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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归来路(23)
赖家可不是那么好抄的。
人说狡兔三窟, 面上那家里才放了多少东西和钱财?
忠顺王之前叫人给四爷送了两个地址来。这两个地址都是两处不怎么打眼的小宅子。宅子记在两个人名下, 而这两个人完全是子虚乌有的。目的就是面上给赖家撇开关系,但里面才是真真藏了东西的。
四爷当然不会面上去发这种财,没的降了格调。
他特别大方的, 将地址也提前告诉了贾琏。贾琏这会是找了当年的老护院,悄悄的把这两处都都抄了。钱财也没全吞了,私下里抬了一箱子银子叫这些护院分了。又抬了两箱子金子给四爷送来。他自己又昧下了两箱子金子,一箱子银子, 一箱子宝石。但是那些古董之类的东西, 他是一个也没动。好些都应该是库房里老物件, 没想到都被偷出来放这里了。不用问也知道,库房里存着的,只怕都是假的。
这事非得懂古董的人操作。只怕那冷子兴跟这事都脱不开干系。
他自己藏匿下了那么些个东西,这会子再清点了一遍数目,竟是还叫人觉得瞠目。光是金子还剩下五千两, 白银七万多两。这些古董玉器的价值就更不可估量。还有一些铺子田产宅子的地契房契, 这还没抄了赖家的如今住的地方呢。
只这两个地方下来的东西,给了贾琏足够的底气。抄赖家可以说是大张旗鼓, 谁也不惧怕的架势。
赖家的主子就那么些个。虽然家里也养着奴才, 但到底只是奴才的奴才,哪里敢嚣张。
等消息传回府里的时候, 都已经是尘埃落定了。
贾母嚷着这是要造反, 骂贾琏不孝顺, 哭着喊着要回金陵去。
贾琏是二话也不说, 只叫人把那抄出来的古董等物,一车一车的往回拉,贾母那么大的院子,愣是摆不开。
等把箱子掀开了,谁都不说话了。
贾琏指了箱子里的东西:“这里面有多少是御赐的,有多少是跟各个王府走礼的时候,王府的主子们赐的。这奴才偷着弄出去了,倘或是被小辈们不知道轻重的拿出一两件去,叫人家知道了……知道情由的说咱们对下人太松散,纵的他们眼里没人。不知情由的还不得以为连皇家的主子都不放在眼里。如今娘娘省亲,多少人盯着咱们呢?叫人逮住了把柄,咱们父子再受一回申斥也不要紧,就怕连累了宫里的娘娘……”
贾赦本来还要维护老太太骂贾琏的,一听受申斥的话,也就不言语了。
贾琏又给他老子使了个眼色,那眼色贾赦懂,意思是另外留了好东西给您。
贾赦便马上道:“这天杀的狗奴才,当真是胆大包天。”
贾政心里也满意,觉得这是不要自家把甄家供出去,一个背主的奴才连自家主子都敢这么糊弄,那么出卖个老亲,也没什么稀奇的。觉得贾琏是顺着他的心意做事的,虽然这事做的有点大,有点自作主张先斩后奏。但结果却是好的。
而王夫人呢,盘算着这些金银能办多少事。这些古董摆件添上,园子里又能省下好大的一抿子来。
邢夫人看着贾母,想着巴结贾母,说几句贾琏也没什么。偏王熙凤在边上拽了拽她的袖子,她也不蠢,马上明白了。这事是琏儿过手的,中间能不昧下点东西。因此,只眼皮一耷拉,就不再说话了。
贾母哭了一气,见儿孙没有一个搭话的。便抽噎着不知道怎么的了,直接给撅过去了。
这边人晕倒了,倒是请了太医给瞧。又有宝玉三春这么守着。
至于其他人,都去瞧院子里的东西了。
贾赦瞧上的两箱子古玩,毫不客气的叫人给搬到她那边去了。
而源源不断的从赖家拉回来的像是绸缎布匹香料药材这些玩意。王熙凤做主了,这个散点,那个散点。连赵姨娘这样的,也得了三匹上好的料子。给邢夫人足足拉了一车杂七杂八的东西,邢夫人笑眯了眼,回去拾掇去了。
王熙凤就顶顶看不上这种眼皮子浅的。真真值钱的东西,选上一件都抵得上她那一车。
王夫人要选东西,王熙凤就说:“都存在库里算了,这以后,少不得要放在园子里的。我叫人一件一件的登记,保准的一件也少不了的。还有库房里堆着的那些假玩意,也该腾出来了。没的送到亲戚家,叫人家瞧了笑话。”
这话倒也是,王夫人点点头:“你只管去忙吧。”
王熙凤回去就找贾琏:“你到底藏匿了多少,我也不问。你也少编谎话来糊弄我。”说着,就打发平儿到外面守着,却拉着贾琏低声道:“这东西全都弄回来,将来少不得都成了娘娘的,我想着,没有什么标识的,干脆偷着弄出去。真的假的假的真的,真真假假的混在一起,谁知道是真是假。”
是想趁着清理那么假玩意的机会,依旧用假的替换真的,再把假的当真的放库里去,把真的却当成假的再弄出去。
这个想动手脚简直太容易了。比赖家还方便容易的多。
自家两口一个把真的带回来了,别人就不会信自家再藏私心又给弄到外头去了。将来若是发现了,那也时过境迁了,也没谁按住自家的手,怕个甚?
王熙凤眼睛赚的滴溜溜转:“这差事一了,我干脆连家也不管了。将来就是真查出来,那也是当家人的事,与我有什么相干。”
反正大部分都被藏匿的,无法藏匿的都是不能用的,那些搁在库里谁也别想沾好处。
贾琏就稀罕的看她:“你这怎么就想通了,不跟着你姑妈后头……”
“呿!”王熙凤白眼一翻:“我又不是那傻的。”说着又问他:“别只顾着说闲话,只说我说的这个事行不行?”
行行行!怎么不行。
完了这还不都是自家的吗?
贾琏低声道:“我留了一箱子金子,一箱子银子,一箱子珠宝,又有通州那边一个五百亩的庄子,另外就是登州那边两个不错的铺子。另有两进的宅子一座。那宅子的位置偏,周围都是商户。可那地方却有密室,在假山里头,估计是赖家另找的一处藏宝贝的地方。你把东西收拾了,全都藏在那地方。金银装好箱子,直接沉到院子后头那个不大的池子里去。你要是不放心我,就把钥匙交给余家表弟或是大妹妹那边收着。等闲,咱都不要过去。省的招眼,再叫人给抓住了首尾。这事,也别叫府里这些人干,你只说把假玩意弄出去随便倒腾几个钱,也别过手。摆出来封箱就行了。一事不烦二主,还是这些祖父留下来的老护院,叫他们来办,最后再散点银子便是了。”
“也不够妥当。”王熙凤就道:“这些人想来过的也不如何,事情完了之后,打发他们去通州的庄子上铺子上……得防着他们把咱们给卖了。”
成!就这么办。
两口子商量妥当了,贾琏自去处理赖家的后续事情。王熙凤就叫了平儿:“那利钱的事,干脆停了。一年也没几个银子。如今收不上来的,或是利钱已经抵得上本金的,都免了债了。收不上来的……估计也就是一两千两银子……干脆也算了,就当是行善积德了。这银子也不能要了。冷子兴咬了赖尚荣,竟然真是为了利钱的。这案子大,京城没有几个不知道的。恨咱们的人多了去了,这利钱的事又不是多隐秘的事,别叫人因为这个把咱们都给告了。你且记住了,宁肯亏点银子,收尾也得拾掇利索了。别心疼那点银子,如今……那点银子又算的了什么?”
等王熙凤给林雨桐送钥匙来的时候还真把林雨桐吓了一跳:“你倒是真信得过我。”
王熙凤就笑:“我听我们家那位二爷说了,要不是珩兄弟送的消息及时,就走了大鱼了。”那两个匿名的院子,人家不说,悄悄的把东西收了,自家又能上哪里知道的。只能说,人家的心眼正,压根就没想密下自家的钱财。那这又有什么可不放心的。
另外,把那两个匿名的小院子的地契房契一起给林雨桐送来了,说是送林雨桐的。
王熙凤又说了不干利钱的事:“……没想到这要是当真的,真就能获罪。我得罪的人多了,保不齐就有背后想拿住我的,所以,这事我还是脱手算了……等娘娘省亲这事了了,我也该保养保养了,连管家这事我也一并不管了……”
林雨桐心说,这个改变可真是意料之外了。想想,也确实是在情理之中的。他们两口子偷摸的干了这么大一件事,怕纸包不住火,最后要露馅,所以,想趁早脱手。
而因为冷子兴和赖尚荣,又牵出了高利贷,王熙凤正好做了贼心虚,恨不能人人都忘了她,倒是叫她从这一个不法之事中抽身了。
瞧着,两口子因为守着共同的秘密,倒是亲密了不少。
贾琏有私心,截留了那么多东西,但其实他自己只留下一箱子金子背着王熙凤花用罢了。大头真就交给王熙凤打理了。两口子关系亲密了,这很多事说不得就能变了。
谁知道呢?
王熙凤给了钥匙了,林雨桐干脆就帮她收着。自己不收,她还得找余梁和邵华去。与其叫这两口子跟着提心吊胆的,倒不如自己拿了算了。
送走了王熙凤,不一时,贾母又打发人来了,叫林雨桐过去。
林雨桐摸了摸肚子,正月完了,这肚子都九个月了。
一般就是九个半月的妊娠期,偶尔会提前一周十天或是推迟一周十天的,这都很常见。所以,林雨桐这种情况,按说已经非常接近预产期了。
我挺着这么大的肚子,完了你叫我我还得过去?
想什么美事呢。
那边一说请自己,林雨桐也没亲自见人,只抱着肚子说肚子疼。有些难受!
家里人就都慌了,幼娘又是打发人叫邵华,又是打发人赶紧叫四爷的。邵华刚到,王熙凤又去而复返:“这是怎么说的,之前还好好的。”
林雨桐也不说自己是装的,只说是:“疼一阵好一阵的……”
邵华都道:“我生之前也这样。人家说头胎都是如此。她这也眼看就到日子了,在屋里转转就行了,可不敢出门。”
四爷回来的时候,又有太上皇派来的太医。好几个太医诊脉,都是说得静养,怕是动了胎气了,不能走动。
给脉象动动手脚,对林雨桐而已是轻而易举的事。
她就不好意思的看王熙凤:“你回去跟老太太道恼,就说孩子落地了,就去请安。”
王熙凤之前也当是林雨桐装的呢,后来一见太医,人家是太上皇派来的。前后又没有对口供,哪里就能替她隐瞒。
于是回去就说了:“都九个多月了,又是这么冷的天,多险的事啊!老圣人还专门派了太医,都是咱们请都请不来的人呢。”
别看每次贾母开玩笑说,倘若看的不好就把太医院砸了这样的话。但其实,这话是很不应该说的。当年老国公在世的时候,这话老国公说一点问题都没有。一是老国公跟先皇的情分,二是跟太医院的交情深厚,半开玩笑性质的话说出来不算是逾矩。但是一个内宅妇人,说这话是不合适的。
比如说太医院,其实很多太医他们家是想请也请不来的。
如今王熙凤这么一说,贾母就道:“也是我老糊涂了,竟是忘了日子了。这眼看都生了,赶紧的,接生嬷嬷……都给送过去……”
王熙凤就说回去就好好的选人,但却真没着急。
不等她们把人送去,林雨桐就生了。
也没打搅谁,就是余梁和邵华也没打搅。
晚上亥时初发动的,不到子时就又生下来了。等到了子时孩子都收拾妥当,产妇吃了一顿饭,孩子喂了点水之后,又都歇下了。不紧不慢,不慌不忙的。
孩子小,得一个时辰起来一次,就这,也没有下人们要插手的地方。
生了个小子,七斤重。大喜的事,愣是等到第二天早上,才都通知亲友的。
余梁和邵华赶过来就说:“这么大的事也不说说一声,住的能有多远?”
见生的顺利,孩子和大人都好,这也就罢了。
邵华念着阿弥陀佛:“生个小子好,生个小子心里就安稳了。”
别人的礼还没到呢,太上皇的礼先到了。赏了东西还不算,还给起了名字,叫做贾蕴。
蕴:聚积、储藏、包含。
四爷和林雨桐觉得也还行,蕴哥儿就蕴哥儿吧。
能得老圣人的赐名,这孩子打一生下来,就跟别人不一样了。贾家在族谱里很是记了一笔,就差没说出什么出生后的奇景之类的事了。
四爷给孩子入族谱的时候直言不讳:“什么有造化没造化的?除了皇家,哪里有什么有造化的?这话可不敢说了……”
这话里面透出来的意思,叫贾政心里各种的忐忑。
回去见了宝玉就不得劲。前儿又听说林家的哥儿今年也已经要下场了,心里就更不是滋味。宝玉比人家林家的孩子还年长呢。
贾宝玉撞见贾政两回,每回都被父亲的眼神盯的浑身不自在。上学倒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每次上学得先去告诉老爷一声。每次被老爷考的哑口无言也就罢了,关键是那眼神,感觉能生吞活剥了他。
不是想逃学,就是不想去见老爷。
于是,没两天,又病了。也查不出的所以然来,就是头疼。
孩子洗三,林雨桐简单的露了面。过了洗三,就是做月子,她干脆是谁也不见。
邵华每天都会过来转上一圈,确定这边挺好的,也就成了。
贾瑕今年也要下场的,但因着书院那边一块安排,林雨桐倒是也省心的很。因着齐家亲戚的事,最后闹成了大案子,齐家人对贾瑕越发的满意了。因此,一切都是那边给安排的,林雨桐只叫人送了得用的东西,就得了。也不是只给贾瑕,是书院里每个考生都有。
想着杨哥儿要下场了,她又再顺手给林家送了一份走心的礼物。
这天回来,四爷又给了林雨桐一个匣子,打开一瞧,五万两的银票不算,还有一栋在金陵的五进宅院,一个得有千亩地的庄子:“甄家给的?”
四爷点头:“嗯!甄家送来的,不求别的,只求能保住命。”
那这个肯定的。太上皇还在,甄太妃还在宫里,抄家是必然的,甄家也得有一两个下大狱的。但这最后的判决,比如弄个流放。这流放一千里去西北,给流放三千里去西南又是不同的。
要是流放一千里去西北,距离长安府就不太远。也不算特别的贫瘠辛苦,靠着这些老亲也有照应。可这要是三千里外,瘴气横行,能不能活着到都不一定呢。
因此,下了血本,想求一个活的机会。
皇上看着太上皇的面子,也不会要了老臣的性命。
四爷就说:“已经去宫里报备过了。东西叫咱们收着便是了。”
“甄家……”林雨桐问道:“求的事应下了?”
“甄家除了甄应嘉下了狱,其余人等押解进京。赐了三进的宅子,贬为庶人自己谋生去吧。”
这么一说,林雨桐就明白了。这甄应嘉是死是活的,也不要紧了。
临到最后,甄家洒出大把的银子出来,其实就是为了在京城里好过一些的。给自家送了银子,这就是有了几分香火情。别叫人欺负的太狠便是了。正隆帝默许了四爷收下这钱财,便是对这些都心知肚明的。
她这边把银子收起来了,才想起来问:“抄家的事是谁去的?”
四爷就似笑非笑的看她:“你说呢?”
闻天方。
得了!不该问的。
她呵呵的干笑,赶紧转移话题:“满月怎么办?要不要大办啊!”
四爷没搭理她,去玩儿子去了。
其实闻天方已经偷摸的观察了这边很久了,去了余家,认识余梁。后来因为禁海的事,又被打发回西海沿子办事去了。过了年才回来的。一回来就接了甄家的差事,心里一直暗搓搓的想着跟这位上辈子平平无奇,这辈子就跟重活过一回的人接触接触,可惜,一直也没这个机会。
孩子满月是大事,这不是说四爷觉得办不办都成的事。连贾数都回来了,回来瞧他孙子,然后一再强调,要大办。
贾数对这事有执念。他是独苗,身子不好,他爹妈最想要的就是子嗣传承。如今儿子娶了媳妇考了状元当了官又有了儿子了,这是多大的喜事啊!
在别人看来,娘娘就是贾家最大的荣耀。可在贾数看来,他儿子考了状元,状元儿子还给他生了一个一瞧就机灵的孙子,这就是最最荣耀的事。至于娘娘……那是人家的事。
于是,又给孩子办了满月酒。收了不少的礼,吃吃喝喝的。中间又有贾瑕过了童生试。不过谁也没张扬,贾瑕继续跟着岳家那边走,准备四月的县试去了。
这么一晃悠,时间都到了三月了。
进了三月,贾家的园子修建的又大致有了模样的。像是什么花儿草的,也都该陆续的往里面栽了。得从自家的庄子里往过移栽,所以,连带着林雨桐和余梁都得跟着忙。
四爷是忙着皇家园子建造。而余梁得管着这边移栽的事。林雨桐就是再不操心,这里里外外的账,又赶上春播季节,家里还有孩子要照看,可不是忙的脚不沾地。
幼娘也不在家里只绣花了,没事帮着嫂子看孩子。她也发现了,哥哥嫂子等闲不叫奶嬷嬷独自带孩子的,都是白天帮忙看着,但一定得放在身边。晚上又都是自己带的。
因此,每次林雨桐一忙,她就过来,不错眼的看着。这还算是有个搭手的人。
就这贾芸还过来抱怨:“今年的酒品种也少了,量也不大。后半年要是果酒的量再跟不上,酒坊的生意就得受影响。”
自家那边种花种草是为了酿酒的,给贾家移栽了不少的量,自家自然是要受点影响的。
林雨桐就说:“后季果子下来了,比往年多收购些也就是了。”
这是没有人手,若是有人手,在南边办这样的作坊比在京城也不少赚的。
忙忙叨叨的,事儿多的不行。
结果,余家上京了。
余家不是单单的叫人送了一个闺女上京待嫁了,而是余鉴后娶的这个老婆带着闺女儿子都上京城来了。余鉴那边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他倒是没来。
余家本也不是什么有家资的人家,娘儿们几个,带着两房的下人,跟着镖行来的。
来了也没找客栈,三辆马车连人带行李,直接就到了宁荣街了。
他们是不知道余梁和林雨桐兄妹俩如今住在什么地方的,但却知道荣国府。找荣国府自然就找到了宁荣街了。到了宁荣街就打听呢,问这个国公府里的外孙余家,住在什么地方。或是余家出嫁的姑奶奶,那个状元公家在什么地方。恍惚是听说,贾家族人都是住在宁荣街这里的。想来应该不远。
宁荣街这一片,不管是余梁还是四爷,都熟悉。
四爷就不说了,本就是贾家族人。余梁呢,又惯爱跟三教九流的结交。
一打听他们,这有心人就不急着说,而是问呢:你们是谁啊?干啥的?找人家有什么事?
这么一问,得了!就都知道了。感情是他们!
因为余梁,更因为林雨桐嫁了状元公,当年贾家的庶出姑奶奶的遭遇早就被人传的到处都是了。贾家照看了外孙外孙女,还给外孙女找了好亲事,这样的事能不渲染的满世界都知道吗?跟着贾家的善行相对照的,这余家的事就更是传的无人不知道无人不晓了。
都是贾家的人,不是旁支姻亲便是贾家的下人,都自称是贾家人。
自家的大姑奶奶愣是给磋磨死了,可怜那么大点的孩子亲爹都不管。为什么亲爹不管呢?大部分人认为,这是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
那这后娘能是好东西吗?
人家就不乐意说,这个说:“不在家,通州去了。”那个说:“城外住着呢。”
反正就是没有准信。
最后在客栈里落脚了,还专门有人给邵华和林雨桐送信了。
余梁第二天就回来了,因着这些人来了,瞒肯定是瞒不住的,该应付的还是得应付吧。
结果那边足足过了三天,才打听到余家和林雨桐住的地方。
余家的宅子是当年薛蟠不知道搭了多少银子修起来的,这才几年工夫?新宅子又修的精致,远远看过去飞檐高脊的,很有几分气派。
于是人家租了一辆马车,直接就到了余家。
在门口叫门了,说是赶紧叫大爷出来,家里的太太带着姐儿哥儿都来了。
等着人迎呢?
余鉴再娶又没经过贾家的同意!认她是续弦她便是续弦,不认她是续弦,她便是姨娘。
上次话都捎回去了,竟还是这般嚣张。
余梁叫杜有财:“把角门开了,要进,从角门进吧。不愿意进,爱上哪去上哪去。”
结果人家进来了。
邵华才说:“只怕他们未必懂什么角门不角门。”边城长大的野人罢了。
这里真没有歧视的意思,就是觉得怎么想都不顺心。
余梁就说:“你在后面接待,我去前面。”
这就是没把这个要来的女人当成正室的意思。
白氏进了门,左看右看都只觉得气派。余家在边城也算是不差的人家,可说实在话,跟京城人家比起来,就真真是觉得哪里都比不上。
她的眼神活泛,一路走一路瞧,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后面跟着两个大姑娘,一个小子。有三个婆子两个丫头跟着,走路都蹩手蹩脚的,很有些拘谨。进后院的时候,小子被拦了,给直接带到前院去了。
邵华在正堂坐着呢,白氏进去,她也没起身,手里捧着茶没动地方。
白氏等着邵华见礼,邵华却只淡淡的道:“姨娘来了。来了就坐吧。”
叫人给搬了绣墩放在门边上,然后就看站在白氏身后的人。
两个姑娘,一个瞧着得有十六七,另一个有十五六。
邵华的一翻做派把白氏说的愣了愣,然后冷笑一声:“大奶奶好大的派头。嫁进余家的门二十年了……”
“我婆婆去了都没二十年。”邵华就说:“你进门二十年了?”
白氏一噎:“大奶奶倒是好口舌。”她梗着脖子,转着脑袋,白眼翻着:“是!我这进了门有十八年了,为余家生儿育女……”
“哦!十八年了。”邵华却道:“那我倒是不知道。只知道外祖母她老人家说,当日公公可没说要续弦的事。如今,既然有人要以妾为妻威迫嫡出子女,少不得上公堂走一趟。等官老爷判下来了,该如何便如何。再者,这里是我的嫁妆宅子,招待亲戚一顿茶饭,倒是小事。别的倒是不好兜揽了。”
“你!”白氏冷哼一声:“那就告官,看官老爷是判咱们对还是判你们对?”
邵华将茶盏往桌子上一放:“送客!”
半点留客的架势也没有。
真真是一盏茶都没给喝,直接把人给撵出去了。
等余梁从前面回来,她先忐忑了:“真这么着?”
余梁摇头:“这事麻烦!”
下半晌的时候,两口子带着孩子就过来了。四爷还没回来,不过余家的事也不用四爷操心。
余梁就说他的顾虑:“把这白氏压下去吧,好处是咱们不用跟这个女人明面上有母子关系。别管这后娘做的好不好对不对的,一旦承认是继母,那咱们做的不到不好,就有人攻讦。”
是这么一回事!都得像是卧冰求鲤那般,哪怕后娘把人往死里折磨,也得孝心如故,这才是这个时候的道德标准。
林雨桐马上明白余梁担心的其他事情是什么了:“要是把这白氏压下去,成了姨娘。咱们的麻烦也一样不少。姨娘没资格教养子女,所以她带来的三个孩子,势必成为麻烦。”
余梁点头:“就是这个话。这还得是余鉴不回京的前提下。要是余鉴回京了……麻烦更大。能把继母变成妾,却不能把亲爹如何……”
所以就成了左也难右也难的局面。
林雨桐就问:“那俩姑娘都大了,最麻烦的反倒是那个小子了。那小子如何?”
余梁面色有几分复杂:“真是报应!那小子……”他指了指脑子:“有些憨……有些拙……不是个机灵的人……”
就是老实,笨。这样的人就是坏,那也坏不起来,他没那个心眼。
邵华就道:“要叫我选,我宁肯要俩难伺候的小姑子,要个笨一点的小叔子,也不要头上顶着个恶婆婆。”
两害相权取其轻。
那边生下的大姑娘都十七了,小的都十五了。大的眼看就嫁了,小的说了亲,半年里说打发出门子就打发出门子了。就是再难缠,终归是麻烦一段时间。而且,自家能掌握主动,要想嫁的体面,她就得乖乖的。不像是白氏,要真认下她续弦的身份,那她就占着身份优势,还不得往死的作。而且,她还年轻,往后的几十年里,是别想消停了。再说了,只要认下了这个续弦,这后面的三个孩子就能不麻烦余梁?还不是一样!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把白氏打回原形,然后直接给余鉴送回边城去。这俩姑娘在这边嫁了,剩下个老实孩子倒是最好安排的。将来娶个本分的庄户人家的姑娘,弄个庄子去乡下过小地主的日子,一辈子不短了他的吃喝就完了。
长兄当到这份上,这也没什么可指摘的地方了。
林雨桐就说:“我嫂子说的这个办法行!就这么着吧。”
结果是白氏也没真蠢的就去告状,孙绍祖脑子明白着呢。打发婆子去一问前因后果,心里就有了算计。他为的是跟余家跟贾家这边正经的来往,自然是不能认下白氏这个丈母娘的。因此就说:“……不说是我,就是小姨子将来说亲,那也是国公府的外孙女,贵妃娘娘的表妹更体面。将来什么好人家说不上?您又何必跟他们这么犟着呢。照我说,您只管回边城去。将这些弟弟妹妹给他们哥哥姐姐留下,就不信他们不照管?这您在,对弟弟妹妹未必好。但您要是不在,对弟弟妹妹却一定是好的。您自己掂量掂量?”
于是,在谁也不知道的时候,人家白氏被孙绍祖给送上了北上的商队。
那姐弟三个,却被打包,送到了余家大门口。虽然估计着余鉴和白氏不想几个孩子回边城,心里也是按着这个计划打算的。可是真没想到,人家说走就走,连问一下这边的意思都没有,直接把人扔下……走了!
这里面还有嫁妆的事呢!可余梁给恶心的,还得安抚媳妇:“别担心,咱们赔不了。”转脸就想着怎么从余鉴要这一份嫁妆银子钱。
也因着这个事办的太恶心,这余家那边的门,是不许进的。
林雨桐手里有几个小院子,其中两个是王熙凤送来的。叫人收拾了一个,叫余梁把人安置在那个地方。对外就说是余梁租下来的。
这余梅就是要嫁给孙绍祖的姑娘,嫌弃的看着这小院子:“大哥这是不叫我们进家门。”
“那是你们嫂子的嫁妆。”余梁停下脚步,转脸道:“要是看不上,还是回余家吧。当年来京城,在乡下置办了个院子,去那里住也使得。”
余栋还一脸的懵懂,却把余梅和余柳吓白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