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队伍向着小店镇出发了。虽然根据谢地和朱燕子侦察的情况来看,小店镇只有少量伪军,并没有日军,但高昌仍然有些紧张,这毕竟是热血团的第一仗。这一仗只能打好。从北平节节败退,也需要打次胜仗来鼓舞士气了。还有那些土匪,他们对第一第二大队还是不服的,也需要让他们看看军队到底是如何打仗的。
虽说有谢让盯着,但高昌还是对胡克利的第三大队不放心,临出发前,他把洪桥派去了。洪桥一到第三大队,胡克利就嚷道:“你来我这儿干什么?是不是当监军的?你的尚方宝剑在哪里?”
洪桥拍了拍腰里的手枪,说:“这就是我的尚方宝剑,如果谁不听命令,这家伙可翻脸不认人。”
上了路,两人还一直在斗嘴。
胡克利说洪桥穿着那么整齐的军装,皮鞋擦得锃亮,这哪里像是打仗的,倒像是相亲去的。他接着就取笑洪桥根本就没上过战场。
洪桥气呼呼地说:“我怎么没有上过战场?我在北平杀敌时,你在干什么?是在强抢民女还是在绑票?”
胡克利说:“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懂啥?我们什么时间抢过民女?我们绑票那是杀富济贫,干的都是梁山好汉干的活儿……”
洪桥说:“就你,还梁山好汉?我呸!你没强抢过民女?那我问你,朱燕子是怎么回事?”
胡克利嘿嘿地笑了笑,说:“朱燕子嘛,她不算民女,她是女大学生,能上起大学的,都是公子小姐,我们抢她,还是劫富济贫。”
真够无耻的。洪桥恨恨地说:“要不是日本鬼子打进来了,放在从前,我们早就把你们消灭了。”
胡克利把脖子梗了梗,还想再说什么,洪桥却不想再和他纠缠了,小跑几步,追上了前面的唐力和舒林儿,他见舒林儿背着药箱,说:“舒护士,你累不累?要不,药箱给我,我来背吧。”
舒林儿朝他笑笑:“不累不累,刚才听到你和那个土匪说话了,真痛快。”
洪桥关切地看着她,说:“舒护士,你以后小心点,离这帮土匪远一点,留个心眼提防着他们。这帮家伙没一个好东西。”
他见唐力正笑眯眯地看着他,忙又加了一句:“唐医生,你也是啊。”
唐力说:“你把舒林儿照顾好就行啦,别管我了。你看看你,舒林儿说不累,你就真信了?”
洪桥脸有些红,上前把药箱从舒林儿的肩膀上取了下来,说:“唐医生这么说了,我还是替你背着吧。”
舒林儿看看唐力,脸有些发热,眼角眉梢却都是喜滋滋的。
正走着,前面的第一第二大队突然散了,所有的人都弯腰向山上跑去。
胡克利疑惑地看了看谢让:“怎么回事?干吗都上山了?”
话音刚落,第一大队一个士兵跑来报告,前面发现了日军,团长命令,部队迅速上山隐蔽。
胡克利抽出短枪,跃跃欲试:“太好了,弟兄们,咱们大干一场!”
谢让急忙按住他的手:“胡大队长,听高团长的,赶紧让弟兄们上山隐蔽,打不打这股敌人,要听团里统一号令。”
胡克利扭头看着谢让,不满地说:“你们警察对付老百姓像狼一样,怎么看到鬼子就变成羊了?要打就打,干吗像个大姑娘一样扭扭捏捏婆婆妈妈的?”
谢让只得回头招呼那些土匪:“弟兄们,高团长命令了,部队先上山隐蔽,大家快走。”
土匪们看看他,又看看胡克利,胡克利不吭声,没人敢动。
谢让急了:“胡大队长,你难道不服从高团长的命令吗?”
胡克利冷笑一声,说:“你想逃赶紧逃吧。这一仗我打定了,我他妈从前是人见人怕鬼见鬼愁的土匪,老子今天就做回惊天动地的大英雄,真刀实枪和鬼子干一架,死了拉倒!”
其他土匪也来了劲,举着枪叫道:“对对对,干他娘的,死了拉倒!”
不能再拖下去了。谢让抽出手枪,顶在了胡克利的脑门上:“你现在不是土匪,是国民革命军了,一切行动要听从长官的命令,你敢违抗命令,我可要执行战场纪律了。”
胡克利举着手,问他:“什么战场纪律?”
谢让说:“你不听从命令,我有权当场处决你。”
胡克利有点不相信:“你敢!”
谢让用枪管捣了捣他的脑壳,冷冷地说:“这里不是你一支队伍,你这样乱来,会拖累其他队伍,为了保护大家,我会毫不犹豫地执行战场纪律。你下命令,让他们赶紧上山隐蔽。你要不信我的话,那你可以试试。”
胡克利也发现谢让是来真的了,他只得歪着头冲着赵慈江吼道:“看什么看?赶紧带弟兄们上山。”
谢让下了胡克利的枪,手枪顶在他的腰上,押着他,带着第三大队钻进了山上的灌木丛中。隐蔽好了,胡克利说:“你现在可以把你顶在我腰里的枪拿开了吧。”
谢让把他按着趴在地上,仍旧用枪顶住他,说:“少废话,等日军过去了再说。”
胡克利冷笑一声,声音里充满嘲讽:“我算是大开眼界了,你们国军原来就是这样打鬼子的。还有你儿子,你也是见死不救。什么热血团?狗屁,叫冷血团还差不多。”
谢让懒得理他,瞪大眼睛盯着大路。
没过一会儿,一队日军过来了,有的背着三八大盖,有的拿着机枪,还有抬着迫击炮的。
胡克利趴在地上,嘴里念念有词。谢让问他:“你在干什么?”
胡克利说:“我在数有多少鬼子……也就是四五十个鬼子,看把你们吓得屁滚尿流,我都替你们害臊。”
谢让瞪他一眼,没有吭声。这个土匪根本就没和鬼子交过火,哪里知道鬼子的厉害?国军打鬼子,十对一也未必有把握,要消灭这四五十个鬼子,至少要用一个营。热血团也就三百来人而已,武器也不怎么样,高昌决定放过这股鬼子,还是对的。
等鬼子走远了,队伍下山了,谢让这才把枪收起来。胡克利嘴里不干不净地骂骂咧咧的,谢让也懒得和他计较。当务之急是赶到小店镇,把军火库拿下来,把热血团装备起来,再想法去救谢天,这才是最重要的。
唐力站在路边张望,看到谢让,脸上露出喜悦的表情,她跟过来,低低地说:“刚才我在山上看到你用枪顶着胡克利,没什么事儿吧。”
谢让把事情经过给她说了一遍。唐力关切地说:“你可要小心些,胡克利带的人都是匪性未改,你也急不得,要注意方法方式,别把他们惹急了……你要提防点他们。”
谢让点了点头,说:“你放心,我自有分寸。虽然胡克利是土匪出身,但他们还是真心打日本人的,倒是有些人,食着国家俸禄,说叛变就叛变了。”
他想起江一郎,不由得在心里长叹一声,昔日的把兄弟,怕是以后要刀枪相见做敌人了。
快到午时,赶到了小店镇,正如谢地和朱燕子侦察的一样,没有几个伪军,高昌指挥热血团一个冲锋,就把这些伪军干掉了。打开军火库,武器已经不多了,可能是被国军拿走了,也许是被伪军洗劫了,好在还有几挺机枪,还有几十箱手榴弹,最让人高兴的是,还有七八门迫击炮。会用迫击炮的只有第一大队,自然就装备给了他们。
唐力在仓库里翻找着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药品,让她失望的是,连一条纱布都没有。她直起腰来,看到谢让进来了,苦笑着说:“要是有些药品就好了。”
谢让递给她一把手枪,说:“以后有机会到稻城,会在那里搞到药品的。给,这把枪你带着。”
唐力忙摇了摇头:“我是救人的,不是杀人的,要这个干什么?”
谢让说:“我不是让你用它杀人的,是让你防身的,一来咱是在打仗,随时都可能遇到敌人。二来,咱们这支队伍也是鱼龙混杂,特别是第三大队,有些人可能还匪性未改,提防一点总是好的。”
唐力歪着头调皮地说:“你可以保护我啊。”
谢让的脸腾地红了,慌慌地说:“那当然,那当然。”
唐力笑了笑,把枪接了过去。正在这时,外面突然一片嘈杂,两人忙跑了出来。原来高昌决定把几挺机枪和几十箱手榴弹分给三个大队时,这才发现,第三大队不见了。
谢让吃了一惊:“会不会是胡克利带着他们追着去打那股鬼子了?”
高昌问他是怎么回事。谢让把遇到鬼子时的事情说了,高昌立即命令第一大队第二大队跑步去追第三大队,如果追到时还没与鬼子交火,那就合力把这股鬼子打下来。如果第三大队已经和鬼子交火,第一大队和第二大队就从侧翼立即投入战斗。有了这些武器,高昌也想把这股鬼子拿下来。
高豪杰却说:“这股土匪,这么大的事情,居然都不说一声就走了,我建议干脆别管他们了,让他们狗咬狗,把他们打残了,咱们再上去打扫战场。”
高昌狠狠地瞪他一眼,吼道:“这是你该说的话吗?都是中国人,只要打鬼子,都是自己人,哪有见死不救的?土匪也是中国人。你赶快执行吧,放走了鬼子,我拿你是问!”
高豪杰没想到父亲居然会发火,特别是当着朱燕子等人的面给他弄了一个大红脸,心里虽然有些恼火,但父亲的话不能不听,只得带领第二大队立即行动。
胡克利果然是带着第三大队去追鬼子了。他见高昌他们忙着清点军火库,没人注意到他,立即招呼手下去追鬼子。追了半天,还真的让他追上了。那就打吧。他把短枪插进腰里,夺过机枪手的机枪,一扣扳机,子弹哗哗地像雨点一样追着鬼子跑,鬼子猝不及防,当即倒下几个。胡克利兴奋得嗷嗷叫,端着机枪边跑边打。
鬼子到底训练有素,经过最初的慌乱后,就地卧倒反击,子弹又像暴雨一样沷过来,冲在前面的几个土匪被子弹击中,身子抽搐着倒在血泊中。其他土匪慌了,挤着向路两边的山上跑。胡克利急了,大声叫道:“回来,快给我回来!”话音刚落,一颗子弹击中他的胳膊,他手一松,机枪掉在了地上。
赵慈江带着两个土匪,一个抱着机枪压制日军火力,他和另一个土匪架着胡克利往旁边的山上跑。胡克利还在着急:“枪,机枪,别把机枪丢了。”
抱着机枪掩护的那个土匪去捡胡克利扔在地上的那挺机枪,腰还没弯下来,日军一梭子打过来,身上鲜血四溅,当场倒下。
日军这才发现,这支队伍原来是帮乌合之众,指挥官拔出指挥刀,指挥着日军反扑过来。
胡克利挥着手枪,又是踢,又是打,这才把土匪稳住,趴在地上向日军反击,好在还有一挺机枪,鬼子还不至于立即就冲过来。胡克利还惦记着那两挺机枪,趁日军的机枪换子弹的间隙,他一个箭步冲到大路上,一只胳膊夹了一挺机枪,又跑了回来。
有了三挺机枪,这才把日军的第一波反击打退。战场一时安静了,胡克利心里有点不安,他这才真正见识了日军的火力,别说全歼这股鬼子,第三大队能不能安全脱身还是问题呢。算了,不想它了,大不了死了,痛痛快快地和鬼子干一仗,就是死了,也不窝囊。
日军这次没有直接冲锋,而是架起了掷弹筒。胡克利正纳闷鬼子怎么不冲锋了,突然听到头顶上传来啾啾声。他眼前一黑,坏事了,鬼子用炮了。他刚想站起来大喊一声,让大家注意炮弹,人还没站起来,炮弹落在身边不远处,轰隆一声,几个部下被炸得肢体破碎。
一颗颗炮弹落下来,土匪们哭爹喊娘,有的土匪把头扎在地上,有的吓懵了,站起来往大路上跑,自然也被鬼子干掉了。胡克利闭上了眼睛,完了,第三大队就这么完了!
正在这时,鬼子侧后突然响起了密集的枪声和喊杀声。胡克利疑惑地睁开眼睛,站起来一看,激动得几乎要哭了,第一大队第二大队赶来了,他们从鬼子的侧后杀过了来,并且,他们也有炮,炮弹落在鬼子人群中,一个鬼子被炸得飞了起来。胡克利挥着手枪,大声喊道:“小的们,给我冲啊,痛痛快快杀鬼子呀!”
来的正是高昌和谢让带领的第一第二大队。他们听到密集枪声和炮声,都是三八大盖和掷弹筒的声音,心知坏事了。高昌本来要带着部队猛打猛冲过去,谢让提醒他,最好借着山上的草木掩护迂回到鬼子的侧后,从鬼子侧后出其不意地发起攻击,这样才能把鬼子杀个措手不及。高昌听了,觉得他说的有道理。队伍分成两支,高昌带第一大队、高豪杰带第二大队分别从大路两边的灌木丛中迂回,然后同时向鬼子发起冲锋。
三个大队前后夹击,冲上前去,和鬼子搅在一起短兵相接。刺刀相撞,火花四闪,到处都是喊杀声、咒骂声、惨叫声。朱燕子埋头厮杀着,忽然被地上的一具尸体绊倒,手上的长枪摔到一边。她刚要爬起来,这才发现地上躺着的不是尸体,是一个鬼子。他好像肩膀中弹了,军装被血洇湿了一大片,满脸是血。他看到朱燕子,惊恐地爬起来,要去捡丢在旁边的长枪。朱燕子跳起来,猛扑上去,把他摔倒在地,压在身下,抽出匕首,高高举起,准备刺进他的脖子。他的双手紧紧地抓住她的胳膊。他的胳膊却没有多少力气,眼看着朱燕子的匕首就要刺进他的喉咙。他艰难地嚅动了一下喉结,满眼惊恐地看着她:“求求你……别杀我……”朱燕子愣了一下,他说的是中国话。他不是一个日本兵吗?他怎么也会说中国话?朱燕子手一松,那个鬼子猛地挣脱开,跌跌撞撞地要逃走,不但是他,其他日军也开始溃败了……
朱燕子看着日军仓皇奔逃的背影,狠狠地跺下脚,对自己很生气,居然就这么放走了这个日本兵,就因为他会说中国话?再怎么说,也就是一个会说中国话的日本兵嘛。自己真是鬼迷心窍了。
整个战斗,除了第三大队损失了十五六个人,其他两个大队居然没有伤亡一个人,这真是一个了不起的奇迹。特别是和鬼子交过手的第一大队和第二大队,高兴得又蹦又跳。第三大队的土匪们却忙着在鬼子身上翻找着值钱的东西,比如手表、钢笔什么的。
一个鬼子脸朝下趴在地上,谢地把他翻过来,刚弯下腰准备搜一搜他身上有什么战利品,谁知这家伙并没有死,手里攥颗瓜式手雷,嗤嗤地冒着烟。谢地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竟傻傻地站在那里。旁边的朱燕子眼疾手快,飞起一脚,手雷腾空而起,在空中爆炸了。众人吓了一跳,待明白到来,围着这个鬼子要干掉他。鬼子肚子上中了一枪,脸色如纸,叽里呱啦地说着什么。胡克利顺手扯过一把三八大盖,对准这个鬼子,就要一刺刀捅下去。唐力一个箭步冲上来,挡住了他,怒气冲冲地瞪着他,问他:“你要干什么?”
胡克利奇怪地说:“我要把他宰了,你要干什么?”
唐力说:“他现在是俘虏,还受伤了,也没有武器,你不能杀。”
胡克利更困惑了:“你们不是要杀鬼子吗?他就是鬼子啊,他就是受伤了,也是一个受伤的鬼子啊。”
谢让也过来了,说:“我们是军人,军人不杀俘虏。胡大队长,你要记住你的身份,你现在是热血团的一员,也是军人了。”
胡克利不满地翻了一个白眼:“真是怪了,怪不得大家都不愿意当兵,当兵还有这么多臭规矩。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多痛快。你们当兵的太婆婆妈妈,怪不得总打败仗。”
朱燕子忍不住反驳道:“谁打败仗了?刚才如果不是他们来救你,现在躺在地上的就是你了。你如果被俘虏了,你愿意人家也这么给你一刺刀吗?”
胡克利瞪着朱燕子叫道:“好啊好啊,你现在翅膀硬了,翻脸不认人了是不是?你别忘了,你也是土匪窝里出来的,你忘了,我可没忘。”
朱燕子气得浑身发抖,却说不出一句话来。他见朱燕子气成这样,心情更好了,嘿嘿地轻浮地笑着看她。高豪杰上前夺过胡克利手中的三八大盖,厉声说道:“我们国军从不杀俘虏,当了国军,就得守国军的规矩,没那么多废话。”
胡克利摇了摇头,撇了撇嘴,走到了一边。谢让叫来两个士兵,砍了几棵灌木做成担架,让他们把这个鬼子抬回大元镇。
众人散了,唐力对谢让低低地说:“谢谢你,要不是你及时赶到,我还真不知道如何对付这个土匪呢。”
谢让摇了摇头,说,谢什么呢,我现在和你一样,都是军人啦,自然要和你站在一起的。
这是他的心里话,自从到了第三大队,他无时无刻不想着第一第二大队,他更愿意和他们在一起。他觉得自己像一条鱼,他们就是水。而第三大队,像荒漠,令人窒息。他摇了摇头,但愿这一切是值得的,总有一天,这些土匪也会像第一第二大队的士兵一样,成为真正的军人。
唐力怎么也没有想到,她会把那个受伤的日本兵杀了。
她的想法原本单纯,放下武器的军人就是一个普通人,医生是救死扶伤的,理所当然地应该拯救,无论这人是敌人还是自己人。至于治好了这个日本兵,如何处置,那是高昌和谢让的事情。
她和胡军医一起给这个日本兵做了手术,手术并不大,很快就把他腹部的那颗弹头取出来了,胡军医细心地给他包扎起来。看样子并无大碍,顺利的话,五六天就会好了。
到了第四天时,中午吃过饭,唐力带了两个馒头和一碟小菜,准备给那个日本兵送吃的。医院设在一个布行,她推开门,那个日本兵突然从门后冲出来箍住她的脖子,一把刀子对准了她的咽喉,刀尖冰凉。胡军医躺在地上,浑身鲜血。很显然,这个日本兵杀死了胡军医,正要逃跑时,唐力正好过来了。
日本兵叽里呱啦地说着什么,唐力一句也听不懂。他挟持着唐力出了门,但他运气很不好,正好遇到谢让和舒林儿。谢让大惊,拔出手枪对准了他,大声叫道:“把她放开!”
日本兵也冲着他叫,自然谁也听不懂谁的话。日本兵的刀刺进了唐力的皮肤,鲜血渗了出来。谢让明白了,这个家伙拿唐力的性命威胁他放下枪,让开一条路。谢让焦急万分,却也不能不听,把手枪放在地上,举着双手,向后退着,不停地对日本兵叫道,只要他放开唐力,他可以让他走。
日本兵还嫌他后退的慢,朝他挥舞着刀子。就在刀子离开唐力脖子的一刹那,唐力用肘部用力地朝他受伤的腹部击去。日本兵惨叫一声,弯下了腰。谢让立即冲上来夺掉了他手中的刀子。他从后面拽住日本兵的胳膊,回头招呼舒林儿去找一根绳子,准备把他捆起来。突然一声枪响,震得他的耳朵嗡嗡地响。他吃惊地扭过头,只见唐力拿着手枪,枪口冒着白烟,她的手抖个不停。日本兵的脑袋上中了一枪,身子无力地滑落在地。唐力扔下手枪,扑了过来,抱着他哭道:“我杀人了,我杀人了……!”
她的身子颤抖着,声音支离破碎。她的身子是热的,浑身散发着清香,却颤抖个不停。谢让忙轻声安慰她:“没什么,没什么,这是战争,你不杀他,他就要杀你……”
舒林儿拿着一根绳子跑来了,看到倒地死去的日本兵,又看到唐力抱着谢让,一时反应不过来,呆呆地看着两人。唐力慌慌地推开谢让。
舒林儿关切地问她:“你怎么样?”
唐力擦了擦眼泪,看了看那个日本兵,声音已经平静:“我没事……”
舒林儿惊讶地说:“你把这个日本兵杀了?”
唐力点了点头,说:“我早就应该把他杀死了,我救了他,胡军医还给他做了手术,他却杀死了胡军医。他们不是人,是禽兽。也好,我总有一天也要上阵杀敌,迟早都会有这一天的……”
谢让想说什么,却又无话可说,生在乱世,确实人人都有直面战争的那一刻,是的,她是一个军人,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但她同时又是一个女人啊。这可恶的战争。
他突然想起了身陷北平的太太,心里不禁一阵揪痛。
谢让想到了太太,就再也坐不住了。太太生死不明,儿子谢天又身陷敌营。太太的情况不明,他无可奈何,但他还可以去把谢天救出来。他不能再失去他。一个亲人都不能失去。
他再次找到高昌,高昌因为初战告捷,心情很好。他同意谢让去救谢天,但一定要好好筹划,每个细节都要想清楚,强攻是不可能的,只能是智取或者来一场快进快出的突袭。
谢让也知道靠热血团攻打稻城是不可能的,这也不在他的考虑之列,只能是智取和突袭并用。他本来打算带领第二大队换上日军军装混进稻城,突袭警察局,他的部下本来都是警察,有不少人会开车,再夺取日军的车辆逃走。但这个方案有个致命缺点,没有一个人会日语。城门的日军一盘问就露馅。高昌也觉得这个方案不妥。
谢地说:“要不,挑选十来个精干的兄弟混进稻城,一部分事先准备好汽车,一部分埋伏在街道两边准备狙击、掩护,剩下的大部队扮成伪军在城门口接应,守城门的日本兵听不懂中国话,也不会盘问的。”
谢让摇了摇头:“那也不行,城门哨兵中还有伪军,日本兵看不出来,伪军却是不容易骗的,再说,带领伪军的还是我原来的搭档江一郎,要是遇上他,那就更麻烦了。”
想来想去,实在没有其他办法,也只能用谢地的办法试一试了。
高昌沉思了一会儿,说:“这样吧,进城之前,我先带领一部分人马佯攻稻城东门,把伪军和日本兵吸引过去,然后谢副团长再带领第二大队扮成伪军去西门进城劫狱。”
众人都觉得好。
胡克利却叫了起来:“听了半天,我怎么一点都没听懂呢?我的人马呢?”
谢让说:“你的人马更重要。你要挑选十多个人先混进稻城,利用你在稻城的关系,一部分弄辆车辆以供撤退使用,另一部分在撤退路线上设伏,准备狙击、掩护撤退。”
胡克利拍了拍胸膛:“这个没问题,这个是我们的拿手好戏,我们好几次杀进过稻城,把它闹得鸡犬不宁。我看这事儿也跟绑个人差不离。”
高昌皱了皱眉头,心里十分反感,但现在一起打鬼子,他也不好说什么,挥了挥手,说,就这么定了,明天准备,后天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