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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氏忙推辞:“这会子就别多礼了,老二媳妇呢,救上来没有?”一面四顾张望,才看到四面有几个家丁伸着竹竿朝池塘里面大叫:“二奶奶,抓住!”
池塘里面,何家贤在水面上起起伏伏,头发散乱贴在脸上,手中还抓着一个人,上下左右摇摆不定,却不去抓那竹竿,只死死抱着一同落水的人不撒手。
那是沈姨娘。她正被何家贤上半个身子压在肩膀上,一直往下沉。待沉到水没过头顶时,又被何家贤一把抓起来,露出头来大口呼吸,“哼哧哼哧”几乎连岸上的人都能听见。她便趁此机会努力往上,摇着头张牙舞爪胡乱呼喊:“救命,夫人救我我不想死夫人二奶奶救我二奶奶饶命啊”却又立时沉了下去,嘴巴没来得及闭上,咕噜咕噜喝了一大口污水。
陈氏见此勃然大怒:“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下去救二奶奶上来!”
几个家丁忙低下头不敢去。丫鬟们也纷纷说不会水。倒是吉祥和红梅早就沿着池塘边上扒着青石板的岸,站在水里急得不行。
“一群废物,这时候还顾忌什么男女有别,二奶奶怀着方家的长孙,有个闪失我叫你们都陪葬!”陈氏怒叱,这才有个男丁犹豫了一下,开始脱衣服准备跳水。
何家贤却恰好在此时一把抓住了竹竿,将沈姨娘一放,一脚往池塘中间蹬去。沈姨娘顿时呛了好几口水,杀猪般的叫起来:“救命,救命!”
那家丁本来是去救何家贤,见她已经被竹竿子拖到池塘边上,红梅和吉祥忙拖住何家贤的屁股,将她推上去。
这面那家丁跳进水,也将一直嚎叫的沈姨娘拖了上来。
早有人叫了软兜来,抬着何家贤准备回屋,陈氏勃然大怒:“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二奶奶怎么落水了?大夫呢,这么久还不来?”
沈姨娘呛了不少水,喉咙里火辣辣的疼,头发湿淋淋的全贴在脸上,珠钗也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像一个乞丐婆子,受惊吓的厉害,哆哆嗦嗦的不住颤抖,心有余悸不敢抬头,这会儿只不住的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陈氏问不出个所以然,只好吩咐都先抬回去休息,叫跟着的丫鬟们回话。
小意便说不知道发生什么,她陪沈姨娘在园子里跟四少爷踢球,先是沈姨娘摔了一跤,撞着了二奶奶,过了一会儿就两个人都掉到池塘里面去了。
红梅留下来回话,跟小意说的差不多。
何家贤回到屋里,先是煎了一碗浓浓的生姜水喝了驱寒,又命人去取了一片上好的人参泡茶,待身上寒气去了,手脚都暖和了,才道:“今日的事,谁也不许说。”
吉祥急忙点头:“奴婢省得。只是不知道,二奶奶还有这么好的水里功夫。”
闺阁里的女孩子居然会水,吉祥活了这么大,倒是真的没见过,可是二奶奶又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由不得她不信。
方才在花园子里,沈姨娘陪着四少爷踢皮球,好几次差点打到二奶奶身上来。二奶奶不愿意与她母子起矛盾,便往池塘边上让开些,恰好杨柳都发新芽,“万条垂下绿丝绦”,二奶奶索性就沿着池塘边上的青石板路慢慢走。
没想到刚走几步,小意突然脚下一个趔趄,直直朝着二奶奶撞过来,眼见就要撞在二奶奶身上,小意却一把抓住吉祥,这才稳住身形,没有把二奶奶撞到水里去。
沈姨娘便过来骂小意走路不看着点,没长眼睛,抬手就是一巴掌。
不知道是劲太大还是怎么,她自己也没站稳,胳膊抡圆了扇过去把身子和腰也带得往那边倒,整个人快要压在二奶奶身上。
吉祥忙伸手去扶,却不料被二奶奶推开手,随后二奶奶就拉着沈姨娘一同跌下池塘。
她惊呼出声,忙叫小意去叫人来救人,正想让四少爷方其凯也去叫,却发觉他不知道趁这个机会跑哪里去了,偌大的花园子只剩她一个。
吉祥不会水,满地找能拉人上来的东西,却找不到,回到池塘边上一看,惊讶莫名。
她一向无能懦弱的二奶奶,自己一个胳膊划水,保持脖子以上在水面上的姿态,另外一只手正扯着沈姨娘的头发,将她往水里按:“想害我?想害我的孩子?今儿个趁着没人,老娘淹死你!”
沈姨娘刚落水,还梗着脖子:“淹死我?夫人不会饶了你”
话没说完,脑袋就被按进水里,顿时耳朵鼻子嘴巴全部进水,苦涩灼热的像是被人照头打了一拳,难受的紧,正当她觉得自己快要死了,又被提出水面,何家贤说:“瞧见底下的水草没?老娘淹死了你,只说你被水草缠住,谁能找我?你去死吧”
“二奶奶饶命啊。”沈姨娘刚才猛不丁被按入水中,眼睛睁得大大的,见水底下脏兮兮黑乎乎的水草盘根错节,知道何家贤没说错。
这会儿被呛了一个口水,整个脑子都疼,耳鼻喉没有一处不是火辣辣的烧的慌,正因为落水慌乱呢,加上听见耳边何家贤的咬牙切齿,顿时慌了神:“二奶奶饶命”话音未落,头又被何家贤死死按在水里,“咕噜咕噜”头顶上只冒泡,肚子里又不留神喝了一个口水。
沈姨娘觉得无法呼吸,胸口全是紧紧的窒息的感觉,那种难受一辈子不想再体验,恨不能立时死了算了,却又突然被人用力往上一扯,鼻子和嘴浮出水面,立刻像青蛙一样张大嘴大口大口贪婪得呼吸着空气,刚好开口说:二
还未出口,头皮上一痛,又被何家贤按进水里,如此反复吃了几次亏,她才明白何家贤大概不会真的让她死,于是手忙脚乱胡乱挣扎,想要把何家贤掀翻,离她远远的。
无奈她怎么使劲儿,都觉得像是打在棉花上,眼前只看见何家贤花缎外衫上的盘扣,想是一条长长的无穷无尽的缎子,将她的脖子紧紧缠住,要勒死她,浑身发软,喘不过气。
突然之间脖子上一松,新鲜空气涌进来,她如蒙大赦,急忙又张大嘴赶紧往里吸气,耳边就听何家贤道:“滋味儿如何?今日就先饶了你,若是再有下次,可就不是你了!”
她心里一紧,想问是谁?嘶哑的嗓子却根本打不开,无法说话。又听见何家贤说道:“你刚才的感觉都记住了!想一想,要是落在四少爷身上,他的滋味儿,可比你今日要难受多了!”
沈姨娘听了这番恐吓,这才“哇”的一声哭出声来,这才发觉不知道何时岸上已经来了几个家丁,伸出长杆子再救她们。
她想伸手去抓,却被何家贤一下子带到水里,她紧闭着眼睛不敢睁开,因为只能看见盘绕的水草,想要索她的性命,万一被缠住,她就死定了。
却慌乱之前,下颚被何家贤一捏,不知道喂了什么东西,呼啦一下子就顺着水滑到肚子里,她不由得大惊,大力挣扎,只是一张口呼救,又咕噜咕噜喝了一大口水。
她惊魂未定,却又被带离出水面,立时大声叫:“救命”
她依稀看见有个家丁跳下水,而她腰上被踹了一脚,何家贤便借助这个惯力往岸边漂移了一些,抓住了竹竿。
她看见那家丁朝自己游过来,急忙把整个人都攀附在他身上,努力呼吸着不再间断的空气,这才感觉自己还活着。
回到院子,她心有余悸,回想起刚才那可怕的一幕,几乎每一下都跟死神在握手。她不敢再往下想。再往下,只要何家贤死死按住她的头,那她就死定了,再也看不见四少爷了。到时候,在她的身上,只会发现一大堆的水草。
她一直以为二奶奶是个软柿子,没想到发起狠来,比毒蛇都辣手。
又想到水里面二奶奶喂她吃的东西,霎时间肚子也火辣辣的疼起来,忙拖着虚弱的身子,一遍又一遍的上茅厕,拉到最后什么都拉不出来了,却没发觉任何异物。
她不死心,一遍又一遍的请大夫,问他们肚子里面有什么,直到院子里传来芍药的声音:“沈姨娘是什么病?是受了多大的惊吓?怎么大夫去回禀夫人时,说她神志不清了?”
沈姨娘这才攸地醒悟过来,再这样下去,她就真的成疯子了。忙稳思定神:“我没事,休养几天就好了。”
芍药听见她能说话到底还算是正常人,这才回去回禀了。
沈姨娘来拜见何家贤时,已经是三日后,她身体刚刚恢复些,走路还要人扶着,却是强撑着来给何家贤请安。待屏退左右随侍的丫鬟后,她才“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左右开弓的扇起自己的耳光:“二奶奶冤枉啊,我那会儿是不小心,并不是有意的二奶奶也欺负了我了还求二奶奶告知,给我吃的什么毒药”
“行了,如今也没旁人,你就别装腔作势了。是不是不小心,你我心知肚明。”何家贤冷笑,依靠在矮榻上,双手剥着一颗松子,往嘴里一喂,漫不经心:“至于吃的什么,你大可以请大夫看,若是有大夫看得出来,算我输。”
沈姨娘闻言大惊:“求二奶奶告知,二奶奶省省好我还要照顾四少爷啊,不看僧面看佛面”
“四少爷给夫人照顾就是了,她不是一向把所有的孩子都视如己出吗?她又器重你,定然会器重你的孩子。”何家贤冷笑,又将一颗松子递进嘴里:“谁带不是带,说不定夫人带的比你带的还好呢。”
沈姨娘见她左一个“夫人”,又一个“夫人”,脸色由青到白,又由白到青:“二奶奶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害我?”何家贤拍拍手,打掉沾染的松子壳:“这几日养病,我思来想去,我自从嫁入方家,没有半分对不住你。若说你看我不顺眼,早先瞧不起我,揭我的短也就罢了,不至于要害我,害我的孩子这样毒辣的仇恨,我与你之间根本没有。”
“没有谁,是我猪油蒙了心”沈姨娘咬死:“是你说四少爷能读书,我被夫人训斥了”
“嗯。”何家贤嘴角上扬,瞧着她像个跳梁小丑一样表演,眼珠子滴溜溜的瞎转:“继续编,再编个几天,毒药入肝肠,你就等死罢!”
“不要啊,二奶奶是夫人,夫人说的。”沈姨娘经不起吓,当初在水塘被强按住头淹水的感觉,她几乎夜夜睡觉都会被那种窒息的感觉吓醒,梦里面总有人在勒住她的脖子,让她无法呼吸。
“呵呵,我与她也无冤无仇,她为何要害我性命。”何家贤冷笑:“再编一个人试试。”
“是真的。我绝不敢撒谎了。”沈姨娘和盘托出:“您是没有得罪过夫人,可是却碍了三少爷的路。夫人一心想三少爷继承家业,如今二爷混得如鱼得水,三少爷却坐了冷板凳。您要是再生个长孙,那老爷定然会更看重二爷,到时候夫人是怕这家业落入二爷手中”
“就是这样吗?还有呢?”何家贤皮笑肉不笑:“夫人害我,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可这次,手下得有点重啊。”
“不止是这次。”沈姨娘见何家贤没有善罢甘休的意思,急忙把自己撇清:“还有纹桃那次”
“纹桃?”何家贤挑起眉毛,很是诧异。
“纹桃受了夫人的挑唆,才对您下手。”沈姨娘说到这里也不再藏着掖着:“我只知道这么多,夫人那时自己说了几句,又让我在旁边煽风点火也跟纹桃说过几句。”
“可有证据?”何家贤听后忙问,若是有证据,那这口气,她非出不可:“她唆使纹桃下毒害我性命?”
“那倒不至于,这种诬赖人的话我可不敢乱说。”沈姨娘小心措辞:“她只是叫我挑唆纹桃,让纹桃记恨你罢了,并没有明着说要娶你性命。”
那就是了。纹桃被挑唆后怀恨在心,先是在脂粉里加铅粉,害她毁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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