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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恕己道:“你这样瞪着我是怎么样?”
阿弦作了个揖:“已经明白了多谢大人解惑。”
袁恕己笑道:“亏的你明白,这可值一百两呢。”
阿弦解了疑惑本应离开,可看着袁恕己浑然无忌的神色,双足竟无法挪动。
她瞥一眼这虽被“贬”在这小小县城却仍是通身锋锐的青年心里越发无法接受那数日前、无意中看见的有关他的将来。
她拿不准那是不是真中之真,但她绝对不会无缘无故看见那些而且对她而言那场景委实血腥残酷的不似真实,但偏偏每一寸每一缕都如此鲜明。
她仿佛一探手就能碰到他那个穷途末路于地上哀嚎的
“你怎么还不走?”袁恕己问,“不是要忙着去赚你的一百两么?”
阿弦把心一横:“大人我还有一件事想要请教。”
“又来?”青年露出饶有兴趣的笑容:“先前那个问题可值一百两你还要问可是要倒欠我多少?”
阿弦皱眉:“那我不问了就是。”
她作势欲去袁恕己忙道:“且住既然已经开口了别当这个闷葫芦,我最厌话到嘴边又卖关子了,今儿本大人索性开恩,不收你的钱只管问吧。”
阿弦却毫无轻松之意默默地看了他片刻:“大人,你觉着我方才所说有关苏将军处置凶手的那件事,是不是真的?”
若是在以前袁恕己定然摇头,可是这会儿他已经不再似初来时候那样,对面前少年心怀轻视了。
袁恕己道:“虽然这话说来有些荒谬,且我们都是局外人毫不知情,但我觉着那至少有八分真了。”
阿弦道:“大人,其实我”
蓦地咬住舌尖。
袁恕己看出她有话将说,不由正色相待:“怎么样?”
阿弦的心怦然乱了如今该怎么回答?莫非要直说她看见了有关他的命运?而且是那样血腥残忍的结局?
将心比心,如果有人这样对自己说她十八子以后的命运将惨绝人寰,无法描述,对阿弦而言,她,绝对无法接受。
这也是人之常情。
活着之人,总要觉着有一个盼头才能快快乐乐地活下去。
倘若一个人正当风华盛茂的年纪,却被告知将死于非命,只怕任凭是谁也无法再泰然自若恍若无事。
一念至此,阿弦猛然警醒退缩。
袁恕己催促道:“怎么又不说了呢?是不是又知道了什么案子?”
阿弦下意识地咬住嘴唇,那一丝疼痛让她清醒过来:“我、还没想好改天再来跟您说。”
她生怕袁恕己强拉住她逼问,话音未落,人已经转过身去,就似一只受了惊的猫儿,匆匆忙忙地跃过门槛,逃了个无影无踪。
袁恕己呆了呆,喃喃道:“这孩子越发古怪了”
正思忖里,吴成走来,道:“方才为何见到十八子跟撞鬼般跑走了?大人可是又吓唬他了?”
袁恕己道:“只有他吓唬我的份儿,我等闲哪里会吓到他?”
吴成笑笑,走近了道:“大人让我去打听的豳州大营的事儿,总算略有些眉目了,听军屯的人透露说,何副将的死,跟军中的司仓参军有关,听闻当初司仓参军也看中了何副将那娘子所以因妒生恨才杀人埋尸。”
见左右无人,又低声道:“那司仓参军已经被老将军处决了。”
袁恕己皱眉:“原来是这位参军消息来源可靠么?”
吴成道:“可靠,是我用了点关系,找了位昔日曾共事过的兄长,才打听出来的。”
袁恕己又道:“可知是如何处决了那人?”
吴成道:“杀人者死,当然是推出辕门处斩示众了?不过奇怪的是,那位哥哥却并没说见过司仓参军的尸首。”
又问:“怎么大人问起这个来?”
袁恕己耳畔又响起阿弦的声音:“那人被万马奔腾践踏而死”便道:“没什么,我随口问问。”
两人才说完,左永溟兴冲冲进门,笑道:“大人,有大好事上门。”
袁恕己跟吴成对视一眼,不知如何。左永溟笑道:“大人这修善堂果然是惊天动地,方才本地的士绅们联合来到,原来他们因被大人的善念感动,所以也都甘心情愿地各自献出义银相助,我粗略看了一眼帖子,足也有四千多两银子。”
吴成道:“恭喜大人,这下儿再也不必为了那善堂的花费犯愁了。”
袁恕己笑道:“咦,果然竟是大好事。”
左永溟道:“我因不知大人的意思,不敢擅自做主,如今这些人还等在外头呢,大人要不要亲自见见?”
袁恕己本来最烦那套繁文缛节,但因为人家是来送银子的,他心情大好,起身整了整衣裳:“见,当然要见。”
这会儿来府衙雪中送炭并锦上添花的桐县士绅,却是以曹廉年徐伯荣等为首的富豪大族等,起先袁恕己到任,除了曹廉年当时为儿子的病烦心不曾露面,其他众人多半都曾来拜见过,只是吃了闭门羹。
袁恕己因小丽花一案对上秦学士等人,这其中多数之人竟也在看热闹,谁知热闹未看着,却如听见了晴天霹雳,那几颗人头将众人彻底惊醒了,商议了数日,才终于想了未善堂捐银子的法儿。
且不说袁恕己在府衙应付众人,只说阿弦离开了府衙,沿路转回县衙,将过十字街的时候,忽听有人啧啧道:“那老将军年纪虽然大了,但仍是威武精神的很呢!”
又有人道:“只是不知道苏老将军在这会儿到城里来是为何事?难道是来见我们新刺史大人的?”
阿弦本漫不经心,听到后一人所言,才惊了惊:是苏柄临进城了么?
她忙紧走几步,果然见前方街口上人头攒动,熙熙攘攘,阿弦拔腿跑了过去,分开人群看时,果然见左手边儿几匹高头大马得得而来。
两边是随从侍卫官,当中一员老将,仍是身着戎装,白须于风中飘拂,白眉之下双眸深邃锐利,果然正是豳州大营的主帅苏柄临。
原本街边的人还在议论纷纷,等看见苏将军这般赫赫威严,一个个却似燕雀儿见了铁翼鹰隼,肃然静默。
阿弦正随着众人打量,不防苏柄临转头,双眼穿过虚空,直直看到她面上。
当看见她的那刻,苏柄临手上缰绳紧了紧,马儿便放慢了速度。
那两个副官跟尾随的军官即刻察觉,也随着看了过来。
阿弦怔然,正不知如何,苏老将军双眸盯着她,却并未勒住马儿,就这样从她跟前儿经过了,看方向,却是往府衙而去。
等苏柄临一行离开之后,百姓们才又兴高采烈地大声议论起来,多是夸赞苏老将军的风度威严等话。
阿弦垂头仍回县衙,心想:“方才袁大人还问我军屯里的事呢,一眨眼的功夫,人就找上门来,只不知老将军亲自前来是为了什么?”
阿弦才回县衙,陆芳便叫了她过去问情形如何,得知太平无事后便放她去了。
下午时候,阿弦请了个假,飞跑到药铺请了大夫回家。
一路上说起失忆之事,老大夫捋着胡须,沉吟道:“竟会有此事,看样子病者头上的伤比我所见的还要重些。”
阿弦问道:“原来他什么也不记得了是跟头上的伤有关么?”
大夫道:“这失忆症十分少见,我这辈子只看见过两回,一个是因为遭逢大变精神失常,才忘了过去,另一个则是从屋顶掉下来,虽不曾殒命却伤了头,醒来后谁也不记得了。”
阿弦点头:“原来如此,受教了。”
忽然想起那只将她拽下雪谷的手,原本她曾记恨着,后来因发觉他的妙用,那恨便转为喜爱,可如今听闻男子失忆是因为摔伤之故
虽然说是他把自个儿扯落雪谷的,但到底也是因他在下面护着,才让她并无大碍,何况如今他竟又成了自个儿的一枚“护身符”,算来却是她“因祸得福”了。
阿弦想到这里,心里略有几分愧疚。
这会儿老朱头已经出摊了,大概是因有玄影在,那大门居然是虚掩着的,阿弦虽略觉意外,却也不当回事,只开门请大夫入内。
里头玄影早听见动静,门刚开便乐颠颠上来,伸出长嘴拱了拱阿弦的腿。
阿弦笑道:“仗着你守门儿,伯伯居然懒得连门都不锁了。”摸摸它的头,从兜子里掏出一块酥饼递过去。
玄影一嘴叼过去,趴在檐下吃了起来。
谁知才推开柴房的门,大夫先扫了眼:“人呢?”
阿弦定睛一瞧,心顿时凉了大半儿。
原来里头竟空空如也,并不见有人,阿弦几乎失语,急跳入内,把那柴堆里,床底下都看过了,仍是不见半个人在。
老大夫问道:“这病人呢?是不是去了别的屋里?”
一语惊醒梦中人,阿弦心里掠过一丝希冀:也许是伯伯开恩,许他住进正屋里了呢?
她来不及细想,又跳出柴房奔到正屋,谁知两个房间都找过了,仍是无人。
阿弦口干舌燥,站在屋门口,想到这两日老朱头横眉冷眼挑三拣四的模样,心里依稀猜到:多半是他不乐意留人,终于忍无可忍、趁着她去县衙的功夫,把人打发去了。
心中竟有种莫名悲恸。
玄影正啃了半个饼子,忽地见主人窜来跳去,又嗅到悲伤气息,便放下那饼子站起身来,眼巴巴地看着阿弦。
阿弦悲从中来,不由骂道:“让你好好守着家的,你怎么把人看丢了?人呢?”
她从来不对玄影发脾气,玄影受了惊,往后退了一步,头颈也往下缩了缩,喉咙里发出了低低一声呜鸣,似乎知道自己做了错事,羞愧而不安。
阿弦一甩袖子,眼圈已经红了。老大夫在旁看着,不知如何,便试探着问道:“这人是什么时候走的,如何十八子你竟然不知道?”
阿弦才要说,玄影凑过来,在她手臂上蹭了蹭,阿弦看它一眼,心里难过,玄影却张口,在她衣裳上咬了一咬,又往外跑去,跑到门口,又回头看她。
阿弦心头一动,忽地跳起来,玄影见她起身,才跳出门去。阿弦不顾得招呼老大夫,忙跟着跑出去,见玄影往右手街上跑去,她望着玄影,心底又有一丝希望飘了出来。
很快出了这条街,玄影扬起脖子,湿润油亮的鼻子掀动,然后又往前奔去。
如此穿过两条窄巷,眼看将到十字街了,玄影忽然“汪”地叫了声。
阿弦陡然止步,猛然回顾,却见一抹熟悉的朴旧衣袖,在眼前晃过。
她当然认得那是属于谁的。
“喂!”大叫一声,阿弦追了过去,岂料才跑了十数步,眼前的场景忽然发生了变化。
毛发倒竖,阿弦本能地察觉不好,很快地,原本空无一物的窄巷地面,浮现一片阴沉黑影,那影子以极其古怪的姿态扭动变化,最后立在她的跟前儿,形状从模糊转做清晰。
这窄巷本就阴冷,太阳光难以射入,此刻更像回到了寒冬腊月。
她身上的暖意也在飞快消失,阿弦陡然止步,望着眼前的“人”。
就像是人会有妍媸美丑,鬼也各有不同。
阿弦虽然不是很清楚,但因见的多,也大略知道些,他们出现在她跟前儿的时候,一般都会保持着死之时的模样。
所以有的看似正常正常的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是鬼魂,有的却很可怖,就如现在横在跟前的这只。
四肢不全,如被什么撕咬过,连头颅也是残缺破碎的,脸上一只眼窝空空荡荡,另一只却突露出来。
以前阿弦戴着眼罩,虽有感知,却只模模糊糊看不清容颜,如今近在咫尺打了个照面,阿弦几乎也被骇的灵魂出窍,口鼻中呼出的气息凝滞在跟前儿,如一团冰雾,久违的阴冷从脚底迅速攀升,就仿佛是疯长的藤蔓,将她紧紧地缠绕束缚其中。
阿弦艰难地后退一步。
前方的玄影也发现不对,忘了追赶,只“汪汪”地叫着向那厉鬼扑来,但它虽然极有灵性,却只能让寻常鬼魂略觉畏惧,最主要是陪伴阿弦,故而此刻玄影虽有护主之心,却也无能为力。
眼看那鬼步步逼近,阿弦闭上双眼,忽然想起那只从雪里冒出来的手。
他道:“如果死亡并非终结,你更应知道如何做才是最好”
阿弦攥紧双手:“你若有求于我,好生说就是了,我会尽力相助。但你若只是想吓唬我”
她睁开眼睛,咬牙喝道:“给我滚!”
右眼的血红又凝聚起来,那鬼愣怔之际,阿弦跳起身,从他旁边跃过,玄影见状,紧紧跟上,一刹那的功夫,就已经奔出了窄巷。
午后的阳光如同普度众生的佛光洒落,阿弦长吁了口气,有种瞬间从地狱回到现世之感。
但她还来不及松一口气,玄影又叫了声,阿弦转头看时,乍惊乍喜,原来就在身侧,是那道她兜兜转转急欲找到的身影。
因眼盲体弱,男子踉跄往前,却误抓到一名路人,那人吃了一惊,反手甩过去:“干什么?”
伤病交加,又耗费了太多体力,男子趔趄将要跌倒。
阿弦早冲上前,将他用力抱住。
那路人见她公差服色,方不敢如何,急急去了。
就在阿弦抱住男子的瞬间,长街之上,苏柄临一行逐渐逼近。
老将军利眼扫过,眼中泛出疑惑神色。
手上一拉缰绳,胯下马儿放慢速度。
副将凑近问道:“将军,怎么了?”
苏柄临不答,只盯着那道若隐若现的身形,正心下徘徊,却见有人从巷子内冲出来,将那将跌倒之人扶住。
苏柄临当然认识扶人的是谁,隐约只听她道:“我扶你回去。”
白眉紧皱,苏柄临不语。
副官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正看见一名公差肤色身形纤弱的少年,拦腰扶抱着一个身形伛偻之人,却也并没什么特别之处。
谨慎起见,副将道:“将军,我去查看一下?”
老将军回过神来,举手拦住:“不必,天色不早,入夜之前还要赶回军中。”
一行人重又打马往城门处而去。
阿弦一心都在此人身上,更未留意苏柄临等。
而只有紧跟着她的玄影看的清楚在那马蹄声远去之时,男子本挣扎着要抬起的手重又无力垂落。
是夜,府衙之中,左永溟入内道:“报大人,老将军一行已经平安进了军屯。”
袁恕己道:“知道了。”
左永溟见他面沉似水,忍不住问道:“大人,这老将军从来深居简出,这次竟破格前来府衙拜见,底下人都众说纷纭,猜测是为什么呢?”
苏柄临统领豳州大营几十年,不管哪一任刺史到达,都是刺史主动前往拜会,今日这遭儿,却是破天荒第一次。
袁恕己道:“哦?他们都猜什么?”
左永溟道:“多半是说大人精明强干,老将军闻听大人的贤德名声,所以特来拜会。”
袁恕己笑而不语。
袁恕己当然听出左永溟话中的探听之意,但他却并未向这位心腹透露苏柄临今日来到底是为何,因为老将军的用意,只有天知地知,他知己知。
白日,正在袁恕己跟曹廉年徐伯荣他们寒暄,忽然门上急急来报,说是苏老将军亲临。
众士绅也即刻识趣告退。袁恕己不敢怠慢,大步流星地出来迎接。
之前,他并不曾亲眼见过这位名震军中的老将,只是久仰大名。今日相见,果然见虎威非凡,不是军中历练数十年,身上断不会有这种慑人之气。
袁恕己他面上如常,心内早敬服十分。
好生将人请入厅中。袁恕己心中掂量是否要说些官面客套话的时候,苏柄临道:“我今日前来,有一事同袁大人商议,请屏退左右。”
竟是开门见山,干净利落。
袁恕己立刻让伺候的人都退下,派两个军士守在廊下,严禁闲人打扰。苏柄临的那些副将们也都在廊下守卫,当下厅内只他两人。
袁恕己并不落座,站着问道:“不知老将军亲临,有何指教?”
苏柄临道:“袁大人是豳州刺史,不必拘礼。”
袁恕己道:“我这刺史也是临危受命,心里还当自己在军中,见了老大人应当侍立答话。”
苏柄临白眉微动,眼里也透出几分赞许。
顷刻,苏柄临道:“我的性子不惯跟人拐弯抹角,就跟你直说了,听说袁大人对我那军屯很是上心,近来屡屡派人前往查探?不知你想怎么样。”
袁恕己派吴成暗中查探何副将被害之事,本属机密,不料这么快给他知晓了。袁恕己知道在这位精明能为的老将军跟前说谎只是自取屈辱,便道:“因上回请了十八子过去,并无下文,我心里疑惑,其实并没有冒犯的意思,还请老将军见谅。”
苏柄临笑笑,眼神却更锐利了:“只怕你并不仅仅是关心何鹿松之死。”
袁恕己抬头。
两人目光相对,苏柄临却并未着急逼问,只道:“我再问你,你可都知道了?”
袁恕己道:“听闻真凶已经伏法。”
苏柄临道:“是从探子口中得知,还是从十八子口中得知?”
袁恕己苦笑:“都有。”
苏柄临道:“十八子怎么跟你说的?你跟老夫详细说来。”
袁恕己正也不知“马决”之事到底真假,借此一见高低也是好的。只不过苏柄临性烈如火,又怕他一怒之下,做出什么来。
袁恕己便道:“我说可以,但是也有个不情之请。”
苏柄临挑眉,袁恕己道:“不管此事是真是假,老将军可否答应我,不会为难十八子。”
苏柄临笑道:“我当是什么。难道老夫是那种不管不顾,滥杀无辜的人?”
袁恕己也跟着笑了笑,他心里想的却是另一码事:当然苏柄临不是滥杀无辜的人,可是,如果那人的存在会威胁到他,那么
“老将军一言九鼎,这样我便放心了。”袁恕己一笑,果然便把阿弦跟自己描述的梦中情形一一说了。
听着袁恕己所述,苏柄临虽仍端坐,脸上却透出一股极为奇异的神情。
袁恕己道:“我所闻便是这些。但十八子自己也不知到底是真是假,所以他并未对任何人提及,至于我,也是我用了点手段,他才肯告知的。”
苏柄临双眸抬起:“他倒还是个谨慎不多嘴的人了?嗯可不知袁大人用了什么手段?”
袁恕己笑笑,便把自己拿一百两银子诱惑,被阿弦拒绝等事又说了。道:“所以为了见我的诚意,我就也把过去那件事说了。”
苏柄临听罢,唇角微动,似是很淡的笑意:“难得。以你的性情,肯把疮疤揭开给人看。”
袁恕己心中隐痛,面上仍似无事。苏柄临轻轻一拍桌子:“既然你提起了这件事,那么我也可以告诉你,我今日来也跟钦差遇害,监军李璟惨死那失利一战有关。”
袁恕己之所以派人去军屯查探,正是怀疑两事之间会有什么牵连,猛地听苏柄临亲口承认,顿时毛骨悚然:“老将军你说什么?”
苏柄临垂下眼皮:“司仓参军靳辕被吐蕃人买通,钦差之所以遇袭,你跟李璟被伏击,都是他向吐蕃人事先泄露了行军机密,此事被何鹿松发现,靳辕便杀人灭口。”
袁恕己屏住呼吸,目眦如裂:“这人是吐蕃人的细作?!”忽然又问:“可钦差是为了调停吐蕃跟生羌战事而来,他们为何且并没有证据表明钦差一行是被吐蕃人袭击”
苏柄临道:“吐蕃野心勃勃,一心要吞并河湟谷地以南的羁縻十三州,又怎么会答应休战?他们毕竟不敢跟天朝硬碰,故而假扮做他部流寇,出其不意行事,就是为了破坏和谈,继续东扩。”
袁恕己满腔怒火,几乎把牙咬碎。
苏柄临看了他一眼,良久才道:“戎马生涯,战事本是平常,但让老夫心里觉着最可惜的,是那个人”
袁恕己道:“什么人?”
苏柄临面上浮现奇异之色,慢慢道:“五姓七望,北方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