也大肆收购,开出的价钱要比他高!总之,挖墙脚、使绊子、敲闷棍··等等无所不用,反正要让老龟孙从今往后,再没有一天好日子过!”
他沉浸在亢奋的状态里,指手画脚浑然不觉,刘、韩二人却听得傻了眼。
原本惩恶扬善的正义之举,经岳震这么一说,竟然让人觉得有点卑鄙无耻,实在不能算是光明磊落的君子行径。
刘子羽是何等睿智豁达之人,转瞬就想通了其中的道理,忍不住仰天长笑,兴奋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哈哈哈···哈哈··好!好得很!以毒攻毒,黑吃黑。倘若是他再敢贩卖贼脏,助纣为虐转卖那些可怜的妇人孩童,我一定尽快通知弟弟,不等他交易成功,抢他个老鬼孙的!哈哈···想想刘老头破财败兴的样子,真他娘的解气,奶奶地,痛快痛快!”
向来温文尔雅的刘子羽连爆粗口,胸中郁结的苦闷宣泄而出,顿觉神清气爽眉飞色舞。他索性就放开了胸怀,和岳震相互拍打着肩头,大笑不止。
等他们笑累了才发觉,韩正彦愁眉苦脸的在一旁发呆,根本未被他们的情绪感染。感觉到刘子羽和岳震少一齐看过来,他挠首皱眉说:“正彦虽然愚钝,但震少的意思我已听得明明白白,就是要与刘光世一般作为,打着军队的旗号走私犯禁。这·”
岳震的表情一滞,微微的皱起了眉头。暗道,想不到他年纪不大,脑子里的正统思想还真顽固哩。
刘子羽的脸色也沉了下来,不悦的寒声道:“原来刚刚少帅的豪言壮语,并非是肺腑之言,还是怕到头来,背上···”
“子羽你说的轻巧,哪里知道我的苦处!”
韩正彦也有些急了,不等他说完大声吼起来。“方才震少有言在先,如若真的要这么干,就得瞒着我父帅。你在左护军地位超然,吴帅倚若臂膀,震少在后护军成绩斐然,鹏举叔当然是大力支持。你以为我老子是好糊弄的?别看他老人家整天的悠悠然闲事不管,小弟一举一动根本就逃不出老爹的眼睛!”
哦···岳震、刘子羽相视释然,咱们错怪人家了。韩正彦并非私心作祟,而是担心过不了韩世忠那一关。
“少帅见谅,方才刘某一时性急误解了少帅,得罪,得罪。”刘子羽诚心诚意的向韩正彦道歉。
被好友误会的心情可想而知,韩少帅不禁一阵委屈,眼睛红红的,喉结颤动着说不出话来。岳震怕他下不了台,急忙打岔说。
“正彦哥的担心不无道理,但是小弟以为大可不必因此束缚了手脚。你想想看,咱们的父辈哪个是糊涂之人,纵容孩子任意胡为?方才我说的话不过是自欺欺人之谈,所谓的瞒着,是老一辈们睁一眼闭一眼默许而已。倘若我岳震将赚来的银钱,花天酒地奢侈挥霍,老爸早就把我的腿敲折喽。”
说着说着,岳震不觉动了真情,站起身来走到了窗前。
“小弟从正彦哥的话里听出几分怨气,还盼兄长你静下心来,听小弟一句良言相劝。”伸手推开窗子,一缕冷风扑面而来,让他精神一振,也更加坚定了决心。
“正彦哥你可知,咱们几个一旦踏上这条路,压力最大的不是我们,而是为咱们挡风遮雨的父辈。”背对着他们,岳震突然被痛楚的思念紧紧包围,恨不得立刻化为一缕轻风,飞身遥远的均州,飞到父亲的身旁。神游天外之间,他语气也婉转了许多。
“自打小弟记事起,父亲就时时刻刻的揪着心,即便身在战场,也不忘家中还有一个病病怏怏的孩子。前些日子,小弟惹上官司,老爸一刻不停的赶来临安。早已忘记带兵大将未经宣召私自进京是何等大罪。小弟敢说,假若有一天咱们真的东窗事发,父亲一定会拍着我的肩头说,小子别怕!心底无私天地宽,为父与你共进退!”
刘子羽垂下了头颅,肩头微微的颤抖着。
想起兄弟二人父母早陨,姑丈将他们呵护在身边,胜过己出。想起送别弟弟的月夜。铁打一般的姑丈握着子翼的手,久久不愿放开,珍重尚未出口,老人家已是老泪纵横泣不能语。
韩正彦闭上了眼睛,父母的笑魇在眼前飘来荡去。
韩正彦明白了,为什么每次杀敌归来,父母为何总是一身战衣带着全副武装的队伍,早早迎接出来。那是因为孩子一旦遇险,他们一定会第一时间出现在他的身边。
“呼!”岳震用力的深呼吸着,抛却了思念过后的那一丝软弱。转过身,目光坚定的看着刘子羽、韩正彦。“话说到这里,我岳震再为两位兄长打一个保票。韩大帅也好,吴老帅也好,一旦他们出言反对,小弟决不留难兄长们退出,生意上的一切损失,由我岳震一力承担!”
韩正彦猛地睁开眼睛,拍案而起。
“能为父帅、娘亲分忧,正彦死亦无惧!震少此言差矣,兄弟同心其利断金,从今往后,咱们兄弟三人荣辱与共!”
“不错,兄弟同心。”刘子羽也抬起了头,但声音中还有几许沙哑。“震少放心,刘某与少帅决心已定,赴汤蹈火任凭震少差遣。”
“好,小弟现在就来分配一下咱们今后各自的任务。”岳震也不再推辞,郑重的坐回桌旁,凑到韩刘二人的跟前。“子羽兄这次回去,第一要务就是拿着我的书信去联络两个人,再透过他们与吐蕃、西辽的商旅搭上线。毕竟守株待兔等着刘光世给咱们指路,也不是长久之计。”
刘子羽点头中,岳震转眼看着韩正彦说:“正彦大哥的担子最重,不但要时刻监视刘光世,还要尽快打通淮帮这条线,他们手里掌握着铜铁的大宗来源。”
“没问题。”韩正彦爽快的点头道:“他们曾多次找过父帅和我,央求前护军把口子再开大些,淮帮一直就想将铜铁的私易做的更大些。先前我父子颇多顾忌,未敢轻易的答应。震少的路子对淮帮来讲,岂不是雪中送炭?”
他们两个停下来,轮到岳震不住的点头。
“嗯,这样甚好。”略微的沉吟了一下,他接着说道:“小弟的任务是去筹措资金,光靠咱们手里的几个小钱,一切都是空谈。另外,资金筹集到位后,小弟就立刻赶奔襄阳,与姐夫好好的商量商量,怎么才能确保运输当中的万无一失。不过小弟看来,有正彦哥和黄佐的水师,水路上的运输可保无忧。”
刘子羽抚髯笑道:“呵呵···水师战船沿汉江而上,到利州卸船,利州可就是我们左护军的防区喽。妙哇,妙就妙在,咱们三军平日相互调剂给养是常有的事,即便沿途的厢军心存怀疑,也不敢在税卡查咱们。”
“哦。”岳震不禁微微一愣,想不到歪打正着,严丝合缝啦。
韩正彦也不觉信心倍增,兴奋的说:“由西而来的货物可以在襄阳直接上岸。子羽兄,干脆这样吧,咱俩各司其职,各管一段,负责你我防区内货运的安全。至于采买销售,就交给震少打理,你意下如何?”(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